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弟子都囁嚅著不敢作答,也有的拿眼睛瞟著青年。

“燕翔,怎麽回事?”

青年也就是燕翔見掌門點到了自己的名字,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回掌門師伯,此事說來話長,容弟子回山後再慢慢稟來!”

關天養瞥見玉音子眼波流轉,分明是有借機抹過去的意思,就朗笑道:“既然仙長自認做得光明正大,不失道理,為什麽不當著麵說清楚?敢情是想到回山以後是自己人,就算有什麽事做得過分了,也可以幫襯著掩蓋了過去麽?玉音掌門,晚輩此番來就是請你主持公道的。若你也覺得晚輩是在無理取鬧的話,那晚輩就隻好請乾坤庭來仲裁了!”

燕翔氣得臉色發青,戟手指著關天養:“你,你別欺人太甚!”

關天養哈哈大笑起來,“仙長這話怎麽教人聽不明白呢?哼,當年我來白螺湖打撈白螺,你說我們是螻蟻一樣的賤種,當場賞了我老大一耳刮子,還威脅要取我等性命。我關天養不是胸懷寬廣之輩,這筆賬一直記著呢,就是要借這個機會找你算清楚。飛虎鏢局是我的生意,葉輝是我的人,你因我出手傷了葉輝,劫了飛虎鏢局的鏢,到底為的是哪般?若是我有得罪你之處,直接衝我來便是。當年你不殺我,我承你情,現在我也饒你一回。咱們就明刀明槍地再來鬥上一回,死生由命。敢嗎?”

燕翔胸膛起伏,臉色發灰,哪裏還有此前的飄逸若仙的氣度?正要一口應承下來,就聽玉音子笑著打起了圓場,“關老板這是做什麽?我隻是覺得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這樣,關老板隨我等一道上山,鏢局的各位兄弟暫且在山下別院安置。既然是來問罪的,就得把罪問到了實處。關老板以為呢?”

關天養已經聽出玉音子的話音裏帶出了火氣,不過他也不怕。此行前來,他吃定玉音子不敢拿他怎樣,畢竟如今的他已非當年九夏鬼市的小役工。而且,他的態度也很明確,不為鬧事,隻要爭個道理,話雖凶,那都是針對燕翔的。萬法教素來驕橫慣了,他這般鬧上門來,換誰作掌門心下都不會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樣,懷遠堂開在江州三年了,吃了三年的擠壓,這份憋屈和怨氣又衝誰撒去?

“還是玉音掌門深明大義。”關天養抱拳一揖,“一切悉聽安排就是!”

葉煌著了急,搶上前來道:“關老板,你,你一個人去,萬一……”瞟了一眼萬法教的眾修行者,到底還是不敢把下麵的話給說了出來。

關天養笑道:“怕萬法教上下把我吃了麽?這你就擔心過頭了,萬法教乃玄武九脈的之一,堂堂正正的大派,哪裏就會欺負了我一個晚輩小子?”玉音子也不多作計較,隻是吩咐有痣青年將葉煌等一眾鏢師帶去好生安置,然後伸手一肅,“關老板,請!”掐動法訣,禦起風來,裹著眾人望青柱峰而去。

上了青柱峰迎客堂,已是醜寅相交。玉音子立即命人安排招待,還說關天養遠來勞煩,先行休息幾個時辰,縱有天大的事,也待天亮再說。關天養也懶得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再者也堅信萬法教不敢拿他怎樣,就安安心心地歇了下來。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洗漱了畢,又用了特意為他準備的早餐,就有弟子來請他去鬆鶴堂。

赤峰山的代步工具不像重極門的飛板,而是一朵朵做成祥雲狀的東西,叫做‘雲登’。踏將上去,隻消跺腳一喊:“起!”就會飄然升空,有若騰雲駕霧一般,赤峰山兩百裏內,想去哪裏都行。

升上天空後,關天養便見北天之下一片祥光瑞靄籠罩,紫氣萬道,映日成霞,極富仙家氣象。再仔細一看,隻見雲蒸霞蔚中一座鎏金大殿若隱若現,莊嚴肅穆,氣象非凡。高空之中,白雲悠悠,自在舒卷,仙鶴等靈禽鳴飛不止,越發教人感覺如在仙境,飄渺幽遠得很。

相比起千陽山的樸素實用和龍山的真實無華,赤峰山無疑更具仙家氣象,隻可惜處處皆隱在了雲霧霞光之中,看不得真切。

引路弟子見關天養原本看得興意盎然,卻無緣無故地歎起了氣來,便問道:“關老板可是覺得有何不對之處?”

