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頓時便睜開了眼睛,望著已經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江錦芊,她一把捉住了江錦芊的手,擔憂地問道:“芊兒,芊兒你還好麽?那個賤人有沒有對你不利?!”
江錦言望著那雙滿是汙垢的手,垂下的眼簾裏滿是不耐和厭煩,她對自己說,再忍一忍,隻要弄死了她,自己就會擺脫一切困擾了!
她哽咽道:“娘,女兒一切都好。”
二人聊了許久,江錦芊拿出了擺在一旁的食盒,“娘,女兒親手熬得粳米粥,您受苦了,喝一些吧,等女兒嫁進了端王府,那時候就能救娘出去了。”
王氏一愣,望著那碗粳米粥,心裏的涼意彌漫開來。
微微暗黃的粳米粥顯然便是加了些東西,更何況,錦芊從不會下廚……
王氏涼涼一笑,“錦芊,娘當真是盼著你能過上好日子,能出人頭地,可娘是個沒有本事的人,護不住你,不能給你嫡女的身份……”
“別說了!”江錦芊猛地推開她,“別說了……”她捂住了耳朵,心裏猛烈的掙紮起來。
王氏撫了撫她的頭發,“娘生下你的時候並沒有怨過你隻是個女兒,娘希望你能好好長大,能越過了方氏那個女兒,娘為了你可以去做一切惡事……”
“別說了!我讓你別說了!大哥已經死了,所以你才想到隻有我這個女兒了嗎?!”江錦芊狠狠地盯著她,這麽想才讓她的心裏又理所當然起來!
自己不能再優柔寡斷下去了!
王氏歎了一口氣,“娘很後悔,沒有好好教導你。”
江錦芊怒極反笑,“是!我樣樣都比不上那個江錦言!她可以踩著我!她可以嫁進侯府當主母正室,她還有個親弟弟可以仰仗!我呢?你看看清楚啊!我有什麽啊?!這些年來,我小意奉承著江錦言,還要違心地去討好她!”
她紅著眼吸了口氣,“她隨手賞我的珠寶首飾就是價值不菲的,她穿著的就是上等的!可我呢?!我不服!憑什麽……憑什麽她出身就是嫡長女,而我……我是個不入流的庶女!大哥不能扶持我還需要我的婚事來為他鋪路……生母是個一輩子都沒能翻得了身的妾室!”
王氏拉住了她的衣袖,“錦芊……娘對不住你……是娘的錯,從一開始,娘不該嫁到這裏,娘以為自己可以做成主母,可以給你想要的……”
江錦芊一把甩開了她,“夠了!我受夠了!以後的每一步我都要自己走!”
說完她站了起來,“這粥你喝了吧,從此我們兩不相幹。”
王氏的哀戚都哽在了喉嚨裏,“這樣……你便高興了?”
江錦芊看了她一眼,“是,這是你最後能為我做的一件事……”
說完,江錦芊再沒回頭,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柴房。
王氏在柴堆中蜷縮了良久,直到月光也透著一扇小小的窗子漸漸灑到自己的手邊,她在月光下看了看滿是汙泥的手,淒涼一笑。
站起身,王氏顫顫巍巍地將那碗粥倒出了窗子,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自己不能喝這
粥,錦芊這孩子做事總不幹淨,若是被人查出蛛絲馬跡,毒害生母的名頭能讓她這輩子就毀了。
她歎了口氣,“如此也好,一切都該結束了……”
倩紗留在柴房的飯菜都已經涼透了,王氏坐在了月光裏,一口一口地吞咽著,隻覺得將一團團冰涼的物體吞了下去……
王氏死了的消息並沒有掀起分毫的風波,趙婆子隻說王氏是被凍死的,江士恒點了點頭,“草席卷了埋了吧。”
隨後趙婆子便來了梧桐苑,“大小姐,這幾日不僅是倩姨娘去看了王氏,二小姐也去了,王氏就在二小姐走後的第二日就沒了……似乎是中了毒,老婆子我知曉不能再起風波了,若是被人拿住了線索,指不準要拿來對付您呢!”
江錦言倒是有些心寒了,王氏作惡多端,但也是為了江錦芊著想的,沒想到最後是這麽死了。
“勞煩媽媽跑這一趟了,雨墨,帶趙媽媽下去喝杯熱茶。”
雨墨笑著將趙婆子引去了一旁的花廳。
很快倩紗也趕到了梧桐苑,她坐了良久,卻見大小姐隻是自顧自在看著賬本,最終咬著嘴唇道:“大小姐,您不好奇王氏的死嗎?”
