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讓薛向去學習

此刻,蔡傑夫已經從劉科長這一臉的苦澀中,捋清了勾當。

很明顯,這位劉科長是在給薛向下爛藥,要不然哪有眼見著要開專員會議了,行署班子新到成員還在外麵找房子的,這便是最大的破綻。

除了破綻,蔡傑夫更清楚劉科長是死跟張徹的,而在薛向未到前,張徹就在謀求行署副專員一職,如今薛向一到,雖未成為行署副專員,可是卡在行署班子成員上,讓張徹連進行署班子的美夢化都作泡影。

由此看,張徹對薛向沒好感,則是必然的,這便是劉科長下手的動機。

既有破綻,又有動機,此事便明了。

可明了歸明了,他蔡某人卻不願往裏摻和,雖然謝專員在會上多跟孔專員走,嚴格算,他和張徹是一條線上的,可即便是一條線上的,他也不願明著得罪薛向,眼下最好的處理方式,自然隻有抽身告退。

蔡傑夫方出門,上了行署辦公室的專車,薛向便抬腳朝自行車行去。

劉科長趕上前來,滿臉慚色,手指比劃著,張開嘴巴,吱吱唔唔,卻是說不出話來。

他是又想讓薛向繼續看房子,又張不開口,可要硬攔薛向,他又沒這個膽量,想到事露的後果,他想告饒,可心中又存僥幸,指望薛向是個雛,並未參破其中關鍵。

就這麽左右為難,上下遇阻,劉科長就生生給憋成了啞劇表演者。

奈何薛老三無心看他表演,跨上車來,瞧也不瞧他,便朝地委大院飆去。

劉科長大急,便跨上摩托。緊緊追去,可哪知道前方的自行車,愣是在他全力追行下。影子越來越小,越來越淡。竟慢慢地消失在視野內。

………

下午兩點十分,德江行署專員辦公會準時召開。

與會的有,負責主持行署全麵工作的地委委員,副書記,行署專員孔凡高;

負責行署常務工作、協助專員分管監察、財政、國有資產管理、稅務、審計、體改、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編製(機改)、外事(僑務)的地委委員、常務副專員袁閑雲;

協助常務副專員分管應急管理工作,負責招商、、公安、德江鋼廠、民政、行政執法等方麵的工作的地委委員、副專員謝明高;

負責農業(抗災救災)、糧食、扶貧開發、農業綜合開發、土地管理等方麵工作的副專員邱慶春;

協助常務副專員分管住房和城鄉建設、規劃、、項目建設、德江鋼廠後勤調度等方麵工作的副專員宋祖貴;

協助常務副專員分管工業經濟、商貿流通、招商引資、礦產資源管理、煤炭工業管理等工作;負責電力、郵政通訊、非公有製經濟以及工商聯等社會團體方麵工作的副專員陸振宇;

協助常務副專員分管計劃發展委員會(價格監督檢查局、價格成本調查監審局、糧食局)和信訪工作的副專員魏啟亮;

以及列席會議、負責會議筆錄的行署辦公室秘書長張徹,負責會議後勤的孔凡高秘書、行署辦公室副主任宋昆。

人到齊了,按慣例就該進入孔凡高的表演時間了。以往皆是他振聾發聵的聲音,充斥著會場,揮手揚眉間決定一切。

可今日的孔專員有些怪異,竟破記錄的在會議開始前十分鍾內,就坐在了主座上,接著,便一直保持了這種靜默狀態。

直到此刻,會議開始,孔專員依舊麵無表情,除了中午陪徐處長喝了一臉通紅格外星目外。冷峻的有些嚇人。

要說這位孔專員在德江地區可是威風赫赫,一手趕走了前任書記,現在又隱隱蓋過現任地委書記周道虔一頭去。

既然在地委都如此威風。在行署這自留地裏的,他的威風更是無與倫比。

這會兒,他不吭聲,誰也不敢說話。

可你威風再大,終於是行署專員辦公會,既然是開會,就得說話,老愣著算怎麽回事兒。

宋祖貴也覺得自家老板今天有些反常,他先前見孔凡高喝得滿臉通紅。擔心這位此刻是醉酒發困了,便抬眼朝孔凡高瞧去。希圖提醒他。

可哪知道他眼睛剛抬起來,迎麵而來的正是孔凡高那雙威壓而來的鼓鼓虎目。目光清澈,哪有半點醉態。

宋祖貴趕忙偏轉眼去,低下頭,轉著手中的鋼筆,想著孔凡高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時間在沉默中滴答地走著,足足五分鍾沒人說話,所有人的心思都吊起來,皆知曉風暴正在醞釀,孔老虎要發威了。

