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被忽視的鬥牛士
“當，當，當！”清脆的銅鍾聲在漆黑的夜裏傳出去老遠，受到港灣四周峭壁的阻隔，響起連綿不斷的回音。
“快，快，快！”候補軍官挨個船艙叫醒熟睡的水手，瓦薩號如同一隻正在蘇醒的猛獸，警惕地抖擻起來，甲板上開始忙忙碌碌地穿梭著人群。
經過幾個月的磨合，瓦薩號上的維京水手在戰事來臨時，已經不需要軍官的催促和提醒，戰備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看著這一切，徐默滿意地點了點頭，邁步走向艦橋。
“伍德，有什麽發現嗎？”盡管山頂的瞭望哨會在接下來派出通訊人員，但真正的訊息傳遞會在輪回者的通訊頻道中完成。
“大人，庫福尼西北麵有光亮，應該是船隻上的照明燈，從數量看，好像是一支大船隊！”伍德的聲音迅速在通訊頻道中響起。
“能夠看清船型和航向嗎？”徐默沉聲問道。
“距離太遠，看的不是很清楚。不過從我們之前的推斷上看，很有可能會是奧斯曼帝國的第一私掠艦隊。從航向上看，他們會從庫福尼西前方兩海裏處通過港灣。”伍德仔細觀察了一陣，再次匯報到。
“這麽近？”徐默一愣，庫福尼西的這處港灣雖然很隱蔽，但是海雷丁一定對愛琴海的這些島嶼了如指掌，萬一被他們察覺的話，就等於被別人甕中捉鱉了。
“命令起錨，我們繞到庫福尼西島背麵去！”徐默朝艦橋下方的巴倫大聲叫道。
“阿爾弗雷德，等等！”團隊頻道中突然傳來布萊克尼的聲音，“我這邊也發現了戰艦隊，在伊奧斯島的北麵，正在向著庫福尼西的方向行駛，我們已經避開了正麵！”
“什麽？”徐默大吃一驚，伊奧斯島在庫福尼西的西南麵，距離他們所在的港灣也就十幾海裏，他們居然被包了餃子。
“巴倫，召集所有軍官來船長室！”徐默心中大急，如果兩個方向的艦隊都繼續保持現在的航向，他們會在距離庫福尼西極近的地方交匯，一場大戰迫在眉睫。
“北麵的船隊應該就是海雷丁的第一私掠艦隊，西南麵的船隊暫時不明，從時間上看，有可能是亨利·摩根的艦隊，大家怎麽看？”瓦薩號的軍官到齊以後，徐默臉色凝重地詢問到。
“如果我們原地不動，那麽他們發現瓦薩號的可能性不大。”鐵禮列皺了皺眉。
“我們不能原地不動！現在是夜裏，海雷丁和亨利都是經驗豐富的海軍提督，不一定會立刻交戰。他們有可能會保持一定距離，然後派出武裝快船進行戰場偵察，搜索附近島嶼和港灣，我們被發現的可能性很高！”阿芝莎伏在桌案上，仔細看了一遍海圖，謹慎地說道。
徐默點了點頭，阿芝莎提醒了他。雖然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海戰菜鳥，不過瓦薩號以前對付的都是一些武裝商船，青年提督實際上並沒有和正規艦隊交過手。
阿芝莎原本是海盜船的船長，長年與追捕他們的海軍艦隊交戰，對於海軍的正規作戰流程理解很深。在這種漆黑一片的深夜，兩位海盜王的確不會貿然交手。而且這一帶海域島嶼眾多，萬一被對方從後麵包抄夾擊，其中一方就會全軍覆沒。這種情況下，派出武裝快船搜索海麵和附近島嶼，是必然的選擇。
“可是現在兩個方向的船隊，距離我們都很近，貿然駛出港灣，我們極有可能會被發現！”卡米爾皺著眉頭說道。
“我們可以貼著庫福尼西的海岸線行駛，隻要繞到庫福尼西和納克索斯的海峽內部，那兩支船隊就不太可能發現瓦薩號！”克莉絲汀娜點了點海圖，向大家建議到。
徐默的眉頭越皺越緊，沿著海岸線繞到海峽內部的確是一個辦法。如此深夜，即便兩位海盜王都派出了武裝快船，他們也不一定會進入海峽。在海峽外麵很難看清裏麵，畢竟海峽兩岸的懸崖峭壁阻擋住了月光，就算被看到瓦薩號的船影，也有可能會被當成岸邊的巨岩。
