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湊字數的家書
日子過得很快,莫顏在鄉下住得安逸,一晃就過了十多天。
這十多天內,發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每日子時,萬俟玉翎都會出現在後山一顆矮樹旁,自從他出現,莫顏的悠閑日子就到了頭,子時前一刻,她會準時被墨冰叫起身,略微整理一下,開始每天必備的項目,爬牆頭。
開始的時候,莫顏爬牆的速度有些拖拉,萬俟玉翎冷眼旁觀,沉默以對,倒是墨冰催促幾句,舉例說明,若是後麵有一隻狼追,以莫顏的速度,早就被撕咬了。
問題,後麵沒有狼啊!莫顏反駁了幾次,發現沒有作用,隻得更加努力,她可不想讓任何人瞧不起,所以這十幾天,速度有所提高,一個助跑,就可以輕鬆地騎在牆頭。
有皇叔在一旁監督,莫顏著實學了不少本事,她現在沒有內力,使用刀劍不過是花架子,萬俟玉翎教會她一些簡單防身的招式,但是招招狠辣,比墨冰要求還嚴厲,弄得她每日裏一直睡到午時才起身,連家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農忙時分,家中有很多活計,呂氏也幫著分擔一些,從前為莫輕雲準備親事,家中專門在二進院落隔出來一個小院子,原本,時間緊迫,還沒好好打理,趕上皇後娘娘薨逝,三個月之內禁止嫁娶,這下有了足夠的時間,三叔莫中兆抽空把牆壁又重新粉刷了一遍。
莫輕雲的未婚妻朱氏,是他所在鏢局鏢頭的女兒,那鏢頭五大三粗,身強力壯,卻有一個文靜秀氣的閨女。本來嘛,在得知莫輕雲的背景之後,朱鏢頭很猶豫,對方家裏不一般,他就是混跡在市井間的小人物,如何放心?後來架不住莫輕雲誠懇,他閨女萬分願意,便點頭答應下來。
家中人都在忙碌,也無人有時間注意莫顏,她的院子在最後一進,每日起身,隻有莫玉一人怨念,但是莫玉是個講義氣的性子,對來自京都的堂妹多加看顧,爺奶問起,還要撒謊隱瞞幾句。
莫顏和莫玉很對脾氣,她就是喜歡爽利之人,記得第一天晚上爬了牆頭,更是一夜未眠,睜著眼睛到天亮,而天亮之後,陪著堂姐逛集市。
潁川的集市很有特色,除了一些肉蛋,家禽,瓜果之外,竟然有藥材賣,莫顏看到了金銀花和薄荷,特地買了一些,打算回去泡水喝。
鄉下沒有冰塊,但是井水格外清涼甘澈,用井水泡茶,她覺得比山泉水好喝,帶著淡淡的甜味。
集市上少不得賣吃食的,莫玉重點推薦了肉酥餅,十文錢一個,個頭也不大,莫顏粗略估計她至少能吃六七個,可見堂姐掏錢,她又不好意思讓莫玉破費。
莫玉的私房銀子不太多,她當時掏出碎銀子買了三十個,除去姐妹二人的分量,還給呂氏和家中的親人帶出份來,讓他們嚐嚐肉酥餅的美味。
進了八月,眼瞅著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這是百姓們非常重視的節日之一,往年家人團聚,要大肆慶祝,今年受了皇後薨逝影響,百姓們的熱情減少很多,但是做幾個大菜,家裏買點月餅是免不了的。
這十來天,從早到晚,除去睡覺時間,莫顏一直很忙碌,因為麗娘還沒離開家裏,奶劉氏很喜歡麗娘,想著左右到中秋也沒幾天了,不如讓麗娘留在這邊過節,不然她一個人回到縣上,也是孤零零的。
白日裏,起床用了早飯,莫顏便換一套輕便的棉布裙,跟著麗娘到村裏收藥,麗娘一邊分揀一邊給莫顏講解,藥材的好壞,這方麵學問很大。講解了幾天,見她學的很快,麗娘很是高興,有時候收藥之前,會問莫顏的意見,就當是考校。
白日學藥,夜晚習武,莫顏變得更加能吃,隻是在家裏不敢表現出來,怕把家裏的人嚇到,每每晚上練習招式,肚子都在叫喚,最後還是萬俟玉翎看不下去。
於是,子時莫顏爬了牆頭之後,便遇見手裏提著油紙包的皇叔大人,這與他清冷的形象十分不符,但是莫顏心中有點感動,覺得他也不是那麽鐵石心腸的人。
又是一個深夜,可能是快到了八月十五的緣故,月亮變得更加圓了,發出皎潔而美好的光亮,秋高氣爽,天變得更加高遠,涼風一吹,到處是草木獨特的清香。
靠山村的夜晚,寧靜而平和,莫顏深吸一口氣,躍過牆頭,很輕鬆地跳下來,躲過牆根底下的壕溝。
“咦?今天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還是說這些是送我的中秋禮物?”
