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煙竟似活的一般,借著夜色的掩護,飛入了口鼻,沁沁涼涼的,又香膩,又甜滑,渾似兒時夢中糕點的味道,說不出的美好。可越是美好的東西往往越危險,越人致人死命於不知不覺間。關天養立時醒悟過來信中有毒,暗叫一聲糟糕,心說:“隻顧著聞她身上的異香,看她的眼睛,竟沒想到信裏動了手腳。想來這股子煙便是南海離宮的迷魂毒藥吧?我與他們沒有深仇大恨,不知為何跑上門來對我下手……”本以為念頭轉不過來便要昏倒過去,人事不省。不想支撐了數息後,依舊腦清日明,渾如半分的異樣,心下越發的奇異,“難道是我想錯了?”雙目餘光瞥見女子眼中媚惑盡去,盡是警惕和不解之色,雙手籠在衣衫中,似有靈力波動,顯是隨時準備動手。這才明白過來,信裏果然是被下了毒藥,便故作不支地使勁晃了晃頭,噫了一聲,說道:“怎麽,怎麽有些頭昏眼脹呢?”邁了兩步,似要借著燈光將信看得更清一些,不想腳下虛浮,一個踉蹌,栽倒了下去。

女子這才鬆了口氣,一把將假裝昏倒在地的關天養抓起,捏碎了【神行符】,破空而去。直待女子去了片刻後,僵在大門口的蘇冠海才回過神來,左右一張望,不解地噫了一聲:“怎麽沒人呢?”將門掩了,上了閂,便回房睡覺去了。

女子挾著關天養飛出了九夏城,直投東邊的烏蓬山而去。

半個時辰後,女子按落遁光,降在了烏蓬山東側的一處樹林裏,往前沒走出多遠,掩藏於泉林中的小廟。女子剛站上台階,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與她著同樣打扮,唯發飾略有不同的女子走了出來,打量了昏迷中的關天養,嘻嘻一笑,“師父剛才還擔心你不能成功,會栽在他的手裏呢。快進來……”將女子讓進去後,四下裏張望了一番,確認沒有人跟蹤後,這才帶上寺門隨了進去。

女子繞過正殿,徑直來到後殿一側的廂房,將關天養往**一扔,拍拍手對跟進來的同伴道:“除非他是神仙,不然又豈能抵得住【天香離魂散】的藥力?”又說,“師父呢,還在做晚課麽?”同伴隻是專注地打量著關天養,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女子陡地冷笑了起來,“沒見過男人麽?”哼了一聲便出去了。同伴一愣怔,眼裏頓時浮現出了怒色,高聲問道:“師姐,我沒明白你什麽意思?”女子沒有多作解釋,便去了後殿。

後殿的佛像前跪著的女子作宮裝打扮,臉上蒙著淺粉色麵巾,頭上的飾物也較兩名弟子更為繁複華麗。女子進殿後,蹲身一禮,說道:“師父,我回來了!”便站到一旁,不再言語了。宮裝女子默誦著經文,並沒有應答。約過了一樁香的功夫後,在對佛像叩了三個頭後,也不起身,柔聲問道:“事辦成了?”女子躬身應道:“是,人已經帶回來了,師妹正看著呢!”

宮裝女子嗯了一聲,又問:“沒讓人發覺吧?”

“沒有!”女子應道,“弟子下手很快,這小子連反應都沒有就昏倒了。出手前弟子仔細查探過了關帝廟片區,沒有發現有別門派弟子潛藏,料想不會有人發覺。”宮裝女子緩緩站起身來,冷冷地橫了她一眼,“我告訴過你多少回了,不要太自以為是,你總改不了。你才多少年修為?這修行界比你強的人多去了,他們隨便往哪裏一站,你能看出來?”女子忙跪了下去,叩首道:“是,師父教訓得是,弟子知錯了。”

宮裝女子蓮步輕移,走到殿門口。夜空中雷電閃爍,時不時地將天地照得一片通白。雷聲隱隱傳來,裹著濕重水腥味的風洶洶地刮了起來,掀起了忽忽的山濤之聲,也掀起了宮裝女子的袍帶,獵獵作響。乍一看上去,恍若仙子淩空,竟要禦風而去似的。

站立了良久,宮裝女子悠悠一歎,語氣又轉為柔和,“走吧,去看看他!”剛到廂房前,這在屋內的女子迎了上來,蹲身一禮道:“師父!”

宮裝女子在簷下站定,望著黑沉沉的天幕道:“馬上就要下雨了……”兩名弟子皆不明白師父為何會有此感歎,隻是默不作聲,不敢接話。不消片刻功夫,暴雨在嘩嘩聲中傾盆而至,霎時間,天地一片迷茫,連兩三丈外的後殿都看不清了。宮裝女子似乎這才鬆了口氣,站到台階上,說道:“小敏……”

將關天養劫持回來的女子應道:“是,師父!”