一想到這位孔老虎發威的恐怖,性子綿軟的副專員魏啟亮,甚至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張徹嘴角含笑,挺腰含胸,坐得端端正正,眼睛靜靜地頂在打開的筆錄本上,一手持筆,藍汪汪的鋼筆尖離純白的硬紙不過半寸,他似乎在靜等領導講話,好隨時筆錄。

“咳咳……”

兩聲沉鬱的咳嗽起,會議室裏的空氣陡然一緊,因為發出咳嗽聲的正是孔凡高。

咳嗽方歇,孔凡高說話了,“同誌們呐,你們可能好奇,我方才為什麽不講話,我是在等人,等咱們班子的新成員,諸位可能已經知道是誰了,不錯,正是省裏新給咱們行署派的專員助理,叫作薛向,一個很年輕的同誌,年輕得讓人羨慕的同誌,既然是班子同誌,咱們開會自然不能少了他,既然是新同誌,第一次開會遲到,咱們自然得原諒,所以,我剛才不發言,就是在等,等薛向同誌,看來,咱們是等不到了,薛向同誌不樂意參會呀!”

孔凡高話音方落,眾人心中齊齊一顫。

這番感情色彩分明的話,誰聽不出來新到的專員助理,惹著孔老虎啦!

啪的一聲響,宋祖貴寬厚的巴掌落在楠木長桌上,“太不像話了,組織上怎麽能派這樣的同誌來德江,第一次開會就敢不到,這是無組織無紀律,而且,既然是年輕同誌,就該尊重老同誌,第一次開會都不到算怎麽回事兒!張秘書長,他可否跟辦公室打招呼,請假!”

張徹道“可能是薛助理著急安頓住宿,一時忙得忘了吧!”

“什麽忘了!我看他是目中無人!”宋祖貴喘著粗氣,似乎怒不可竭,“專員,同誌們,我看咱們行署班子應該跟徐處長申訴,讓省裏把這薛向同誌調走,這種無組織紀律的同誌,咱們德江可受不起!”

嘩!

誰也不曾想宋祖貴當場就下了黑手,向省委申訴,這是隨便能說的話麽?這是在毀人前程啊!

盡管省委隻會為維護自己威信,否決德江行署班子的申訴,但薛向卻得被省委徹底劃上黑名單,一個讓班子集體不滿意的同誌,還能堪當大任麽?

宋祖貴話音落定,卻無人接茬兒,孔凡高摩挲了下新剪的短發,抬眼掃了掃全場,揮揮手道“到底是年輕同誌,我看咱們就不用給省委添麻煩了!”

孔凡高這番話,卻是言不由衷!

對薛向,他可以說是恨極,怒極!

想他孔某人在德江,威風到處,誰敢不從,尤其是那握手的手段,就無一次落空過,今次,卻偏偏在薛向麵前,栽了大跟頭,讓薛向修理得苦不堪言,更不提,還是當著張徹和曹剛的麵兒。

孔凡高清楚張徹識出了二人交鋒誰勝誰敗,因為方出得辦公室,半道上張徹就尋來了冰塊,意思很明顯,讓他敷敷手!

雖然他孔某人當時就將冰塊扔張徹頭上了,可保不齊曹剛也識出了關竅,到時候,宣揚出去,他孔專員還活不活。

終日打獵,一朝讓小麻雀啄瞎了眼,這怎讓孔凡高咽得下這口氣。

的確,他要一巴掌將薛向這隻小麻雀拍死,宋祖貴的這番建議無疑就是最好的。

可他方才抬眼掃去,卻無一人願意附和,就知道此事斷不可為。

想來也是,就薛向的問題,向省委申訴,雖然能一棍子敲死薛向,可也屬於置喙省委的決議,不尊重省委,省委肯定會給德江行署記上一筆。

如此問題就來了,既然是行署班子決議申訴,自然在座諸人都有份。

可薛向又沒得罪這幾位,人家不願意跟著他孔某人頂缸,淌渾水,乃是情理之中。

想透此點,孔凡高有些歎氣,這幫人到底對自己是口服心不服。

可越是口服心不服,自己這口氣就越不能憋著,越憋著,就越讓人覺得軟弱,一瞧見自己軟弱,那魑魅魍魎都得跳出來,豈不會鬧得天下大亂。

薛向,這跳起的猴子,必須拍死!

一念至此,孔凡高喝口茶,接道“說到底,薛向也是年輕同誌,既然是年輕同誌,肯定就缺少工作經驗,對各種規章製度不熟悉,咱們行署班子,是不是暫時就別安排薛向同誌具體工作了,先讓他學習學習各項法令法規,組織紀律,黨章黨紀,這也算是體恤同誌,幫助他進步嘛!”

“我看這樣辦挺好,學習總歸是沒壞處的嘛!”宋祖貴附和立時附和道。

熟料,宋祖貴話音方落,場中竟起了道極不和諧的聲音,“既然沒壞處,就請這位專員同誌去學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