萬俟玉翎沒有站在矮樹旁邊,而是尋找到一處月光找不到的暗影,把整個身子都隱藏起來。他前方的石台處有光亮,上麵擺放著大大小小的包裹,外麵包著油紙,看起來像是吃食。
“明天離開。”
萬俟玉翎轉過頭,仔細地打量莫顏,見她的臉色一僵,心底突然有點波動,他不明白為何,強製壓住內心的情緒,“你好好練功。”
“離開?”
莫顏知道有這麽一天,可是沒想到如此快,最近她忙得很,沒時間出門,堂姐莫玉說,鎮上開始有流言傳出來,大越的戰神南平王身死,若是大吳發兵,大越危矣。
百姓們唉聲歎氣,悶悶不樂,潁川離大吳算挺近的,萬一兩國開戰,大越征兵,他們壯丁一定會被抓走,家裏有男兒多的,越發擔心起來,戰爭一打就是三五年,能歸來的有幾人?
“恩。”
萬俟玉翎沒有說明原因,前幾天官差已經搜捕到了靠山村,那會洛祁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到深山裏躲藏了一天,正好裏麵有采藥人搭建的小木屋,他也沒受什麽罪。
莫顏沉默了一會,慢慢消化這個消息,目前為止,他都沒有提虎符一事,看來是讓她回京,交到爹爹手中。上次他的提議,大吳三皇子洛祁選擇誅殺親兄洛暘,自從那之後,洛祁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積極地聯係手下。
墨冰遠遠地觀望一會兒,見沒她什麽事,身影在夜色裏一閃,便消失無蹤。最近她心情也不太平靜,某次在莫顏的身上,發現了那塊寒玉,她的猜測應該沒錯,自家主子,是對莫小姐上了心。
可是莫小姐過了年才十三吧?沒聽說主子有這樣的喜好啊?一向冷淡對什麽事情都漠不關心地她,變得八卦起來,她在背地裏聯係了暗一,對方也說難以理解。
“你失蹤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鎮上,看來,京都也不太平了。”
莫顏歎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是早晚都要發生的,她才穿越過來不久,霧裏看花,隻了解個皮毛而已,若是洛祁的計劃成功,洛暘死在大越,恐怕還有一場官司要打。
“京都早就不太平了,不過是讓形勢更亂一些罷了。”
萬俟玉翎背著手,對著月色,清冷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母後說的對,作為萬俟家的子孫,不是躲避就可以的,他不能看著大越的基業,毀在一個野種手裏。
當年皇兄駕崩,他在邊疆打仗,等得到消息趕回來,皇兄已經入土為安,從開始到最後,這個消息都極其讓人震驚,而他沒有插上手,京都傳言,先帝是個癡情種子,因大吳寵妃過世,所以抑鬱而終。
笑話!寵幸不過是表象,何來抑鬱而終?母後想要調查,無奈後宮已經被皇嫂把持,一根針都插不進去,皇位自然也落到萬俟禦風的手裏。
萬俟禦風不是萬俟家的血脈,萬俟玉翎可以肯定,其中涉及到皇室中的一些醜事。先帝在年少的時候,被**人事的嬤嬤玩弄,過度縱欲毀了身體,從此失去生育能力,這件事,萬俟玉翎後來才得知,而後宮中,隻有一位心腹太醫知情。