別說關天養沒看出有何不對之處,就算是看出來了,也不至於傻到就這樣說出來的道理。曬然一笑,說道:“我隻是感慨,赤峰山的仙家氣象非別處所能有,隻可惜要緊處皆隱藏在了雲霧霞光之中,看不得真切!”

引路弟子嗬嗬笑道:“雖說我赤峰山的氣象比不得玄武山,但也比別處強上一點。這雲蒸霞蔚,若隱若現,在關老板看來是遺憾,我等卻覺得深得道法之妙。若是一窺而得全豹,那還有什麽意思?”又是一連串的朗笑,暗含諷刺之意。

關天養也不爭辯,隻是笑著點頭。

約茶盞功夫,便到了青柱山東側的鬆鶴堂。

鬆鶴堂便是萬法教的掌門居所,素常議事都在此處。關天養到的時候,偌大的正廳裏已經坐了四個人,燕翔是站著的,神情很是憤憤。見關天養到了,玉音子也隻是笑著站起身來,嗬嗬地道:“興師問罪的來了!關老板,請坐!”

關天養告罪落座,這才發現除了玉音子,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友善。也就裝作沒有看到,朝玉音子一拱手,“想來前輩已有了定論?還請賜教!”

玉音子道:“賜教不敢。我已經了解清楚了,傷人和劫鏢的事確實是燕翔錯了,說來都是我督下不嚴之過,在此我向你道歉了。燕翔,你來,向關老板賠罪!”燕翔縱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掌門有令,隻得走上前來,朝關天養深深一躬,“關老板,傷人、劫鏢,都是燕某的過錯,燕某向你賠罪了。”

賠罪?

關天養暗道:“一個道歉,一個賠罪,絲毫沒有說賠償和處罰的事,哪裏有半分的誠意了?可我若是還揪著不放,也討不到絲毫的好處,反而還將萬法教上下徹底得罪死。玉音子以掌門之尊提出了道歉,顯然已經是十分看得起我了,我也不能太不識趣。唉,羞辱燕翔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暫時先就這樣吧……”忙笑著站了起來,衝玉音子一揖手,“前輩道歉,晚輩萬萬當不起。有燕仙長的賠罪,那也足夠了。劫去的鏢,還請賜還。葉輝的飛虎鏢局的賠償也不能少,兩萬晶玉,煩請一並賜下!”

燕翔雙手成拳,指節捏得格格作響,眼裏盡是凶光,儼然恨不得將關天養當場吞了。坐在玉音子下首的一名老道嗬嗬地笑道:“鏢是自然要還的,賠償嘛……”下麵的話還沒有說出來,玉音子就道:“人的燕翔傷的,沒死就算他的造化,兩萬晶玉該賠。劉閑,去,取兩萬晶玉來!”

關天養得意地欣賞著燕翔的憤怒,笑道:“玉音前輩,各位前輩,非是晚輩故意要與萬法教為難——晚輩也沒那個膽子和心思——實在是燕仙長做得太過分了些。我也說過了,是借著這兩起事件向燕仙長尋仇來著,一雪當年之恥。燕仙長不拿我們普通人當人看,那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他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呢?不過我奇怪的是,他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燕翔厲聲道:“關天養,別欺人太甚!”

關天養輕哼一聲,“敢問燕仙長,相比起你的作為而言,到底是誰欺人太甚?記住,別把自己當成神仙,你也就是能在普通人麵前逞點威風而已。我若不是手下留情,憑你十個也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

“放屁!”燕翔到底是忍不住了,一掌照關天養當胸拍來。

關天養滿臉的不屑,抬拳迎上。砰的一起,勁風激**,燕翔悶哼一聲,下盤不穩,倒飛出了正廳,摔在了院中。關天養兀自晃也不曾晃一下,還嘿嘿地笑道:“尊長在座,你就動起手腳來了?像你這樣,也不知要為萬法教惹來多少事非!”

一老道怒得長身而起,便要衝關天養發作,玉音子斷然喝道:“燕翔,你也太不像話了。來人,禁住他的修為,罰他去回龍峰孤雲洞思過三個月。”

雖說隻是罰思過三個月,但到底是罰了,關天養這才稍覺解氣,衝氣得快要瘋掉的燕翔道:“燕仙長,別後悔當年沒有將我殺了,若真是那樣,你也活不到今天。關天養就在九夏城,你若哪天自認有本事複仇了,隨時來找我便是。這條賤命由你取去,絕無怨言!”

剛才長身而起的老道冷冷地審視了關天養一眼,不聲不響地走出去,對燕翔道:“你也太不像話了。平時我就告誡你,不要自視超人一等,現在便知道下場了吧?去吧,好生思過,隻希望你能幡然改正,別再重蹈覆轍!”

燕翔規規矩矩地應了聲是,隨著執法弟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