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回到大川飯店,飯店經理就陪著一個五十來歲,身著長衫,身材幹瘦,二指寬的臉上戴副鴿蛋般銅邊眼鏡,下巴長了幾根蝦貓胡子,像隻河蝦的中年男人拿著29軍軍長田頌堯的名片來請;那“河蝦”是田頌堯身邊的一個師爺。

這就出門上轎車,去了西二巷田頌堯的公館。高牆深院的田公館是四進大院,大院相對獨立又相互連結有序。見到河蝦狀的師爺陪著客人近前,門口站崗的衛兵,立即將胸脯一挺,行持槍禮。跨過門檻,迎麵的屏風是熊貓戲竹,過屏風眼前一亮,豁然開朗,花園、遊廊、假山、荷池、翠竹、亭台樓閣……層層疊疊,極有溝壑。一路而去,移步換景,像是一幅幅不斷變幻色彩豐富的萬花筒、多棱鏡。從那一根根需雙人才能合抱的紅柱、穿逗結構的房屋結構、飛簷綠瓦,牛角般衝天而去的屋簷及掛在屋簷上,在風中鳴響的銅鈴等等傳統中式建築結構上,他看到了日本建築脫胎於中國建築的影子。心中不禁浩歎時,師爺將已將他帶進一處別有天地,花香鳥語的軒敞小院裏。師爺像唱戲似的,一手提起袍裙,沿著花徑一溜小跑,上了階沿,來在對麵一字幾間排開的青堂瓦舍中間那間廂房,隔著珠簾彎下腰去,輕輕一聲:“軍長,他來了。”

裏麵應了一聲,師爺轉身,很客氣地比比手說,“請!”並隨手撩起珠簾。

29軍軍長田頌堯和副軍長孫德操(孫震字德操)已經坐在裏麵等他了。

這是一間中西合璧的客廳,四四方方的,進門就一目了然。鋥亮的紅木地板上,鋪著厚重的粗條花紋的波斯地毯,軒窗敞亮。進門左邊順一排沙發,右邊順一排中式紅木幾椅,完全是中西對立。正麵,靠著後窗,擺有兩張鑲金嵌玉帶有宮庭特色的太師椅,椅上墊軟墊蜀繡圖案,軍長田頌堯和副軍長孫德操一左一右坐在椅上,隔一張玉石鑲麵高腳茶幾,他們正頭碰頭地小聲說著什麽。在他們頭上,牆壁上掛一幅成都早先年間名畫家古中古畫的青羊宮裏打金章。畫麵上,紫煙繚繞的青羊宮打擂台上,兩個武林高手正在交手。

師爺將他作了介紹。

“坐坐坐。”田頌堯顯得很和氣,笑得彌勒佛似的,也沒有起來握手什麽的,也許是胖,懶得起身,手一比,示意他坐在近前的沙發上。他坐了,是正襟危坐,目不轉睛注意著這兩個人。田頌堯穿一身軍便服,也就是四十來歲,中年發體,又白又胖,顯得綿扯扯的,難怪被人稱為“冬瓜”。一雙眼睛有些瞘,因為胖,又愛笑,總是半眯半眯的,但偶爾定睛汪意什麽時,眼睛一下睜大,目光還是很有威棱的。“笑官打死人!”他想,這種人其實是很厲害的。與田頌堯隔幾而坐的副軍長孫震,是個標準軍人,略高的身量,四肢勻稱,戎裝筆挺,坐姿也始終保持著標準的軍人姿勢,有梭有角的四方臉上,一副大刀眉,皮膚黝黑,雙目有神。他發現,從他一坐下起,孫震就研究似地注意著他的一言一行。他看出來了,29軍副軍長孫震是個很能幹很精明的將軍,不是個久居人下之人。田頌堯有種見麵熟的本事,哪怕對他這個日本軍火商。田頌堯一開始就談茶,指著擺在他麵前茶幾上的一碗四川蓋碗茶說:“茶,早就給你泡好了,是我們這裏的蒙山頂上茶。聽說你對我們中國很有研究,有一句‘揚子江中水,蒙山頂上茶’不知你知不知道?給你泡的是我們的四川蓋碗茶,不曉得你吃不吃得習慣。”也不等他回答,率先示範,用一隻胖手端起黃澄澄的茶船,右手揭開茶蓋,用茶蓋輕刮幾下茶湯,舉了舉,輕輕抿了一口。他知道,這是請茶。

這就入鄉隨俗,端起茶船,學著四川蓋碗茶的喝法喝了茶。

放下茶碗,田頌堯說:“我們是軍人,喜歡直來直去。我同孫副軍長商量過了,你這趟來成都不容易,我們也不能讓你甩著空手回去!”說著看了看一直沒有說話的孫震:“我們決定向你訂20萬發出廠五年的子彈,一萬支三八式大蓋槍。”孫震點點頭,補充:“價錢就是今天上午你在我們的四川兵工廠同劉文輝劉主席談定的價格。如果你那裏沒有什麽變化,我們等一會兒就同你簽合同。錢,立刻給你打到你們上海辦事處的賬上去。等你回到上海,錢也肯定到了。但你的貨,也要按時給我們發來啊!”