先帝即位多年,後宮空虛,隻有皇後娘娘有孕,他一直半信半疑,以為自己這麽多年的湯藥有效果,但是那時候,太後的娘家勢大,已經有壓製不住的趨勢,他沒有辦法,才寵幸大吳妃子。
“什麽?怎麽會。”
莫顏驚訝地睜大雙眼,幾乎不敢置信,她心中叫苦,大越皇室這麽私密的事情,他為什麽告知?須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這麽說,萬俟禦風不是先帝骨肉,那他到底是什麽來頭,也難怪先帝子嗣空虛,隻有一個皇子。
“早晚都要知曉,不過是提前告知於你。”
莫中臣從做官第一天開始,就被萬俟玉翎招入麾下,這麽多年一直為他辦事,可以說,莫家都是他的人,那麽他有什麽不放心?何況,這件醜事,早晚有一天會被揭穿,讓它鮮血淋漓地暴曬在太陽之下,然後在天下所有人的驚詫中,慢慢蒸發。“我保證不會說出去,你不會殺人滅口吧?”
莫顏心中震驚,沒想到太後娘娘如此大膽,她努力回想,前身是參加過宮宴的,也見過太後娘娘,但是具體長什麽樣子,莫顏腦海隻有個模糊的輪廓,好像看上去還是挺和藹的一個人。
“如果,我說我會呢?”
萬俟玉翎在莫顏這裏,沒有端架子,也沒自稱本王,他發現,這個丫頭相當有趣,腦袋瓜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總之與尋常見到他就尖叫歡呼的官家千金不太一樣。
“那也得把我的鋪子開起來,您在殺人滅口。”
莫顏心一橫,要錢不要命了!萬俟玉翎答應她,會在京都的繁華地段送她一個鋪子開染發坊,而且藥材之類的,她都找麗娘商討過,就在潁川運輸,雖然遠了一點,但是這邊的藥效好,她不想為了節約幾個小錢,砸了自己的招牌。
“也罷。”
月光下,兩人麵對麵站立,男子身材瘦削,白衣隨風而起,烏發隨著風飛舞,他的側臉完美到沒有一絲缺憾,凝視著著前方。而女子一身短打衣衫,長發被束了一個利落的馬尾,她的眼神中帶著淡淡的霧氣。
二人對視,萬俟玉翎剛想說話,身側突然出現幾個黑衣人,黑衣人單膝下跪,聲音嘶啞道,“王爺,時辰不早,是時候出發了。”
“好。”
萬俟玉翎甩了下袖子,微不可查地點頭,他轉過頭,聲音如叮咚的泉水,每字每句,都給人寧靜之感,“保重。”
“您也是,放心,交代的事情一定辦好。”
萬俟玉翎的身影一閃,很快消失在原地,莫顏頓時覺得空落落的,一路同行,雖然他是個冷漠之人,可在細節處,卻無一不體現他的用心,有他在,她便很有安全感,覺得自己什麽也不怕了。
站在原地良久,莫顏幽幽地歎口氣,在這個時候,隻有自己強大,才可保護家人,指望任何人都是不現實的,她喊來墨冰,又開始苦練基本功。
八月裏,早晚有些涼氣,到了中午,大太陽火熱的,很自然的,莫顏正好睡到了正午時分。明天就是中秋節,村裏的采藥人要歸家團圓,所以今日麗娘並沒有帶著莫顏出門。
閑來無事,莫顏拉著堂姐莫玉,去了大堂哥成親用的院子,三叔莫中兆在院子裏,頂著大太陽,正用砂紙磨著木頭,把粗糙的外皮磨得光滑,以免紮手。
房間內空曠,刷了白粉,煥然一新,莫顏進去走了一圈,發現家具全部漆了,放在左邊的廂房裏,堂姐的意思是,如何擺設,還要看女方家的意思決定。
