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關天養總算說出了一個好字,然後笑道:“那你們現在就走吧,離開我!”說完又加上了謝謝兩字。他還是第一次對萬寶爐如此客氣。

“你不必動怒!”萬寶爐說道,“宇宙的法則就是這樣,強者存,弱者淘汰。任何時候,不要承擔自己能力以外的責任。其實我很期待,你能不能支撐到他們完成封印?”

關天養笑道:“這就不擔你擔心了。”原本他已生出了必殺之心,不惜以同歸於盡之法也要將萬寶爐和青城劍典毀滅,但想到授業和護身之恩德,一時怨氣盡消,怒火也散得無蹤了,“你說得對,我原本就是一個螻蟻般卑賤的小子,隻該想著如何活得更好些才是,又何必擔上這拯救天下蒼生的重擔呢?就我這身份,哪裏擔得起?既然擔不起,被壓死也就活該了!”

“你明白就好!”萬寶爐道,“不要分神了,繼續吧。任何時候都不要指望別人給你助力,隻有靠自己,也隻有你自己才可靠!”

“多謝指教!”關天養心下一派清明,無喜無悲,無怨無怒,想著這些年來的經曆,越發覺得萬寶爐的這番話是至理明言。霎時間又想到劍修的修行之法:立於天地之下,意誌用是根本,隻有堅信自己就是三界六道之內最為強大的存在,才能不斷地突破極限,獲得更為強大的意誌。

這不是憑空的臆想,而是堪透大道的穎悟。

悟透此節後,隻感腦海內有什麽東西破開了,突然湧出了許多東西來。奈何眼下形勢危急,根本無暇卻管顧,隻得任其發展。但丹田內突然化開的一股熱力卻教他吃驚不小:這又是哪裏生出來的一股力道?

他卻不知道,服食過人參果後,在煉成劍魂時隻消耗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精華,其餘的都儲存於體內備用。此後的十年之間,縱然經曆的事情不少,卻都沒有到被榨幹耗盡的邊緣,以至人參果的精華沒能被激活。此番幾經消耗,身體已到了難以為繼的邊緣,縱是經過龍血洗禮,也無法再支撐下去,這才被盡數釋放了出來。

若在平時釋放出來,他是無論如何也消化吸收不了的,此刻卻是不必擔心:試問三界六道之內,還有比神器更能消耗來器的東西嗎?

沒有,當然沒有了。

人參果的精華釋放出來,關天養的精神頓時大振,氣勢較先前有了質的區別,通天鑒殘紋竟也幻化出了有若實質的虛影,教人分不清眼睛所看到的、神識所感知到的,哪樣是真,哪樣又是假。

不知不覺間,關天養就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忘了通天鑒殘紋、忘了鬼魔、忘了他人的生死,甚至連他自己是死是活也都不放在心上了。此時此刻,他的整個身心都在沉浸在突湧而至的極端自我的世界裏。

為什麽說是極端自我呢?

第一是他發現宇宙茫茫,原來可以依靠的人隻有自己。

第二是他意識到自己沒有退路,要麽硬扛到底,要麽死。當然,硬扛到底的的結果還是死,幾乎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第三是在意識到連萬寶爐、青城劍典都不能依靠後,他就毫無保護把自己逼上了絕路——背水一戰,非生即死——意誌和潛能也就被空前激發,達到了一個他平常想也不敢想的高度。

第四是人參果精華的化開讓他在頃息之間獲得了強大的力量,讓他意識到自己並非羸弱不堪,也可以馭使神器殘紋與鬼魔正麵一戰的。

各種因素湊到一起,便讓他進入了一個認為自己是神、天上地下沒有他不能戰勝的極端自我的境界。若在常人身上,這想的念頭哪裏還會稱為境界?直可以說他患上了臆症,說他瘋了。但劍修卻不一樣,以意誌支配原力,卻能爆發出宇宙裏最為強大的破壞力量,縱是神魔也無法抵擋。

在將人參果的精華完全吸引後,便不再感覺滿足通天鑒殘紋的靈氣消耗是一件吃力的事,反而趁機將湧到封印之台周圍多餘的靈氣吸入體內,化為原力,存儲了起來。如此施為之下,原力越聚越雄厚,不到兩個時辰直當平常兩百年的辛苦修煉,在關天養毫無知覺,沒有意識控製下,已然完成了三十二輪的蛻變,晉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技修誠微知,明真空虛玄。

劍修十字境界,微字境之上便是知字境了。

何為知字境?