“先喂下一粒【截元丹】,然後再給他解了【天香離魂散】!”

小敏忙應了聲是,一頭鑽去了屋去。

小敏同伴不解地問道:“師父,為什麽要喂【截元丹】?難不成咱們還怕了他麽?”

宮裝女子眼神一寒,“你認為自己能夠對付他了麽?”

小敏同伴可比小敏倔強多了,脖子一梗,傲然地道:“他也就是在法寶強化上有些本事,別的麽,哼,我還真沒將他放在眼裏。就算他身上有再多法寶又如何?就是不曉得能用得了幾件!”

宮裝女子哈的一聲笑了起來,“看來我平時不該把你們關得太緊,一個個的都養成了坐井觀天,自以為是的毛病。”

小敏同伴嘟起了嘴來,抗議道:“師父,我哪有了?”

宮裝女子聽得小敏說已經好了,便道:“回頭再跟你理論!”拂袖進去了。見小敏走了出來,同伴嚷道:“你又在師父麵前說我的壞話了?”小敏怒哼道:“隻有你才幹這種事。”一頭鑽進雨幕裏,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聽得屋內傳來師父冷冷的質問:“怎麽,關老板不想跟奴家說話?”便走了進去,衝一臉慵懶之色的關天養道:“我看你最好還是老實些,這裏可不是關帝廟!”宮裝女子斷喝道:“小秋,你可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小秋見宮裝女子眼裏盡是怒意,便知師父是動了真火,隻得嘀咕了兩句,悻悻地站到一旁。

關天養先是將宮裝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又瞅著小秋,笑道:“我看你們年歲一般大嘛,怎地一個是師父,一個是徒弟呢?”

宮裝女子淡淡地道:“關老板還有心開玩笑?”

關天養哈哈笑了起來,“那你以為我該怎樣?大晚上的,被個漂亮姑娘從家中劫持了出來,生死不能預知,我還該感到榮幸不成?”

宮裝女子說道:“都說關老板口才奇佳,鮮有人能匹敵,今日一見,方知果然。”

“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關天養挪動了一下屁股,換了個更舒服的靠姿,“我說大姐,你們費了這麽大番功夫把你弄來,到底為了什麽?趕緊說,可別讓我往歪處想了!”

小秋大怒,指著關天養道:“你敢亂想?”

關天養噓聲道:“你還要管我怎麽想不成?再說,就算是我不亂想,這事一旦傳出去,別人又會怎麽看?”

小秋怒不可遏,嚷道:“我叫你亂說!”揮掌朝關天養拍了過來。宮裝女子揮手一拂,一道淡粉色的光幕在床前亮起,小秋一掌擊在上麵,被震得向後倒飛了出去,差點和端著茶進來的小敏撞在了一處。

“小秋,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宮裝女子斷喝道:“出去,站到簷下好好反省一下!”小秋不服氣地嚷道:“師父,你都聽見了,他,他說的是……”宮裝女子拍案而起,“我自有計較,哪容得你多說?!”小秋恨恨地瞪了關天養一眼,這才出去了。

關天養接過茶來喝了兩口,徑對宮裝女子道:“你這師父當得有些窩囊。看別的門派,師父的話可比聖旨還嚇人呢……”

宮裝女子微哼了一聲,“小敏,你也下去吧!”這才對關天養道,“關老板這是在挑拔我們的師徒關係麽?”

關天養哧的一聲笑了出來,“你這話可有問題了,師徒好比父子般的關係,豈是挑拔得了的?”將茶碗往床沿上一放,臉色也漸漸冷峻了下來,“大姐,在下跟南海離宮貌似沒有仇怨吧?”

“不錯!”宮裝女子道,“在這之前,敝宮弟子隻是聽過關老板的名號,還從未打過交道,自然也就說不上仇怨了!”

“那在下可就實在不明白得很。豈無仇怨,為何要下毒將我劫持來此?嘿嘿,別告訴我說是好意呀!”

宮裝女子淡淡一笑,“雖說算不上好意,但也沒有惡意。實不相瞞,我南海派有一樁事情請關老板幫忙,又怕關老板不肯答應,了不得隻有用點手段了?”

關天養饒有興致地盯著宮裝女子,“哦?什麽事情,說來聽聽?”

“自然是關老板能力範圍內的事情!”宮裝女子眉眼宛轉,不自覺地就用上了媚魂之術。關天養心下一**,差點為之迷失。好在他的意誌堅定,且身上的內甲又經過【寧神符】的祭煉,有定心寧神之效,這才沒有被宮裝女子所控製。“我等也深知關老板事務繁忙,就怕你推脫不答應,了不得隻有出此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