院中是新整理出來的,不算大,前麵很是空曠,從現在到大堂哥成親的日子,也就兩個月了,莫顏尋思著,她有時間,可以幫著裝飾一下院子。
小院子有正房三間,左邊三間廂房,在一側,還有一個用木板搭建的小茶水間。家裏的院子太大,灶間在爺奶的院子,家裏人用水洗漱不方便,所以在每進院子都單獨設立了一個。
潁川的冬天,並不算寒冷,山上依然是一片綠色,不過背靠大山,早晚霧氣彌漫,濕氣比較大,院子裏有個燒水的地方,喝茶,喝薑湯倒也方便。
莫家院子大,爺奶又喜歡熱鬧,並不想讓家裏人分出去,而且孫子輩隻有莫輕雲到了成親年齡,莫輕霜還小著呢,家中完全住得下,人氣旺盛才好。
“顏顏,我聽說我大嫂喜歡花草,我琢磨著,在院中種點,等兩個月之後也能開花了。”
家裏有專門的菜地,並不需要種菜,這屋子前麵空空如也,看著不太舒服,莫玉想著有時間去鎮上買點花草種子,到時候栽種花草,等他大哥在外走鏢,大嫂也能有點事幹。
“好啊,我看行,在前麵挖一方小池塘,鋪上青磚,養幾條錦鯉也是好的。”
莫顏幫著出主意,未來大嫂朱氏家在鎮上,朱家殷實,朱氏原來身邊有丫鬟服侍,可是這次嫁到莫家,聽說家裏人都沒有人伺候,自食其力,她覺得不應該帶丫鬟過來,不然爹娘爺奶都沒丫鬟,她卻帶了一個,未免太不懂事。
“顏顏,你真行,京都大戶人家才會養錦鯉吧?”
家裏就是一個莊戶人家,為什麽要附庸風雅呢?可莫玉覺得這興許是一種愛好,平時無聊之時,她也可以帶著點心渣來喂魚。
“顏顏真是好點子!”
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皮膚黝黑,濃眉大眼的男子走入院子,聽見姐妹的對話,給莫顏豎起大拇指。他的未婚妻家在縣裏,習慣和鄉下可能不太一樣,這次她又決定不帶丫鬟,莫輕雲很是高興她能為家裏著想。而他一年有半年都在走鏢,肯定會冷落嬌妻。
“大哥,明兒就是八月十五了,你怎麽才回來!”
莫玉撇撇嘴,嘴上埋怨,可是她臉上帶了笑容,眼神亮晶晶的,“這次帶了啥好東西?有好吃的嗎?”
“都是大丫頭了,就知道吃食,也怕顏顏笑話你。”
莫輕雲是個威武的漢子,一身結實的肌肉,他的臉色嚴肅,見到莫玉,露出些笑容來,“本來要明日回來,聽說顏顏和二嬸從京都來了,我趕了夜路。”
“堂哥,那你先去休息休息吧,我還等著你帶我到山上呢。”
莫輕雲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臉上帶著淡淡的疲倦,莫玉聽說他趕路回來,趕忙張羅吃食,讓他先墊墊肚子,然後好好睡一覺,距離下晌的晚飯還有一個多時辰。
“那沒問題。”
眾人聊了幾句,莫輕雲扔給莫玉一個包裹,轉頭回房,姐妹二人就坐在樹蔭下,打開包裹,裏麵的吃食不多,可能是天氣炎熱,也放不住,不過有一種用木頭罐子裝的軟糖,味道特別好,莫顏吃了好幾個,也沒停下嘴,有點像現代的橘子味軟糖。
晚飯,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在一起,商議明日中秋的安排。大伯娘趙氏首先開腔,“輕雲啊,你回來,也得去縣裏看看,正好明日是中秋,按照規矩,咱們是不是得送點節禮?”