不過，這同樣也是一種賭博，瓦薩號依然有可能會被小概率事件給暴露出來。比如，武裝快船冒險進入了海峽，又比如兩大艦隊中也有和伍德一樣的感知輪回者。那樣的話，狹窄的海峽馬上就會成為瓦薩號的墳墓。
“埃米利奧，你有什麽想法嗎？”徐默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轉，正想做出決定，卻突然心中一動，將視線轉到西班牙鬥牛士的臉上。
“這個……”一臉憨厚的鬥牛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有些遲疑地說道，“我不太懂海戰戰術，不過我知道鬥牛的時候，公牛眼中一般隻會看見鬥牛士手中的紅鬥篷，而會選擇性地無視掉鬥牛士。我們是不是可以……”
……
“全船點亮燈火，起錨，出航！”結束軍官會議以後，徐默重新回到艦橋上發布命令。
隨著作戰命令的發布，瓦薩號一改平時夜裏嚴禁燈火的狀態，大搖大擺地駛出了庫福尼西的港灣，向著東南方向行駛。從海圖上看，處於庫福尼西島東南方向的，是另外一個地形狹長的小島——阿莫爾戈斯，同樣也屬於基克拉澤斯群島。
現階段，兩位疑似海盜王的艦隊距離他們大概都隻有十餘海裏，片刻之後，兩大船隊恐怕都會發現瓦薩號上的燈光，當然兩大艦隊彼此之間還需要一些時間才會互相觀察到。
徐默的視線越過眾多的帆纜，落在甲板前方的埃米利奧身上，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笑意。西班牙鬥牛士看似外表粗礦，心中卻有大智慧，這一次靠著智慧而不是蠻力一鳴驚人，讓所有人都為之喝彩。
所有人包括徐默在內，思維都集中在如何避免引起兩大海盜王的注意，悄然脫離戰場，然而他們卻沒想過兩大海盜王看見瓦薩號之後，會有什麽反應。
要知道現在是夜裏，兩大海盜王的艦隊又是相對行駛，暫時還沒有發現另外一方。因為瓦薩號所在的位置正好在雙方中間，一旦突入戰場，就會被雙方同時發現。當然在這個距離上，又是漆黑一片的夜裏，兩大艦隊就算擁有伍德這樣的感知者，恐怕也還看不清瓦薩號的船型和大小。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各自還會發現處於瓦薩號後方的另外一支艦隊。這個時候就會很有意思了，兩大海盜王恐怕都會把瓦薩號當成是對方的前鋒戰艦。他們會馬上撲上來攻擊瓦薩號嗎？顯然這兩支艦隊隻要真是兩大海盜王在指揮，他們就不會那麽做。
兩支艦隊恐怕都會派出武裝快船，搜索自己左右和後方的海麵，以及島嶼的港灣，避免被敵人包抄夾擊。至於瓦薩號反而會被他們無視，因為瓦薩號盡管處於他們的正麵，但是隻要船長的腦子正常，就不會單艦突進，去攻擊整支艦隊。
這就是埃米利奧所說的，鬥牛場上的公牛一般隻會注意晃眼的紅鬥篷，而忽視了鬥牛士。既然兩大艦隊需要一些時間搜索海麵，那麽瓦薩號自然就可以利用這個緩衝時間，再次熄滅掉燈火，悄無聲息地溜出戰場。
最關鍵的就是，盡管瓦薩號在兩位海盜王眼皮子底下打了個轉，同時溜出了戰場，而且兩大海盜王還不知道這片海域其實還有第三方戰艦的存在！
當然，這樣做需要精確掌控時機。鐵禮列等人相信徐默能夠把握好這個時機，而徐默則完全相信伍德的眼睛。
“你們要小心，有情況要隨時通報！”徐默抬起頭，看著庫福尼西島上的懸崖炮台。
“大人，你也保重！”徐默靈魂印記中傳來伍德的聲音，庫福尼西島上的三座炮台都已經熄滅了篝火，整座島仿佛遠古巨獸般匍匐在愛琴海上，靜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