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充滿貪念的罪惡之花
廣交會全稱為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
是的，現在的廣交會隻是一個單一的出口平台，是國家集中對外展示綜合實力最大的貿易平台，全國二十多個省市和地區都派出了當地實力最強的企業，意圖在這塊大蛋糕上分一塊。
楊雲參加的是京城外貿局的代表團，依附在京城赤陽電子廠上，否則連會場都無法進入。
因為名額實在是緊張，連蔣陽都沒有辦法拿到多餘的票，隻能自己掏錢買票跟到羊城來，還不能入場，隻能在外麵等候著，給楊雲和段海生打外圍。
京城的水太深，官員太多，段海生實在是沒有能力帶太多的人，帶上楊雲，那都是擠掉了廠裏的另外一個名額才可行，所以蔣陽也沒法生氣，他再有錢，也是抵不過人家體製內的一個科長處長。
到了羊城，京城外貿局代表團占據了起義路陳列館旁邊最好的賓館，帶隊的是京城外貿局蕭國慶局長，蕭局長給屬下的400多名團員宣布了外事紀律後，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楊雲和段海生來到賓館餐廳，見到沒法住進來的蔣陽，隻能笑著勸慰：“蔣老板，讓你受委屈啦！”
蔣陽另外在附近找賓館住下了，並不太在意，特意自費叫來了粵省晚茶，三人邊吃邊聊。
“這羊城開勞什子廣交會，搞得全市好位置的賓館全部客滿，服務員竟然要我去睡打貨經銷商的大通鋪，我老蔣可不幹，直接拍了一張百元鈔票在桌子上，服務員就給騰出來一間員工休息間了，哈哈！”蔣陽又在吹牛，逗得楊雲和段海生哈哈大笑。
廣交會後天就開始，楊雲很好奇，問道：“段廠長，您以前參加過廣交會吧？分給咱們的展台有多大？我都忘記這茬了，真應該多帶點宣傳畫和海報什麽的，貼上去做廣告嘛！難道咱們都不需要提前布置會場的？”
段海生笑了：“楊總，您還指望有單獨展位？整個京城代表團隻是全國二十多個代表團中的一個，其中還包括首鋼，航天科工，中船重工，光這些中字頭的國企，就占據了一大半的展位。咱們電子廠被劃分到輕工類型，和工藝品分館合用一塊區域，最後再被三十多家輕工類企業一分，留給咱們赤陽電子廠的，恐怕也就這麽大點位置。”
段海生站起來伸手比劃了一下，兩三個平方的樣子。
就這麽大點地方？楊雲和蔣陽麵麵相覷，繼續問道：“段廠長，這麽點位置，能幹嘛？赤陽電子廠的拳頭產品不是工業級電路板嗎？這麽小的位置能擺幾塊出來？怕是來客人了連人都站不下吧？”
段海生搖頭道：“工業級電路板？嗬嗬，那都是前些年的老皇曆了。現在最賺錢的可是學習機和卡帶！十套學習機的利潤就抵得上一塊工業級電路板了，而且訂單多的幾乎做不完，不知道有多少同行眼紅我呢！去年我就想申報赤陽學習卡，可是……”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沒繼續說下去。
前兩年赤陽電子廠抄襲科特，金字塔，什麽學習卡好賣就抄襲誰，尤其是科特學習卡，那是中國電子工業總公司的產品，都是京城的企業，真撕破臉皮打起來了實在是不好看，上麵就沒批，段海生想來都來不了。
楊雲想了想，說道：“其實兩三個平方也不錯了，反正我們是學習機和遊戲卡，都不占地方。到時候給咱們一台電視機，再搬兩個板凳過來，插上電源就可以演示了。”
段海生點頭：“隻能這樣了，明天再看吧，明天布置展台。”
第二天，楊雲持通行證，跟著人群進入輕工分館，看著沿路上彩旗飄飄，人頭攢動，也是暗自感慨國家是越發展越好。
等來到京城外貿局的輕工展區，一行百來號人鼻子都氣歪了。
正對大門，位置最好，麵積最大的展區留給了粵省他們自己的輕工企業這也就算了，京城代表團被安排在進門右手邊的側麵區域這也不說了，最可惡的是，展區麵積小的可憐，讓拖著大包小包的工作人員氣不打一處來。