一般在村裏的人家,兩家定親,逢年過節,男方都要上門送點禮物表心意,根據自己的條件來,有的送糧米,雞蛋,也有送布料的,禮輕情意重。
“恩,我想明天早上去集市上,提點豬肉過去就好。”
朱家條件還不錯,也不缺衣少食,每次莫輕雲送東西,朱鏢頭都會推辭,說他不在乎這些,隻要莫輕雲能來就高興。他閨女朱氏雖然身邊有個丫鬟伺候,卻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平日在家也是做活的,縫補,洗涮,樣樣可以。
“輕雲,還買什麽豬肉,相比人家也不缺。”
呂氏插嘴,她這次帶來太多的禮物,因為初次回鄉,上路的時候沒少準備,一路上大肆采買,等到了潁川,生生多出一輛拉貨的馬車,布匹買的太多了,可以夠家裏穿用十幾年,本來也想帶回去,後來呂氏一琢磨,家裏還用牛車拉貨,她正好可以把裝貨的馬車留下來,至於沿途采購的物品,她回程再買也是一樣。
“二嬸,您的東西太貴重了。”
莫輕雲連連擺手,朱氏家裏並不想攀高枝,所以當年對這門親事有顧忌,是看他誠懇,而且和朱氏相識多年,有感情,這才答應的。
“哪個女子不愛美?那些大吳商人販賣的首飾,就是我也喜歡呢。”
麗娘和莫輕雲早就相識,莫輕雲曾經為她走過鏢,所以也不當外人,她就插了一句嘴,推脫那些都是場麵話,哪有遇見給自己送禮往外頭推的!
“就這麽說定了,聽你二嬸的吧。”
爺爺莫守仁拍板,家裏給的聘禮並不多,其實也算是怠慢了人家姑娘。自家孫子輕雲是鏢師,風裏來,雨裏去,還有危險,人家姑娘嫁進門,時刻要做獨守空房的準備,難免有些委屈。
一家人商議如何過中秋,最後還是決定要低調一些,今日晚上就把月餅的餡料做出來,明日剛好烤月餅吃,就不采買了。
買的月餅,看著精致,味道卻不算好,而且外皮厚,裏麵的餡料少,不如自家做的實在。莫顏特地多問了一句,在潁川的月餅和現在的蘇式月餅差不多,外皮酥脆,主料是白糖果仁等。
“娘,墨香她會做咱們在京都樣式的月餅,不如做些,也讓爺奶他們常常。”
莫顏說的是廣式月餅,她最喜歡的便是蛋黃蓮蓉,蛋黃好采買,蓮蓉卻不常見,隻有京都大戶人家在會在做糕餅的時候少量添加,而潁川,目前沒見到。
蛋黃蓮蓉沒有,可以做成蛋黃火腿餡料的,記得上次和堂姐到集市,碰到有賣熏製好的火腿肉,切片,蒸一下,放在米飯中,噴噴香。
“是嗎?”
