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養這才說道:“那又怎樣?想也想了,做也做了,反正是挽不回來的!”

陳朔遺憾地點頭道:“是呀,挽不回來了。我本來是想多韜光養晦幾年的,就因為你這餿主意,立馬就被拔拉出來。唉,你不知道,這一年來,我的日子有多難過!”

關天養忍不住冷言譏諷道:“再難過有我難過麽?”

陳朔一呆,歎道:“是,是,還是你難過。不過,還不都是你自找的?從小到大,你脾性就烈,最不會裝孫子。梁師叔當時問起,你就該抵死不認,無賴到底。”

“無賴到底?”關天養不禁怒氣浮動,反問道:“我怎麽無賴?我還不夠無賴麽?為了通天鑒殘紋和龍鱗的事,我是無賴耍了,孫子裝了,甚至連命也給拚上了。你說我還要怎麽做?”

陳朔也激動了,紅著臉說道:“那就繼續,裝孫子也好,裝烏龜王八蛋也好,裝死也好,總好過你現在這樣。英雄不像英雄,囚犯不像囚犯,很好麽?”

“你以為我想?”

“我當然知道你不想!我也不想,可我又能怎樣?”

“嗬……”關天養神情越發的凶悍,惡狠狠地道,“你當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梁師曾當著正道各派的麵說,我要是不交,他就硬搶。硬搶呀,打著公理大義的旗子,那麽多人欺負我一個。”

“那又怎樣?”陳朔怒目對著他,“你就怕了?所以你就乖乖地承認了東西在自己身上,然後甘願被那一幫虎頭蛇尾的孫子給利用?你就不會抵賴到底麽?!”

關天養氣得差點暴走,一把將茶碗抓在手裏,砰的一聲捏得粉碎,喘著粗氣獰笑道:“你真是說得容易呀。我要是抵賴到底,怕是當場就得有一場大戰……”

“不可能!”陳朔沒等關天養說完,就猛地揮舞著手臂道,“玄武宮的底線我最清楚,首要顧全的總是正道的團結局麵,若真為此會激起正道的內鬥,他們絕不會肆意妄為的。”

“我怎麽知道這些?”關天養吼道,“我要是有未卜先知之能,何至於被他們給算計了?”

陳朔愣著,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半晌,他怒色也漸漸地消散,自嘲地笑了起來:“說這些做什麽?馬後炮,一點意義都沒有。”複又坐了下來,問道:“那你現在是怎麽打算的?”

關天養也意識到自己的脾氣發得不應該,語氣也漸漸緩和了下來,說道:“我還能怎麽打算?不就是走一步看一步麽!”

陳朔連連搖頭,“不能這樣,你這是自暴自棄呀,必須得振作起來不可。”

關天養道:“就算是再振作,也得等鬼魔封印之後再說。在這之前,我不想再生出任何事端!”不想陳朔擊掌讚道:“不錯,就該這樣,先顧全大局!”關天養嘿嘿地笑了兩聲,未作置評。陳朔就道:“我知道你想說我現在跟玄武宮一個腔調,誰讓我已經是玄武宮的弟子呢?有些東西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你隻要知道我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就行。”

關天養說道:“我知道你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但你是一個為了目的什麽都可以利用的人,包括兄弟情義,甚至是你自己的命。”

陳朔聽了這話,非但不以為忤,反而樂嗬嗬地地笑了起來,“沒枉了咱們這麽多年的兄弟。不錯,我是個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人。那你知道我現在的目的是什麽?”

關天養明知故問地道:“我不知道,那你說是什麽?”

沒想到陳朔堅決地搖頭道:“不,我要你說。”

關天養還是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學著梁師曾的說話方式,繞起了彎子,“還記得十年前在千陽山你對我說的嗎?”沒想到下文還沒有說出來,陳朔臉色一肅,將手一擺,“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天養,看來你還是不完全了解我呀!”

“哦?”關天養饒有意趣地道,“這又怎麽說呢?”

陳朔冷哼道:“在你看來,我就是那麽的無情無義?”