“太好了!”他說,“我這裏沒有什麽變的!”說時站起來向田頌堯、孫震鞠了一躬。連連說,“軍長你們就放心,錢到貨到,肯定肯定!”他在作保證時心想,上午我在兵工廠的一舉一動,連各種軍火的價格,他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暗處,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呢!

坐下後,他想了想,問了田頌堯一個很不應該問的問題。

“田軍長!”他說,“我有一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

“問問問,隨便問。”

“你們四川天府之國,四塞沃野。從外麵購買進來的武器,都要過虁門,走水路;得經劉湘的防區才能到成都?”田頌堯也不說話,隻是連連點頭,一雙眼睛猛地睜開放光,看著他,似乎在說,你問得好,接著問。

“田軍長你這批貨,就不怕過劉湘防區時,他給你扣了過不來?”

田頌堯和孫震先是相視微微一笑,繼則哄地一聲仰頭大笑起來。他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這樣笑,笑得似乎既開心,又有幾分詭異。他有些迷茫地注視著這兩個將軍。

笑夠了,田頌堯說:“岩崎先生,看來你不簡單,把我們四川的情況吃透了。你這個問題可說是問到了關鍵,問到了一個軍事機密。不過,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我們在你們那裏買的軍火,經過劉甫澄將軍的地盤,是決不會被扣押的。因為我們之間是同盟軍,而有些人的軍火是過不來的。”他發現,田頌堯這樣說時,孫震那張總是顯得嚴肅的臉上,綻露出一絲笑。這笑,似乎很有深意。那麽,他想,誰的軍火不能過劉湘的防區呢?劉文輝、鄧錫侯的軍火不能過嗎?不然他們為什麽不買我送上門來的價廉物美的日本軍火呢?當然,這僅是他心中的疑問,他不會當麵問這兩個將軍。

在簽了合同後,田頌堯請他吃了一頓飯。這頓飯讓他大開眼界,大吃一驚,讓他領略到了聞名世界的川菜的品種之多,味道之美,還有蘊含其中的巴蜀文化之博大精深。

是一桌名廚主理的川菜。

他隨同主人田頌堯和陪客孫震走進餐廳時,一下子就感到了對食物的逼切需求。這是一間中式小餐廳,不大,卻備極精致。鋥亮的紅木地板上鋪著波斯地毯,當中放一張通紅鋥亮的橢圓形大桌子,這種桌子的四條腿就像四條曲身飛翔的龍,龍頭在地板上蹺起。在龍尾與桌麵交接處寬寬的,象是古代士大夫拴在腰上的玉佩,“玉佩”上鐫刻著精美的圖案。不要說吃,光是看這樣的桌子就是一種藝術上的享受。牆上有幾副畫。有裝在提籃裏光亮得發黑的葡萄、黃金杠色的枇杷……還有裝在雪白瓷盤裏煮得黃嚐嚐的玉米,這玉米似乎能讓人聞到剛剛煮熟時散發出來的新鮮的甜味,他找到了為什麽一進這餐廳就有餓的感覺的原因了。主客分三方落坐後,主人做了個手勢,穿紅著綠的幾個女傭立刻魚貫而入,上的上菜,斟的斟酒。頃刻間,極富特色的美味佳肴將那張古色古香,整體呈鼓狀形的桌子擺滿。然而,這才是剛剛揭開了序幕,這些美味佳肴是用作佐酒的涼菜,酒上的是唐時宮廷酒:綿州大曲。川酒名聞天下,沒有孬的;最好的酒還有五糧液,瀘州老窖等等。他知道,在川、魯、京、粵中國四大菜係中,影響最大的,還是要數川菜。他這是第一次感受川酒川菜。

據他所知,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有中國人會吃,光是吃飯時間,有時就要長達幾個小時,川菜尤其如此,程序也多:先是喝酒吃涼菜,然後才進入正軌,上熱菜。完了還要上湯。俗話說:川戲的鑼鼓,川菜的湯,川湯非常講究,有吊湯,清湯、紅湯……據說,田孫兩位將軍還不是最會吃的,但他們在席間表現出的對川菜飲食文化知識的淵博,讓他震驚佩服。川菜講究多,傭人上茶隻能上七分,斟酒隻能滿八方,所謂茶七酒八……上魚,盤子中的魚頭魚尾的擺放的方向,也是不能錯的。

川菜講究一菜一格,琳琅滿目,一聽菜名就很有趣,很有文化很有曆史,讓人心向往之。什麽二姐兔丁,王胖鴨子,夫妻肺片、陳麻婆豆腐、龍抄手、賴湯元、古月胡、矮子齋……都上了。而且,這一頓飯還不算是正式宴請,是家宴,如田頌堯所說,是便飯。那麽,正式的隆重的宴請呢,又該是個什麽樣子呢?