呂氏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墨香何時會做的月餅呢?那丫頭是有名的廚藝不好,說起這個,呂氏倒想起來一件事,莫顏院子裏有個小丫鬟叫墨玉,正好和莫玉同音,看來回去得改了。
會做糕餅的人肯定不是墨香,那丫鬟能燒了廚房。其實真正的高手,是後來的墨冰,不過她的身份隱秘,而且自稱是水患災區湖州人士,呂氏是精明人,莫顏怕露餡,才用墨香打掩護。
墨冰的到來,是一個驚喜,這丫鬟無論針線,武功,醫毒還是廚藝都是頂好的,莫顏都懷疑,萬俟玉翎打哪挖來這麽全能的人,真是太讓人嫉妒了。
目前為止,墨冰對她的態度還可以,卻也達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不過莫顏不著急,她會用自己的實力證明,墨冰跟著她絕對不會錯,萬俟玉翎能給的,她也能。
由於第二日是中秋節,全家人要起大早,莫顏隻練習半個時辰的功夫,便睡了。但是就這半個時辰,也讓她腰酸腿疼,她用從萬俟玉翎那裏學習的招式對戰墨冰,開始兩下就被打趴,現在好一些,二人能過上十幾招,墨冰對她的進步速度非常的驚訝,不出一年,莫顏絕對有自保的能力。
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莫顏穿越過後第一個中秋,她突然想念京都的親人,嚴肅而又慈愛的爹爹,整日之乎者也的大哥,還有那個在外遊曆,不知所蹤卻最疼她的二哥。
好在,中秋也和家人一起過,算是彌補了遺憾。一大早,呂氏讓婆子去鎮上采買,墨香跟著一起,買了很多醃漬好的鹹鴨蛋,火腿和幾樣果仁。
做月餅的事情丟給墨冰和墨香兩個丫鬟,全家人都有自己的活計,莫顏也不好在一旁看著,她找了最輕鬆的,到菜園子摘菜。
家裏的肉食不缺,上次麗娘帶來的半扇臘豬肉還有很多,這次去鎮上,又采買了烤鴨和活魚,主廚的是三嬸馬氏還有麗娘,麗娘做魚有一套,味道特別好,而且煎魚的時候不會碎。
家裏忙碌著,門外來了一輛馬車,下來一個身穿綢緞的中年男子。男子看起來很是客氣,說了一些場麵話,他是潁川知縣徐旺的管家,中秋特地送一些節禮,都是些吃食,聊表心意。
“夫人,莫小姐,小人替我們家老爺夫人傳話,之前送了帖子,遲遲沒得到回應,我們夫人也是高興的昏了頭,才想起皇後娘娘薨逝,禁止飲宴。”
徐旺那次回去之後,一直眼巴巴等人上門,一直等了十多天也沒消息,後來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多麽大的失誤,竟然得意忘形,把此事忘得一幹二淨。
此次登門,送禮是其中的目的之一,還有是想探看一下呂氏的態度,飲宴不可,單純的做客總是可以的。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抱住大腿,等下次機會遙遙無期。
“無妨,剛回鄉,家中忙亂,所以難免有怠慢之處。”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徐旺沒有在大事上糊塗,呂氏對此無感,而且等她離開之後,家人還要靠著徐旺照拂一二,因此她對徐府管家還算客氣。
“徐管家,前幾天,有官差上村裏搜查,說是出了一個江洋大盜,鬧得人心惶惶,可有其事?”
洛祁已離開,呂氏也鬆了一口氣,她順便提起來,覺得有必要過問下,看看目前縣裏是什麽情況。
“恩,確有其事,目前官府正在懸賞。”
徐管家正愁找不到話題,自家老爺可是說了,要和左都禦史夫人呂氏多套套近乎,贏得一些好感,可是二人哪來的共同話題啊,呂氏這麽一提醒,徐管家立刻得到了啟發。
“夫人,您最近沒進城,可能不曉得,聽說,南平王失蹤了!”
徐管家說的有鼻子有眼,潁川離湖州不遠,是災民傳來的消息,去賑災的隻有南平王的手下,而他不見蹤影,聽說是被刺殺,掉下懸崖,凶多吉少。
最近大越正逢多事之秋,南邊水患,皇後娘娘薨逝,連大越的戰神南平王也傳來失蹤的消息,雖然影響不到潁川,不過徐旺仍舊長籲短歎,為官之人都比較敏感,他覺得有些不同尋常,甚至懷疑左都禦史莫中臣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什麽,不然妻女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歸鄉?
“哦?”
呂氏早已經得到了消息,她眯著眼睛,裝作一副驚訝的模樣,半晌才道,“吉人自有天相,王爺定然能化險為夷。”
萬俟玉翎是呂氏相看好的女婿,就等著回京和莫中臣商量,早日把莫顏的親事定下來,也好讓她省心。京都那些小心眼的小姐們,從前總是背地裏說顏顏是草包,呂氏早憋著氣呢,這次她就讓這些人看看,她們連草包都不如!
