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夏城有三大碼頭,第一大的是位於三官塘的官運碼頭,第二大的是九夏城南的貨運碼頭,第三大的是城東的客運碼頭。

三官塘官運碼頭隻限官家使用,諸如運送鹽、鐵、茶葉、軍備物資等等,都是通過這個碼頭,其吞吐量雖然不如南門碼頭大,但規模是東南兩門加起來都比不了的。

南門碼頭就在九夏城南城門‘鎮南門’之外兩裏的大江之畔,九夏城的貨物往來,幾乎全是通過這裏運送,每天寅時不到就開始忙碌,一直忙到深夜方才漸漸停下來。

港口裏泊著大大小小上千艘船,一眼望去,檣桅如林,很是壯觀。

關天養逛了老大一圈,都沒有看到鐫有白水教標誌的船隻。找不到白水教就找不到陳朔,找不到陳朔也就找不到四丫和蘇少白,這令他很是著急。

正考慮著要不要花點錢打聽白水教的消息,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抓住他,抓住他……”甫一轉身,一個身影就直撞了過來,撞得他肋骨生疼,差點仰跌到堤下去。幸得如今的他今非昔比,情急之下一個側翻,這才穩穩地站住了。最令他意外的是,撞他那人身手竟然也靈活異常,明明半個身子已經栽到了堤下,伸手在堤沿上一攀,輕巧地翻了上來。

關天養禁不住暗讚了一聲好。

那人站定之後,回頭朝身後望了望,又撒腿疾奔。

關天養見他衣著華貴,頭發卻是淩亂異常,滿是汙垢,但臉上又十分幹淨,不由一怔,暗說:“這人是幹什麽的?看著好眼熟……”陡地想起他不是歐陽琪又是誰?大吼一聲道:“別跑……”奮起追了上去。

歐陽琪顯然是對南碼頭的環境十分熟悉,縱跳穿行,十分如意。不過片刻功夫就不見了身影。

關天養心下是又驚又駭,暗暗發誓,不論花多大代價都要把歐陽琪給找出來,要不然他就食不甘味,寢不安寐!雖然已經不見了歐陽琪的蹤影,但他還是在奮起直追,他可不想這麽容易就讓歐陽琪跑掉了。

可是南碼頭這麽大,往來的客商、搬運工、水手又是這麽的多,舉目望去,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又哪裏找得到逃之夭夭的歐陽琪?

先前追逐歐陽琪那撥人也還不曾放棄。見這些人如此好的毅力,關天養不免暗自猜度起他們是什麽身份來。

“天養,是天養嗎?”

聽著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關天養一怔,猛地停下腳步來,回頭一看,見疾追而來的人正是陳朔,頓時大喜,張開懷抱叫道:“二狗子……”陳朔撲將過來,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激動得像久別重逢的情人,舍不得分開。

“我找你好久了,你小子,真是擔心死我了……”

陳朔激動得臉色發白,道:“你怎麽回來了?柳妹呢?她怎麽樣了?”

關天養這才放開陳朔,道:“見麵就問媳婦,你小子,女人比兄弟重要呀!”

“我問你幹嘛,你不是好好地站這麽?”說著,哈哈地笑了起來。

關天養捶了他一拳,道:“我還擔心你被歐陽家的沉江裏喂王八了呢……”說起歐陽家就想起了歐陽錚,便問道:“剛才是你在追歐陽琪?”

“是!我好不容易抓住了這小子,沒想到他騙動了四丫,竟跑了出來。這下可麻煩了!”

“四丫呢?”關天養四下裏張望。

“船上!”拉起關天養的手道:“見著你平安無事,她不定得有多高興呢!走!”

四丫和柳家三口就藏身在一艘不起眼的小貨船裏,船身上也沒有白水教的標誌,除非是將南碼頭翻個底朝天,要不然甭想把他們給找出來。

見關天養跳上了船來,四丫先是一愣,旋即淚水泉湧而出,衝上來死死地抱住關天養,嗚嗚地哭個不停。

關天養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得任由著她哭。

陳朔在一旁笑道:“都好好的,有什麽值得哭的?”

四丫抹了一把眼淚,道:“你懂什麽?要是現在你見著了柳姐姐,難不成你就不哭……”想到自己的比喻有些不恰當,臉騰地一下紅了。

關天養扶著四丫的肩膀,這才沒幾日功夫,分明瘦了一圈,看著反倒比以前更加清麗,心下一痛,道:“都怪我,都怪我……”

四丫輕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鬢發,眼含眼花地道:“怎麽能怪你?這也隻能怪歐陽家貪心不足。隻可惜,隻可惜我還把二狗子好不容易抓住的歐陽琪給放跑了……”說完,低下了頭去,一副等著關天養責罵的樣子。

關天養恨不得把一切都給了四丫,疼惜她,愛護她,哪裏還有思心責罵?拉起她的手道:“歐陽錚已經死了,歐陽家徹底垮了,區區一個歐陽琪咱們也不用怕了。明兒在奎元閣擺幾桌,請來白水教、黑虎堂和丐幫的管事兄弟,要他們幫忙抓捕歐陽琪。隻要拿住了人,賞銀一萬兩!重賞之下,除非他歐陽琪能飛上天,要不然沒有抓不到的!”