京城三十七家輕工係統的企業，總共隻有200多平米的參展麵積，竟然連粵省麵積的一半都不如，這簡直是不將祖國的首都放在眼裏啊！
帶隊的京城外貿局副局長黃北洋勃然大怒，衝著組織方負責人大吼道：“上半年春季廣交會我們京城展區都有300多平米，現在怎麽縮水了一半？你們的展會章程上怎麽說的？誰給的你們權利減小我們的會場麵積？”
會場負責人委屈的很，出示了一張紅頭文件，小心地解釋著：“我們五天前才接到上麵的命令，這次秋季廣交會有變化，深市，海珠，山頭，夏門以及南海這五個經濟特區將組成經濟特區交易團參加，會場進行了臨時改動，場地麵積重新劃分了。另外，整個廣交會時間由20天改成15天……”
“什麽！15天這哪夠！”
“經濟特區了不起嗎？我們可是京城代表團！”
“叫你們領導過來說話！敢搶我們的地方，活膩歪了吧！”
見前麵鬧的轟轟響，楊雲在段海生耳邊問道：“段廠長，好像咱們京城輕工行業不受重視啊？加團就加團，為什麽要降低咱們京城展位的麵積？還從20天改成15天，老蔣說的好像有點道理誒，還真的是提前舉辦，為國慶獻禮。”
段海生低聲說道：“人家主辦方安排位置那可是上麵同意了的，哪裏是我們不受重視？京城的企業都是大爺，這幫京痞到哪裏都是橫慣了的，你別管，讓他們鬧，反正鬧的越大，我們得到的實惠也就越多。”
楊雲嗬嗬一笑：“老話說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兩人相視而笑，再不多言，由得黃北洋帶著一幫人鬧騰。
遭受同樣待遇的，還有另外幾個強勢代表團，上滬的展區在另一邊，麵積同樣縮水了三分之一，不比京城強哪裏去，一群上滬男人圍在京城爺們兒後助威。
魯省也不幹了，幾個人高馬大的魯省大漢扒開人群加入戰團，擼胳膊挽袖子，嗓門大的震天響，跟著鬧騰起哄。
老話說的真沒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鬧騰的最凶的一般都是曆屆廣交會上的明星代表團，創匯大戶，一個個都卯足了勁給自己搶好處，不是做紅臉就是扮黑臉，給這個引路的負責人施加壓力。
最後實在沒辦法，展會方領導終於出麵了，安撫了眾人，又許諾了諸多好處，臨時增加了展位麵積，大家這才消停下來。
“什麽？”段海生氣壞了，京城展區這邊分給赤陽電子廠的位置在最裏麵，一個偏僻的角落裏，麵積連一個平方都沒有。
段海生憤怒地扒開工作人員，吼道：“我要去找黃局長！憑什麽我們連一個平方都沒有？”
工作人員趕緊的拉住他，求饒一般：“老段老段，冷靜！冷靜啊！你可千萬別去觸黴頭，黃局長正在生悶氣呐！”
段海生掙脫道：“留在這裏才是觸黴頭！給我一平米的位置？你們也好意思？這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旁邊一人哈哈大笑：“老段！你們這帶來的是學習機和學習卡吧？一平米放十個八個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啊！這哪是打發叫花子？這是按照實際情況彈性變化，本來大家就少了幾十平的麵積，你這節約出來的空間，讓給其他的同誌不是更好嗎？”
旁邊一些布置展位的老總也跟著湊熱鬧，嘻嘻哈哈。
這位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是京城琉璃廠的胡守喬，外號“胡巧手”，做的一手精美無比的京城傳統宮燈，用的是紅木紫檀木花梨木等名貴木材做框架，再鑲嵌上絹紗和琉璃，雕鏤刻畫，工藝極其複雜，體現了傳統中國文化，在國外相當受歡迎，上半年春季廣交會，就成交了20萬多美元。