關天養聽著這話裏藏有文章,不出得怔怔地出起了神來,暗想道:“二狗子這人雖是虛偽嬌飾,深諳機關算計之術,但對我,對小白卻是情深義重,從不曾使過手段。當年他索要龍鱗,更多的還是為了救我,其次才是實現他的目的,而我卻因為自己的私心嚴辭拒絕了。其實他做人做事都是有底線的,我卻總是視而不見。聽他這麽說,必是又有保全我的法子了……”當下歎了口氣,搖頭道:“我知道你最顧念與我還有小白之間的兄弟之情,這也是你一生最為珍視的。事實上我和小白又何嚐不是?不過你現在身為玄武宮弟子,而玄武宮又一心想謀得通天鑒殘紋,你夾在中間,又該何以自處?若是一心向著師門,那就成了枉顧兄弟情義之輩;若是幫著我,又成了師門叛徒,必為修行界所不恥。而在我這裏,縱是沒有你的幫助,玄武宮也不會拿我怎樣,有的你的幫助,也未必能有所改觀……”說到此處,他故意頓了一頓,似乎是要給陳朔消化他這一席話的時間,然後才緩緩的道,“這下你該明白我要說什麽了吧?”

陳朔聽得很出神,眼神迷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許久之後,才悠悠地道:“天養,你知道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們都不容易,太不容易了。若不是你,我、小白、還有四丫,絕不會有今天。仰仗著宋老板的慈悲,苦艾艾地在九夏城裏熬,能有出頭的一天麽?你這人脾氣臭,臭不可擋,說起謊來眼皮都不眨一下,神仙都能被你糊了去,但你對兄弟真的是沒話說。隻要有了好的,必然有我們的一份……那些舊事也不必去說了。你也知道我最大的夢想就是登上修行界權力的巔峰,可你不知道的是我為什麽要這樣。”

關天養一震,失聲問道:“那你是為什麽?”

“為了保全我所在乎的人!”陳朔的目光突然堅定得有如精鋼,灼得關天養的內心生疼,“我們都是苦出身,從小經曆了太多生死都不能由己的日子,討口飯吃還得看人家的臉色。那時候覺得沒什麽,還樂在其中,現在想來……真的很可怕。若不是有你的保護,就我這性格和這張嘴,死十回都不止了。這些年來,每聽說你有事,我就想衝下山去,陪你一起去扛。也總忍不住去想:若是有一天我成了玄武宮的掌門,一定要把所有算計過你,迫害過你的人好好地整治一番,整死也不過分。小時候我常說執掌權力是男人最為快活的,隨著慢慢長大,我就在想:若是沒有你們在身邊,縱然我是天帝又有何快樂可言?孤家寡人的滋味還不如遊魂野鬼。”

聽著這些話,關天養心底是又暖又酸,差點就忍不住掉下了淚來,強笑道:“說這些做什麽?我都快忘了!”

“我忘不了!”陳朔將臉望著屋頂,淚水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你是不知道我心裏對你和小白有多感激。若我沒有成為玄武宮在長老會的代表,必能在暗中予在你幫助——想來你是不知道的,師父對你青眼有加,多番讚許。但陸、梁二位師叔還有許多長老一心想得到通天鑒殘紋,聲稱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讓你屈服。”說到此處,他也是滿臉憤然之色,憎恨之情溢於言表。“若是你不提我的名字,必然是大師兄厲克謹代表玄武宮擔任長老會的代表。師父極有可能會以學習為名,讓我擔任大師兄的助手,這樣一來,我便有很多的機會。現在好了,我成了代表,守真和另外幾位師兄成了我的助手,不知要受到多少掣肘!”

關天養聽著陳朔的這一番嘮叨,總覺得半真半假,但可以肯定的是,陳朔待他的情義是真實的。

隻要兄弟情義是真的,又何必計較其他的呢?

沉默了許久後,關天養才笑道:“事已至此,說這些沒有用的假設又有什麽意義?對了,九夏城的屍毒都清理幹淨了嗎?”

“清理屍毒事小,找到幕後操縱者才是關鍵。這一年多來,不單是我們,乾坤庭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也沒找到那場災難是誰搞的鬼!”

“怎麽會?”關天養著些有些不敢相信,“靈泉山又不是玄武山,就那麽大點地方,徹徹底底、仔仔細細地翻地遍,哪有找不到端倪的?”

“誰知道呢?”陳朔兩手一攤,“這事也不是我的首尾。昨兒我還聽守真師兄在說,這個隱患不除,通天神殿就一日不敢開工。我就問他:誰這麽大的神通,騙得過我們也就罷了,怎地連乾坤庭也束手無策了?”

關天養也問道:“是呀,這也太沒道理了……”想著楊縱的決心,以及這場災難給九夏城造成的前所未有的可怕損失,他心下的疑雲就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