知我,知劍,悟得我是我,劍是劍,步入劍體分修的階段。

單字解釋上來看,似乎也修行者的分神境界雷同。若真這樣想,那就大謬了。

普通修行方式,分神之後便是合體——其實兩個境界完全可以合而為一,分神為前境,合體為後境。分神旨在使元神和肉體分修,使之嬰兒能夠經天門自由出入,徹底擺脫肉體的禁錮,常存於天地之間,也相當於獲得身外之身。之所以要獲得身外之身,便是要將元神脫出軀體,斬滅盤踞於紫府內的三屍陰神,這樣方才能夠煉成純陽之體,為證得無上仙道打下最為堅實之基礎。

但對於很多修行者來說,分神已經不容易了,更何況是斬屍?能分出元神並不代表就有了斬滅三屍陰神的實力。

劍修晉入知字境後,最重要的表征就是實現自身與劍魂的各自修煉,但根本卻是認識到我是我,劍是劍,二者雖為一體,實則又是各自擁有意識,獨立存在的。

為什麽要經過這樣的修煉階段呢?

那是因為劍修的最高境界是證得與萬物蒼生合一、與大地合一、與三界六道合一、與宇宙合一,實現無形無體、恒永長存的玄元至境。若是經曆分的體驗,又怎麽能夠合得到一處?此時的分就是為了最終的合。

隻不過關天養並不知道自己已晉入全新的境界,實力也得到了空前的提升,依舊不著任何雜念地將靈氣注入通天鑒殘紋之內,使之能夠壓製住魔氣。

在關天養突然境界的那一刹那,了然是渾身一震,瞑閉的雙眼陡地睜開,頗不敢相信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然後喃喃地自語道:“天意,當真是天意呀。此子若能渡過此劫,今後的成就怕是再無不可限量了!”低宣了一聲佛號,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便又繼續瞑目誦經。

馬承風和李延極等人也是略有知覺,詫異地注視了關天養良久,見他突然疲態盡打,一副神采飛揚之狀,都很是不解地很。李延極不禁笑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敢情是吃了仙丹麽!”

馬承風卻是緊蹙著眉頭感慨道:“全指望關兄弟能夠撐到最後了,不然我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李延極神情也冷了下來,說道:“若是鬼魔封印了,他卻死無葬身之地,我們又該如何?”

馬承風突然有些迷茫,許久才道:“我們又能如何?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吹自己功德的同時,慢慢地把他給忘了!”

李延極淒然苦笑了起來,“是呀,慢慢地把他給忘了。做好人的下場就是這麽的可悲,也難怪都沒人願意了。”

“若是你我有這個能力,又豈會讓關兄弟獨力麵對?”馬承風說道,“眼下我等隻有竭盡全力,以分關兄弟之壓力。能夠將鬼魔順利封印最好,不然縱是舍了性命,也要盡力護得關兄弟之周全!”

李延極道:“這事就交給我吧。你肩上擔著更重要的幹係,不能有事!”

“什麽叫更重要的幹係?”馬承風眼神冷了下來,“對於眼下和以後來說,關兄弟的安危就是我最重要的幹係,也是整個正道、乃至整個天下最重要的幹係。保全他,就是保全我們自己,保全未來……”說到這裏,似乎覺得語氣太過於沉重了些,就笑道,“說這些做什麽?你先忙吧!”就叫過梁師曾,安排如何防止意外情況發生。

經過六個時辰的蓄靈,裂空法陣俱放射出耀眼的熾白光芒,還發出嗡嗡的輕微顫鳴之聲。整個極陽之眼裏,好似捅破了馬蜂突似的,吵得人心裏發煩。

李延極在確認了所有的裂空法陣都運轉正常後,果斷地道:“都注意了,聽我的口令:一、二、三,啟動!”

嗞-轟!

一百二十道酒杯粗細的熾白光柱同時投射向了封印之台上十丈之處某一點。

嘣的一聲,有如拉斷了鋼絲的脆響,直震得人心氣浮動,眩暈欲倒。有那等修為淺的,當場嘔血,委頓倒地。

馬承風見狀,立即便令人補充上去。

一百二十道熾白光柱聚於一點,發出了尖銳的嗞嗞之聲,持續了約茶盞功夫後,轟的一聲悶響,光柱全部消失,隻見一道道漣漪在虛空中激**了開來,極陽之眼內的靈氣疾速地朝著光柱消失之處飛了過去,頃刻間就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看似漆黑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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