關天養知道那是魔氣,它是不會消散的,還會尋找下一個目標寄宿。

魔熊龐大的軀體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碎裂的頭骨淌出了其黑如墨的血液,半點氣味也無,淌滴在了岩石上,頃時便浸了進去,將石頭也染成了黑色。

關天養瞅著還算完整的熊屍,暗道:“這身熊皮可是煉製甲胄的上好材料,不可浪費了……”豎掌為刀,打從頭皮破裂處切開到下頷,再從腹部剖開,兩手一撕,一張完整的熊皮就剝了下來。

但凡生物被魔化,皆會獲得空前強大的力量,體質也會因此而改變,皮毛骨肉較之以往堅韌了不知多少倍,相比起妖獸來說,是質量更為上乘的法寶煉製材料來源。隻可惜魔已在世間消失了幾千年,除非是極深的山澤、淵潭或是洞窟之內偶爾潛藏有魔獸,別處再也不能見著了。

收好熊皮後,關天養又發現熊屍頭顱處有光芒在閃爍。拔開碎骨,見是一顆核桃大小,其色土黃的珠子,頓時大喜,“這是魔魂珠呀!”

魔魂珠也有叫魔晶的,乃是魔氣與靈氣結合後,在生物體內形成的靈氣結晶,也是魔氣的寄藏之處。魔物被擊殺,魔氣外逃,另尋宿主,魔魂珠便成了失去了本來的作用——魔氣是通過魔魂珠來持續強化魔物的軀體,也在其戰鬥時提供力量——成了一顆具有強烈屬性靈氣的結晶體,乃是罕見的寶物。比之於妖獸的髓丹,魔魂珠不論是品階還是用途都好上太多了,隻可惜太為難得,是以關天養也隻是知道,還是頭一回見著。

掂著土屬性的魔魂珠,關天養已將它的的各種用途想了一遍。不論是用來煉製還是強化法寶,它都是絕佳的上乘材料,甚至不需要祭煉符籙和刻製法陣,就能發揮出法寶最大的威力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可是比昆侖金都要珍貴的材料。

收好之後,關天養揮起劍來,將剝掉皮的熊屍絞得粉碎,這才折返下山。

天雷已去,魔氣消散,但龍山已被毀得麵目全非,非但靈秀不在,更是毫無生機,觸目之處,無不是死一般的荒涼。偶爾能看見一活物,卻都是被魔氣所汙染的飛禽走獸。關天養初時還有興致追著魔物獵取魔魂珠,可那些魔物機警得很,遠遠地見他來了就躲,轉眼就不見了蹤影,他不免也就興致索然了。

回到洞府,天色已午。燦爛的陽光灑照在身上,火辣辣的,頗有些炎熱之感。

關天養早已忘了日子,略在日頭下站了片刻,便斷出已經是盛夏了。想到白龍將他帶到此處時方值隆冬,如此一算,豈非已經半年都過去了?

“又是半年過去了?”關天養不禁有些悵然,暗道:“今年我也該十七歲了。小白上蜀山也快兩年了,杜姑娘回小蓬萊也有一年半多,四丫,哎……”想著一個個的故人,心下盡是莫名的哀傷。

盡管天雷已消,魔氣已散,他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又住了十多日。這十多天裏,他天天都會上山去,一則是確認鬼魔的去向,二則是獵取些魔魂珠,結果是兩樣事情都沒有著落。

以天雷之威,斷乎是滅不掉鬼魔。滅不掉就會讓他趁機逃走。經過半年多的力量積蓄,天雷魔氣皆消散一空,這個現象說明鬼魔已經成功破印而出,至於逃向了何方,關天養卻是無從得知。目下龍山之內也不知藏有多少的魔物,它們一旦躥逃出去,方圓千裏之內都將人煙絕滅,淪為人間地獄。可恨這些家夥聰明得很,知道敵他不過,隻要他一出現,就遠遠地躲開。他是追上了這個,丟了那個,頭疼之極。

龍山往北是光州府,再往北就是洛陽。洛陽是郡,光州是其治下,而龍山就在光州境界。嵩山位於登州,在洛陽之東一千七百餘裏。

關天養決定先去嵩山大慈悲寺下院看看。雖說自己是大慈悲寺請來修複封印的,嵩山下院的情況如何也都與自己不相幹了,但他現在左右無事,順道去看看也無妨。

通過符牌——開啟和召喚淩動飛舟的法寶——可以知道自打自己離開後不久,飛舟就啟動上天,遊弋了數日後,泊在了北部三百裏外一處更為隱秘的山穀中。那裏遠離魔氣和天雷激鬥的範圍,想來也沒有受到嚴重的影響。