江錦言略微抬了抬頭,“不管是誰下的手,結果也就這樣了,倩紗,我不管你同王氏有何深仇大恨,如今這事已經算是翻了篇,我靖安侯府也容不得風浪了,你既然選擇了留下,就該認清這一點。”
倩紗點了點頭,“多謝大小姐的指點,婢妾明白了。”
“回去吧,父親在你的院子裏辟了小廚房,以後吃食便自己照看些吧,天涼了,也不必常來我這裏,你是個聰明人,隻要不觸及了我的底線,我們便可相安無事。”
江錦言的話讓倩紗又拜了下去,“是,婢妾明白。”
出了梧桐苑,倩紗重重呼了口氣,心裏仍是有些說不出的壓抑。
王氏的氣勢隻不過讓自己退縮,可大小姐就這麽風輕雲淡的幾句話,就已經讓自己心裏所有的弦都繃緊了,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判斷錯,王氏她鬥不過大小姐。
傍晚時分,許君彥照例趕來替江錦言盤賬,可神色間卻沒有往日的輕鬆之態。
兩人沉默著翻閱著賬本,很快就將今日所定的本數看完了,江錦言笑了笑,“大概明日便能結束了。”
許君彥眼簾微垂,“錦言,明日我大概是要去一趟文州。”
“文州?那裏怎麽了?”江錦言敏銳地蹙起了眉頭,可在腦海中搜索了許久也沒有半點關於前世文州的事。
她更是心急了,“可是北邊的邊城?”
許君彥點點頭,“聖上欽點,本是立瑾該去,可立瑾趕著辦婚事,聖上也知道他的心思,便點了我,並無大事,一個月之內必回。”
“聖上可曾透露了是什麽事?”
江錦言捏著賬本的手都有些緊了。
邊城還能有什麽事?不是和外敵有關就是和守將謀逆有關……
許君彥思慮了一會兒,輕聲
道:“文州刺史鄧覺此前同王昭有過密切的聯係,可此時卻又找不到證據表明他同謀逆一事有關……聖上如今戒心很重,許是要除去這個鄧覺。”
江錦言這麽一聽就忙問道:“那聖上讓你去是要暗查這個鄧覺?”
許君彥點點頭,“是私訪,不會有事。”
江錦言點了點頭,“文州這時候該是極冷了吧?你小心些。”
“錦言放心。”
許君彥的確是走得無聲無息,洛陽城也沒有半點消息,隻有獨自看賬本的江錦言有些心不在焉。
她起身打開了窗子,秋風習習之下才讓她覺得不再那般胸悶,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些心裏難安,從他走了的那一刻,這種情緒就開始不斷出現……
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握緊了胸前掛著的那枚私印,瑩潤的玉石泛著柔雅的光芒,讓她稍許放下了心。
是自己多想了吧?
沒過幾日,方家也傳了好幾次的書信到了洛陽,均是一切都好的好消息,方立誠也傳回了音訊,隻待再處理些事情便能去方家安置下的柳州了。
於清淺也附上了一篇長信,零零碎碎地敘述了許多西南邊界的奇聞異事,還派人送了許多好玩意兒來,隻是比書信慢些還在路上。
江錦言看得出她寫下這信時的喜悅,也跟著笑了起來,尤其是看到她同方立誠從別扭到泰然處之,甚至兩人已經定下了婚約,隻待到柳州就成婚了。
老夫人一向喜愛於清淺,李氏如今重病臥床更是不敢再開口說什麽,她知道這未來的兒媳婦是個郎中,對自己下手也是殺人不見血的,從此更是安穩了。
再加之方老將軍的威望和定遠侯的名頭,本就受當地民眾愛戴,如此一來,方家反倒是在柳州過得越發順當了。
江錦言更是歡喜,又差人往柳州送了不少的好東西,於清淺和方立誠的新婚賀禮也跟著一同往柳州去了……
而方立謹的婚事也在籌備了,日子定在了十日後,並未大肆操辦卻也是下了心思,甚至都告了假親自操持。
江錦言知曉他如今沒有高堂主辦,又幫著請了平北王妃做了主婚人,自己也包下了許多的事情。
方立謹每日裏盡是忙著,可笑意卻漸漸有些浮於表麵了。
江錦言見他二人還是如常地說笑玩樂,可就是有種看不真切的感覺,李茜雲的變故讓自己也覺得很是突兀,可方立謹毫無芥蒂,每日裏盡是跟在她身旁,就算是相對無言……
大婚的前一日,江錦言進了趟宮,本是要在幾天前就進宮去見賀瀾,隻是這陣子實在是太過忙碌。
寧德殿雖然冷清了許多,可看上去卻是絲毫沒有敗落的感覺,煥然一新的宮殿內仍是擺著各種珍奇物件,宮女太監沒有一個鬆懈的,都兢兢戰戰地垂手侍立。
很顯然,這並非是失寵的宮嬪住所。
見到江錦言,賀瀾很是喜悅,抱著懷中的大皇子便起身迎了出來,倒是江錦言忙疾步上前止住了她的莽撞,“可別摔著了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