陳朔也點頭道:“對,這錢無論如何也得花。歐陽琪這小子不死,咱們可就吃不好、睡不安呐!”又問道:“對了,宋老板那裏怎樣了?我已經有兩天沒進城了,聽白水教的兄弟說他們舉家搬走了?”

關天養眉頭一蹙,點頭道:“興許是吧。反正安遠大街的老宅已經沒了人。”

“那知真齋怎麽辦?那麽大的生意,沒道理說扔就扔了吧?”

關天養道:“這事回頭再說吧。咱們先回關帝廟,還有好多事情等著辦呢!”

上了岸後,叫了輛馬車,就讓先回文安巷。

關天養問陳朔怎麽抓住歐陽琪的。

陳朔就說歐陽家昨晚應諾退出九夏城,可在出城後不久,歐陽錚和歐陽琪父子先後又潛了回來。歐陽錚他招惹不起,就一路跟隨歐陽琪。可歐陽琪鬼得很,沒幾下就把他給甩掉了。經過一番分析,他料到歐陽琪是為了暗殺宋奕而來的,就搶先一步藏到了知真齋後門外的廢宅裏。可等了一大半夜也不見歐陽琪的蹤影,便決定放棄。沒想到剛從知真齋後巷拐出來,就見歐陽琪鬼手鬼腳的朝幽靈宮潛了過去。他當時就很納悶,心說歐陽琪這會子去幽靈宮,那不是自尋死路麽?沒多會兒功夫,幽靈宮那邊就鬧開了,歐陽琪帶傷逃了出來。

說到這裏,陳朔不無讚賞地道:“這小子逃跑的功夫高明得很,沒費什麽力氣就把我和莊衝都給甩掉了!後來我一想,這小子帶著傷,肯定逃不遠。可他會去哪呢?”

關天養盡管沒有經曆,也聽得很是緊張,問道:“那他去了哪?”

“你猜!”陳朔又習慣性地賣起了關子。

關天養沒好氣地道:“快說!”

“歐陽老宅!”陳朔道:“長安大街的歐陽老宅。這狗曰的,忒狡猾了,要不是我也夠聰明,還真逮不住他!”

“然後你就尾隨到歐陽老宅,把他抓住了?”

“不是尾隨,而是先他一步到了歐陽老宅。這小子精明過頭,必是怕我和莊衝循跡追上了,所以在城裏兜了老大一個圈子才潛回來。當時就被我給逮了個正著。這小子本事不錯,若不是受了傷,我不定拿得下來。然後他就求我放了他,說歐陽家有的是錢,隻要我答應放了他,她就給我一百萬兩銀子!”

“一百萬兩?”柳家三口驚得臉都青了,顯是被這個巨大的天文數字嚇著了。

陳朔頗有些得意地道:“哼,別說一百萬兩,一千萬兩老子也絕不放過這龜兒子。這些天來,他讓我們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呐?不把他沉江裏喂王八,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就一頓猛揍,告訴他說:陳大爺我隻要他的命,不要錢!然後拎回了船上,關在了艙底!”

關天養奇道:“那怎麽又跑了?”

“這可就得問四丫了……”

四丫道:“當時二狗子去岸上買吃的,長生說他在下麵直叫喚,問我怎麽辦。我怕他就這樣死了,壞了二狗子的大計,就下去看,問他怎麽回事。他說他受了傷,又沒能及時醫治,快不行了。我點了燈去看,見他口裏不斷地吐著血,就嚇壞了,忙把繩子給解開。正準備叫長生來背他去看大夫,沒想到他就踢了我一腳,一頭躥了出去。長生攔他沒攔住,反被他一頭頂翻在江裏。二狗子恰好趕回來了,見他從船裏衝了出來,就追了上去。情況就是這樣的!”

陳朔道:“其實也怪我,走的時候沒交待清楚。要不然四丫和長生也不會被他給騙了!”

關天養道:“算了,人都跑了,大不了費點功夫抓回來。”

馬車到了文安巷,關天養讓柳家三口先回去把屋子打掃出來,以後再不必東躲西藏了。陳朔拿了一百兩銀子,說晚上不必做飯,去巷口的酒樓訂幾桌,把巷裏的左鄰右舍、親戚朋友都請來,一則是壓驚,二則是告訴街坊們,柳家已經逃脫大難,平安歸來了。

柳大龍欣喜地接過錢,拉著老婆孩子去辦了。

街坊鄰裏見柳家人又回來了,無不驚奇地圍了過來,問長問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