呂氏豈是能被套話之人,徐管家繞了半天圈子,也沒得到一點消息,他也不好逗留太久,這才帶著不甘心離開。
徐管家人剛走,後頭就來了一個士兵模樣打扮之人,原來,莫中臣從京都發來的家書到了,昨夜被送到了驛站,那邊不敢耽擱,一大早派人出發。
呂氏見到厚厚的一封書信,嘴角勾了勾,心裏猜測老爺信上說了什麽,應該沒有要緊事,不然也不會委托驛站。當今皇上是個多疑之人,從前府上也有釘子,不過都被拔出去了。
“娘,聽說爹爹來信了?”
莫顏得到消息,從菜園子興衝衝地趕來,她眉眼帶笑,離開這麽久,真是想念那個有些小氣卻有慈愛的爹爹,每次看到爹爹被娘親說到無語的模樣,她都在一旁偷笑不止。
“恩,寫了這麽多,沒準是為了湊字數,把平時飲食起居,當成流水賬寄過來了。”
呂氏雖然這麽說,難掩好心情,離開之時,和老爺規定家書要寫的字數多一些,這不,莫中臣果然守信,這麽厚,得寫上幾個時辰了。
“不會吧?”
莫顏拆開外麵的信封,裏麵有一大摞紙張,顏色不同,墨痕不同,看來確實是寫了好幾個時辰,或者好幾天。
“顏顏,你給為娘念念,你爹都說了什麽?”
呂氏讓丫鬟墨梨倒了一杯茶水,莫顏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攤開上麵的信紙,“夫人,見字如麵,想你……”
這也太直接了吧?這哪裏像呆頭呆腦的爹爹?平時爹爹把貪官汙吏罵個狗血淋頭,生活上一絲不苟,想不到也有這等情趣,果然,莫顏讀完之後,呂氏立刻紅了臉,她表麵上羞憤,內心還是甜蜜的。
“咳咳,你和顏顏一路上平安嗎?是否又大肆采買了布匹綢緞?府上這些都不缺,庫房堆積如山,回程之時……”
莫顏囧了囧,爹爹一副守財奴的模樣,也就前麵幾個字是重點,第二句便提到了銀錢問題,果然,呂氏的麵色有些不妙,她用手用力抓著帕子。
還是爹爹了解娘親啊!一路上采買,爹爹心中有數,說不定正在心疼銀子,所以勸娘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回程之時,就省略了吧。
“繼續念。”
呂氏平靜之後,對著莫顏揮了揮手,成親多年,太了解莫中臣的脾性,就是個死要錢的,所以才把禦史府日子過得拘謹,一方麵為了做給外人看,另一方麵是他自己小氣摳門,這種生活習慣影響到呂氏,她有時候真覺得自家沒有銀子才如此。
“皇後娘娘薨逝,皇上情緒不佳,作為臣子,甚是擔憂,為夫對皇上一片忠心,天地日月可鑒……”
莫顏正讀得情緒高昂,腦子裏配合爹爹嚴謹的模樣,越發覺得心中豪邁,她正要發揮自己的演講水平,被呂氏毫不留情地掐斷,“這段掐了,繼續。”
莫顏一臉黑線,這段掐了?她急忙向後看,有兩張信紙地爹爹都在表達他為皇上盡忠,擔憂南邊水患的災民雲雲,辭藻越來越華麗,像一篇駢文。
“沒了?”
呂氏皺皺眉,心知自家老爺肯定要說點用不著的,可沒成想這麽湊字數,對皇上的忠心和她說有什麽用?還不是擔憂皇上派人查書信,時刻準備著拍馬屁。
“還有呢。”
剛才那才兩頁半,後麵還有好幾頁呢,莫顏欣慰了一些,繼續念,“家人一切可好?家中蓋了新房,爹娘應該留著為夫曾經求學之時所用書籍,那會家中貧窮,筆墨紙硯都是鎮上鋪子的好心人所贈……”
接下來,是一段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當年莫中臣經常去鋪子幫人代寫書信,鋪子的掌櫃見他沒有銀子,便把品相不太好的筆墨紙硯相送,墨都是小塊的,這樣研磨容易,他還記得那人的恩情,可惜,之前給家人寫書信,那鋪子的掌櫃已經歸鄉了。
“這段跳過,繼續。”
呂氏揉揉額角,早知道會是這樣,這段往事,自家老爺至少能念叨了二十次,隻多不少,呂氏都可以背下來,實在不想繼續聽下去。
“夫人,為夫嚴於律己,並未飲酒,請夫人放心,身邊跟著墨青伺候,定會守身如玉,等待夫人歸來。”
莫顏紅了臉,爹爹書信前後跳轉太大,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啊!果然,呂氏臉一下就紅了,她嗔道,“你爹就是開個玩笑,胡說八道的!”