席間,他虛心求教。主人田頌堯和陪客孫震也都不吝販賜教,滔滔不絕,如數家珍。讓他眼界大開,不時驚訝得目瞪口呆。

“人說吃在四川,此話不假。”田頌堯一邊說時,一邊伸出包金烏木筷子指指一桌子琳琅滿目的菜肴,讓他多吃一些――

“四川自古號稱天府之國。土地豐饒,氣候溫和,雨量充沛,瓜果蔬菜,四季常青;牛羊獵狗、雞鴨魚兔,應有盡有。加之四川曆史文化悠久,人文薈萃,早在西漢時期,川菜就已膾炙人口。成都出生的大文人楊雄在《蜀都賦》中對川菜就有相當精彩的描述。西晉左思在《蜀都賦》中,也有‘金壘中坐,鮮以紫鱗’的讚歎。唐代大詩人杜甫流寓成都時,也為川菜的魅力所吸引,說是‘蜀酒濃無敵,江魚美可求’。南宋著名詩人陸遊自蜀返浙後,多年也不忘川菜,他在《思蜀》中寫道:‘老子饞堪笑,珍盤憶少城。流匙抄薏飯,加糝啜巢羹。’明清以後,隨著從清初開始的,長達一百多年,從全國十多個省移民到四川的的“湖廣填四川”,和以後的大量外籍官員入川,廚師隨行,這就更是把全國各地的名饌佳肴帶進了四川,川菜更加發揚光大。”

如果說,田頌堯這番對川菜著重在沿革上的介紹,是戰略上的概括,那麽,孫震對桌上某道菜品的細說,就是戰術上的分析了。

“這道菜雖不是最為有名,但雅俗共賞,最有川菜特色,老少鹹宜。”上熱菜時,孫震指著一個大品碗中的陳麻婆豆腐說:“你先嚐嚐。”

這是一個造型考究的景德鎮大品碗,雪白的碗麵上,用傳統的具有唐代風韻的筆法畫有一幅中國24孝中“臥冰救魚”故事。碗上浮一層紅油,他試著試著伸出筷子探進紅油,顫巍巍挾起一塊雪白的豆腐,剛剛放進嘴中眼就大了,連說好香好香。豆腐,日本人也會做,是唐時從中國傳到日本的,但他從來沒有想到豆腐會做得這樣好吃,問這豆腐是如何做的,又為何叫陳麻婆豆腐?

孫震告訴他,清末年間,成都羅家碾附近有家豆花店。開豆花店的是一個陳姓中年婦女,臉上有幾顆淺麻子,人稱陳麻婆,陳麻婆手腳麻利心腸好。每天有許多在羅家碾榨油賣苦力的幹人,和一些推車抬轎者流到她的豆花小店吃飯。她對這些幹人多有照顧。陳麻婆的豆花做得非常好,她對這些幹人提供價廉物美的豆腐和幹白飯,久而久之,讓去她處吃飯的幹人心存感激心生報答。《詩經》有言:投我之瓊漿,報之匪報也。這些在羅家碾幹活的幹人,都是榨油的,打大錘的,推車的……總之不離一個油字。他們錢沒有幾個,可有的是油,順便就將碾房中主人的油順手揩來,以最低的價格半賣半送給了陳麻婆,而且涓涓細流,源源不斷。

心靈手巧的陳麻婆有了這些油,將豆腐不斷改進,錦上添花,做出了如今這樣色香味俱佳的“陳麻婆豆腐”,從民國初年就成了一道進入上等社會的名菜。它的特點是麻、辣、燙、鮮、酥、嫩;豆腐不爛,壅在紅油中的顆顆酥花生米、牛肉料粒酶香鮮美。

又比如這宮爆雞丁,是清朝年間四川總督丁葆楨發明的。這丁葆楨也是四川軍工廠的創始人。丁葆楨,字宮寶,也是一個美食家。宮爆雞丁這道菜,做法也大有講究,將淨豬肉洗淨切成肉丁。川菜講究刀工,分直刀法、平刀法、斜刀法……肉丁切好後,碼上少量醬油、鹽。一般鹽不行,你們日本的海鹽更不行,要用我們四川自流井的井鹽才行;還有水豆粉、醋、料酒、胡椒粉……勾兌成汁。炒時講究火工。火分旺火、中火、小火、微火。講了宮爆雞丁,孫德操看他簡直被博大精深的川菜震了,這又隨便指著桌上的諸如東坡肉、貴妃魚等等,講了出處;這又轉到了熱菜製作的炒、滑、溜、爆、煸、熗、炸、煮、燙、煎諸般工藝。