關天養一路往北而去,約走出一百五十餘裏後,略有生機,再走了五十餘裏,情況大好。山木蔥鬱,百花齊放,蜂蝶成陣,與龍山的荒涼死寂儼然是兩重天地。

數月未見生機,頓時眼前一亮,心下說不出的暢快,歡喜得又跳又叫。正自興頭上,猛地傳來一聲厲吼,陰風乍起,驚得鳥雀紛飛,走獸奔散,蜂蝶為之逃躥。

“魔物!”關天養可不是頭一回遭遇魔物了,單從風裏傳來的森寒氣息就能判斷出個八九不離十,當下將拔劍在手,縱身撲進了樹林,循著陰寒的氣息追了過去。

魔氣的陰寒不同於冰霜的寒凍,它不管你穿了多厚的衣物,處身於何種環境之下,一旦襲來,便會寒透骨髓,擋無可擋,避無可避。最為明顯的特征就是能激起人心底的恐懼,那是一種無法控製的恐懼,瞬息間便漫延了開來,讓你慌得六神無足,恨不得拔腿就逃,逃得越遠越好。

茂盛的草木被魔氣一襲,頃刻間就在了死黑色,喪盡生機。關天養根本就不需要辨別陰寒之氣的的來源,隻要循著死敗的草木就能尋到魔物所在的位置。

“啊……”一聲女子的驚呼傳來,不由得令關天養一怔,暗道:“有人?”旋又聽到傳來的吼嘯聲,就在前方十餘丈處,大約是老虎一類的猛獸。正要衝上去支援,橘紅色的火焰熊熊燃起,頃時將方圓數十丈的樹林盡行籠罩了。

“五行法術?”關天養非但沒有退避,反而在一怔之後,飛也似地搶了進去。

火焰的中心,一頭身長丈許的吊睛白額猛虎正縱身朝著藍瑛撲去,血盆一樣的大口朝著纖細的喉嚨咬落。藍瑛顯是被嚇著了,驚恐地看著撲上來的猛虎,渾然忘了躲避。

關天養驚呼一聲:“小心!”搶上藍瑛身前,揮劍朝猛虎脖頸削去。劍氣激**,迫得猛虎側身一翻,滾入火中,尾巴一甩,便不見了蹤影。

關天養哪裏容得它就這麽輕易跑了?獰笑一聲,“現在想跑,那可晚了!”大喝一聲,將短劍擲了出去。咻的一聲,短劍破空劃出,十數丈外陡地傳來了一聲痛苦的哀號。關天養也懶得去看老虎到底死了沒有,探手招回劍來,便把著兀自呆呆的藍瑛的肩膀,關切地問道:“藍姐姐,你怎樣了,有沒有事?”見藍瑛身上沒有傷痕,這才鬆了口氣。

藍瑛愣愣地看著他,兀自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關天養又問了一遍,她突地伸手將關天養的臉捧起,用力地捏了兩捏,然後就死死地將關天養抱住,哇的一聲哭了,泣道:“是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不是……”

關天養心下一酸,也差點哭了,卻強笑道:“是我,藍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藍瑛抱著他哭了良久,這才鬆開手來,側轉身去,隻是拭淚,卻不說話。

關天養越發覺得奇怪了,走到她麵前問道:“藍姐姐,你嚇著了麽?放心吧,那東西已經死了……”

藍瑛很想表現得淡定一些,奈何淚水不受控製地往下滾,哽咽地道:“你,這大半年的,你,你都去哪了?他們,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可我不相信……”

關天養心下既感動又酸楚,嘻嘻地笑道:“你看我是那麽容易死的人麽?”心下卻是暗道:“難不成他這大半年都沒有回王屋山,而是在這附近等我麽?可不對呀,他要等我也該要龍山那邊才是,不該來這裏……”

藍瑛好不容易抹幹了眼淚,笑道:“嗯,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你,你沒事吧?”

關天養本不想問藍瑛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但見她如此關心自己的,隻得將狠心放到一邊,歎道:“我自然沒事。藍姐姐,你不是回王屋山了麽,怎地會在這裏?”

“我……”藍瑛頓時語塞,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這樣的女子,教人怎麽狠得下心去?關天養既怨又怒,又難以抑製滿腔的柔情,想罵又罵不出口,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地疼惜一番,但又想到自己已經有了誓言相守的愛人,隻得強行忍住。怔怔看著藍瑛,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藍瑛見關天養久久不語,抬起頭來一看,見他怔怔地盯著自己,眼神複雜得教人心顫,臉色騰地一下就紅了,又猛地將頭低了下去,囁嚅道:“我,本來我是回去了的,可,可聽說你被,嗯,被殺了,就想回來看看究竟……反正你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