這胡巧手提著一盞繪有水墨蛇畫的精美宮燈走過來，打趣道：“老段，反正你們那位置又不需要人守，麵積也不需要太大，幹脆把我這蛇燈掛你們頭頂上吧？今年是蛇年，這是金蛇含珠，珠光寶氣，說不定也能給你們帶來好運呢！”
段海生沒好氣說道：“少來！太欺負人了！”
拒絕了胡巧手，段海生卻是不再要求見黃局長，站一邊生悶氣去了。
連段海生都技窮了，楊雲更是沒有辦法，隻能拉著工作人員要求提供電視機，接著擺上赤陽學習機，安慰了段海生，走出展位溜達去了。
楊雲是第一次參加廣交會，看什麽都新鮮，打開眼界。
反正他掛著一個紅紅的參展牌，上麵寫著業務代表BusinessMen這幾個字，另有蓋上章的半身照片和姓名與編號，一路上都暢行無阻。
繞了一圈，楊雲又回到大門前，剛剛路過上滬展位，一眼就看到了在粵省展位忙碌著的老熟人。
趙永平和沈軍正在布置自己的展位，他們身後不僅有小霸王的宣傳廣告牌，而且電視機，座椅板凳一應俱全，位置還是相當好，在粵省展廳的最外圈，正好對著京城展區方向。
我去！這待遇差別太多了吧！粵省代表團在主展廳，我們京城企業在偏門，小霸王在最外圈，我們赤陽電子廠就蹲在旮旯裏？
楊雲有些鬱悶，懶得和他們打招呼！
可要回自己的展位，必須路過，果不其然，沈軍那討厭的聲音再次傳來：“喲？這不是楊總嗎？你也來參展了？”
楊雲冷冷地看著他，說道：“沈軍，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可別惹我！”
沈軍趾高氣揚：“喲？誰還怕你不成？”
趙永平也看到了楊雲，歎了口氣，連忙打圓場：“行了，大家都看著呢。”
一旁還站著一個人，重意集團的黃總，看著楊雲的表情有些不善，對他來說楊雲就是個叛徒，他當然不會給好臉色了。
懶得爭辯，楊雲走向自己的展廳，眼睛一掃，正好看到小霸王的宣傳廣告牌，不由得停下來多看了兩眼。
牌上寫著煽情的廣告語：“重意集團小霸王電子工業公司耗資百萬，傾情打造精品遊戲卡，貪食蛇，俄羅斯方塊，坦克大戰，宇宙巡航機四合一，歡迎洽談！”
小霸王竟然準備用這個四合一打天下？
楊雲暗歎一聲，無語了，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看樣子，這次廣交會，小霸王肯定會元氣大傷，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深陷官司漩渦的小霸王。
他半個月前埋下的那根刺，現在終於要到了刺破喉管的時刻，這一刺，很有可能會直接要了小霸王的命。
沈軍充滿貪念的罪惡之花，也即將結出惡果！
看見楊雲發愣，沈軍得意洋洋：“楊總，怎麽樣？這是我們最新的產品，要不要借一盒給你玩玩？”
楊雲懶得廢話，拔腿就走，理都沒理他。
沈軍還在一旁高聲叫囂著：“楊總又出了什麽好遊戲沒？”
同樣站在自家展區外生悶氣的段海生看到了這一幕，小霸王和龍騰的恩怨他也很清楚，現在這個小霸王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楊雲，他這兩天受的氣一下子就衝上來，老爺子擼起袖子，準備在沈軍這個王八蛋身上發泄發泄！
楊雲看到了憤憤趕來的段海生，一把將他抱住：“老段，老段，別衝動，回去再說！”
“讓開，我要揍這小子！”段海生的暴脾氣上來了，可惜老骨頭力量比不上年輕力壯的楊雲，最後還是被拖回到自己的展台，沈軍那貨見到段海生被拖走，從後台冒出頭又叫囂了幾句。
楊雲嘴裏勸說道：“老段，讓那小子蹦躂幾天，咱們走著瞧！”
段海生罵罵咧咧道：“要放十年前敢這麽對我們京城爺們兒，我他嗎弄死他！”
楊雲安慰道：“您放心，用不著您出手，我過幾天就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