他不禁從心裏發出真誠的讚歎,伸出大拇指比了比,“你們四川了不起,川菜了不起!”說時,腦海中忽然閃過從重慶一路過來看到的情景:荒蕪的山鄉,驚人的貧困,就是素稱富庶的成都大街上,白天也隨處可見的乞丐……是杜甫的詩吧?“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貧富就是如此懸殊,對比就是這樣分明。這是他偶然闖進一個軍閥家中領略到的富貴,而且,聽說,田頌堯在四川眾多的軍閥中,生活上還隻能算一般的。那麽,更豪奢的又該是什麽樣子呢?他簡直想象不出了。

酒喝得多了些,頭有些已經二麻二麻的了。猛聽得熟悉的家鄉《拉網小調》幽幽響起。不禁睜大眼睛,驚問,“這裏還能聽到我們日本的歌?”

“這是專為你放的留聲機。”

他這才注意到,旁邊一張小桌上架起了一架留聲機。一張張黑色圓盤在留聲機上旋轉,留聲機不僅放了他耳熟能詳的《拉網小調》,還放了《北國之春》、《櫻花飄零》……

“我能不能跳個舞?”吃得二麻二麻的他,用一雙賊亮賊亮的眼睛,從鏡片後乜著主人。記不得當時田頌堯說什麽話了,他隻記得自己脫了西服,站起身來,伸過手就將那個站在桌邊放留聲機的穿紅旗袍的川妹子兜在懷裏轉起了圈子。鬧得實在不像個樣子了,主人這就隨手端起茶碗。他知道,這是主人準備送客了。

去哪裏是先就說好了的。自知成都一行收獲就是這個樣子了,他說過他準備先回重慶,然後輾轉回上海,那邊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回去處理,田頌堯問他準備什麽時候走?

他說越早越好。

那好。田頌堯說時看了看孫震。

“你們日本人時間觀念強,時間寶貴。”孫震看來早有準備,他說:“你是我們軍長的客人,我們軍長請你吃一頓家宴,在略盡地主之誼時,我已經派人去牛市口長途汽車站為你和你的助手買了明天一早去重慶的早班車票,當然是最好的車最好的位置。”說著看表,“現在時間已不早,估計我們吃完這頓飯,再說說話,天也就快亮了,時間正合適。飯後,我們先送你回大川飯店。你現在打電話回去,讓你的助手收拾收拾東西,一會,我們送你們去牛市口公共汽車站上車,你看如何?”

“亞西!”三菱兵工廠中國(上海)地區責責人說了一句日語,說時站起身來,禮數很多地向兩位將軍鞠躬如儀;隨後借用了田頌堯的電話,把電話打回大川飯店,叫來助手作了吩咐……

汽車開始下山了。蜿蜒連綿的龍泉山脈已經走完,隨著汽車的下降,眼前豁然開闊起來,山下亮出了一片一望無邊翠綠的平原,而就在平原與龍泉山的交接處,有座巍峨的古廟矗立在茂林修竹中。有絲絲縷縷,帶有最初寒意的白霧從身後嫋嫋升騰,與田原上遊**的白霧相互交織在一起。這時,一陣陣嗡嗡營營洪大而又含混不清的和尚誦經聲,從巍峨的古廟中傳來,其間點綴著清越的罄、鼓聲,讓他不禁精神一震。覺得這個情景是很熟悉的,家鄉伊豆的寺廟也都是這樣的。

“各位客人!”副駕駛坐上站起一位負責沿途招呼客人上車下車,賣票收票的中年男人,身著一件藍布長衫,臉色灰樸樸的。中年男人麵向大家說:“已經下山了。”說時指著前麵的古寺,“大家在這裏休息一會,吃早飯。這是有名的石經寺,附近飯館很多,進廟子裏去吃齋飯可以,石經寺裏的鍋巴是很有名的,又香又酥,可以當點心吃。這一帶產魚,飯館裏做的魚,也巴式(好吃)得很。”

車停在了寺前一處敞壩裏,大家紛紛下了車。

入鄉隨俗。日本軍火商岩崎同他的助手,同十天前他們由重慶來成都時一樣,岩崎身著長袍,頭戴一頂博士帽。他的助手身著中國粗布開襟短衫,手中提一口小黑皮箱。這時戴著眼鏡的岩崎,恍然一看,儼然就是一個在中國隨處可見的,從沿海一帶大城市來的商人,有點洋氣。他助手就是他帶的跟班。他們隨著大家下了車。岩崎覺得眼前的景象一點也不陌生。他當然不餓,助手說他去吃碗麵,馬上就回來。他讓助手去了。當他轉到一個四下無人的背靜處時,劉文輝的副官李金安這時出現在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