禦史府上沒有小妾姨娘,通房都沒有,曾經有同僚笑話莫中臣妻管嚴,非送上門幾個嬌滴滴的女子做小妾,呂氏沒說什麽,莫中臣自己主動交代,轉手就把幾個女子賣給另個同僚,得的銀子給呂氏買了一支金釵,說起來,夫妻十多年,這是呂氏唯一一次收到像樣的禮物。
“娘,不然還是您念,我聽著吧。”
莫顏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怕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爹爹再說些大膽的話,畢竟她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有些不妥。
呂氏聞言,覺得有道理,若是看到莫中臣胡說八道,她就帶過去。可下麵的書信內容,差點氣她個倒仰。
一共有十頁左右的信紙,上麵是賬冊,被莫中臣摘抄,禦史府上的開銷,包括采買廁紙所用的銀兩,都清晰地記錄在上,日期時間讓人一目了然。
“娘,莫不是爹爹惹您生氣了?”
莫顏見呂氏麵色不好,趕忙端茶送水,心裏琢磨,爹爹是不是說什麽了,把娘親臉色氣到變化不停。
“喏,你看看,這就是你爹的家書!”
呂氏已經決定,回京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自家老爺,陽奉陰違,讓他多寫點家書,不是說用不著的就是抄賬冊,從頭到尾隻有那麽幾句話能看,其餘都在湊字數,虧她見到這家書的厚度還很滿意來的!
“咦,娘,這裏夾著一張紙呢,看著不像爹爹的字體。”
莫顏手一抖,從中間掉下一張宣紙,呂氏撿起來,定睛一看,更是哭笑不得,上麵是墨青的字體,她認識,記錄了莫中臣每日喝酒的時間和酒量。
莫顏不曉得娘為何生氣,腦袋前伸,看到上麵清晰的記錄,立刻捂嘴偷笑,剛才心中爹爹還在信誓旦旦地保證沒有喝酒,誰知道被墨青藏著的字條出賣了,難怪娘親的臉色不好呢。
聽說二子送來了家書,爺奶很是高興,從外麵紛紛歸來,二人都是不識字的,對著顏顏笑道,“顏顏,你給爺奶念念,你爹爹都寫了什麽?”
莫顏欲哭無淚,為什麽又是她?可看到自家娘親的眼色,隻好接過書信,硬著頭皮,“爹娘,見字如麵,您二老身子骨還好嗎,想念您二老。”
其實,信中也有問候爺奶的段子,不過信是寫給呂氏的,所以開頭問候的是呂氏,被莫顏改成了爺奶。果然二老笑得眯了眼睛,連連點頭道,“好,好,好著呢!”
見呂氏讚賞的眼神,莫顏知道自己理解對了娘親的意思,繼續忽悠道,“南方水患,聽聞潁川受災,不曉得家中收成如何,兒子遠在京都,十分掛念。”
“咱們靠山村還好,家裏的糧食夠吃呢,顏顏,回信的時候記得告訴你爹爹,不要擔心。”
爺奶都是淳樸人,連連強調,就怕給兒子拖後腿,莫顏鄭重其事地點頭,把其中爹爹那一段廢話單獨念出來,二老也跟著回憶起了當年。
“爺奶,爹爹信最後,邀請全家到京都過年呢。”
這是莫顏自己的意思,她想全家真正能團圓,之前和娘親說過,娘親也有此意,想回去給爹爹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