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
曉蘇帶著兩個孩子坐在後排座位上,左手邊是熠熠,右手邊是燦燦,她一手摟著一個,讓她們倆都緊緊的挨著自己。
出租車司機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啟動車時非常禮貌的扭過頭來看著她們母女三人問了句:“請問你們要去哪裏啊?丫”
曉蘇即刻把顧宅所處的地理位置告訴了出租車司機,怕他不清楚,還特地補充了句:“就在棕南苑附近。”
“哦,知道,”司機很自然的應了句:“那是別墅社區,聽說裏麵住的不是富豪就是高官。”
曉蘇聽了這話沒有啃聲了,隻是愈加的摟緊兩個孩子,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在霓虹燈照耀下的景物,想著即將回到顧家,心裏不僅找不到歸心似箭的感覺,反而是愈加的沉重媲。
“媽咪,媽咪,你看那邊有好大一片草坪哦,”熠熠用手指著窗外,然後又興奮的問:“媽咪,你說那個是不是電視裏說的高爾夫球場?”
曉蘇側臉看過去,果然是蔚藍湖高爾夫球場,兩年前,她曾來過一次蔚藍湖,那天是關琳琳接見了她,當然,後來,她也見到了他。
當時,她是想對他說她之所以回來找他結婚的原因的,可她剛開口,他即刻對她吼:“顧曉蘇,你有99個可以嫁給我的理由,而我有100個可以拒絕你的理由,所以,在你說出第一個理由之前,請你閉嘴!無論任何理由任何原因,我都不會娶你為妻!”
想到這裏,她的心沒來由的痛了一下,無論任何理由任何原因,他不會娶她為妻,這一點,她已經領教過了,也是徹底的明白了他是一個說到就做到的人。
而今,時隔兩年之後,她再次拖著兩個孩子回來,肯定還是要去找他的,當然不再是要求嫁給他,因為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她隻是要求他提供精/子,因為她必須還要再生他的孩子,隻是,不知道,他到時還會不會再說出無論如何理由任何原因,他都不會提供了呢?
“小妹妹很聰明啊,”年輕的出租車司機在前麵聽見熠熠問的話,見曉蘇沒有回答,於是便接了過來,非常善意的給熠熠解說道:“剛才你看到的就是高爾夫球場,是濱海蔚藍湖國際高爾夫球場。”
“哦,那這球場一定很漂亮,”熠熠聽出租車叔叔給自己解說,於是來興趣了,小身子探到前排駕駛室和副駕駛室之間的空隙處,趕緊又追問著:“蔚藍湖高爾夫球場,那中間是不是有湖啊?”
“當然有湖啊?”出租車司機側臉看了看她那蒼白的小臉,聽她的中國話說得有些外國音,忍不住問了句:“小妹妹是從國外回來的吧?”
“嗯哪,我們剛從德國回來,”熠熠點點頭,目光依然還盯著那即將從視線裏逝去的高爾夫球場,忍不住自言自語道:“有湖的高爾夫球場一定很美,我以後好了一定要進去看看。”
出租車司機聽了熠熠的話笑了起來,然後輕聲的跟她解釋著:“蔚藍湖高爾夫球場是個高級休閑娛樂場所,主要是提供給有錢人打高爾夫和開新年晚會什麽的,小孩子一般不給進,得等你大了,有錢了,去打高爾夫,他們就歡迎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熠熠聽了出租車司機的解釋,原本還興致勃勃的情緒一下子降低了很多,淡淡的說:“那我,估計是沒有機會進去了。”
出租車司機聽了熠熠的話隻覺得有些奇怪,見她一臉失落的樣子,又趕緊安慰著她說:“小妹妹,別灰心嘛,你要想早點進去看看也可以啊,讓你媽咪去打高爾夫,然後把你帶進去玩不就行了嗎?”
“我媽咪不會打高爾夫,”熠熠小身子已經抽回來了,在曉蘇身邊坐好,而窗外,高爾夫球場已經拋在出租車後麵很遠了。
出租車司機聽熠熠這樣說,稍微一愣,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小姑娘了,他原本和小姑娘說話是想逗她開心的,沒想到給逗得悶悶不樂的了。
“好了,熠熠,”曉蘇用手撫摸了一下熠熠的頭,然後輕聲的安慰著她道:“等熠熠身體好了,媽咪就帶熠熠去G市的紫雲霞高爾夫球場看好嗎?那裏的高爾夫球場也很漂亮。”
“為什麽要去紫雲霞高爾夫球場呢?”熠熠有些不解的看著曉蘇,疑惑的問了句:“媽咪,蔚藍湖高爾夫球場不好嗎?”
“蔚藍湖高爾夫球場肯定比紫雲霞漂亮多了,”出租車司機搶在曉蘇的前麵開口,然後還一副好心人的勸解道:“這位女士,你真要帶自己的女兒去高爾夫球場看看,我建議你就帶她去蔚藍湖好了,這可是國際性的高爾夫球場,而且國際巨星伍茲都曾來蔚藍湖打過球呢。”
“是嗎?”熠熠聽出租車司機這樣一說,興趣又高漲了,再次把小身子探到前麵去,非常興奮的跟出租車司機說:“叔叔,我最喜歡伍茲了,我在電視裏見過他,他打球的動作好帥啊!”
出租車司機聽熠熠這樣一說,即刻又高興了起來,或許是覺得濱海有個國際性高爾夫球場特長臉,於是又愈加賣弄的誇起蔚藍湖高爾夫球場來。
“小妹妹,我不跟你吹啊,蔚藍湖高爾夫球場你進去看了就知道了,那真是美,對了,他們今晚還在搞一場大型的新年晚會,聽說當紅明星林寶寶都來了,而且還是受墨集團總裁季非墨的邀請專程飛過來的呢,林寶寶......”
“你剛剛說墨集團總裁是誰啊?”熠熠迅速的搶斷出租車司機的話,興奮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平淡了。
“季非墨啊,”出租車司機很自然的說,接著又介紹道:“小妹妹你在國外可能不知道,不過濱海的人都知道,季非墨可是名人,而蔚藍湖高爾夫球場他是最大的股東,也就是老板......”
“那我不想去蔚藍湖高爾夫球場了,”熠熠的小身子從前排空隙處退回來,小手不由自主的去握緊曉蘇的手。
出租車司機聽了熠熠的話一愣,正在費解自己哪句話又把著小姑娘給惹到了,就聽見曉蘇淡淡的問了句:“應該快到了吧?”
“嗯,快到了,”出租車司機即刻反應過來,應了一句,然後又朝前麵的路標看了看,補充了一句:“大約還有十分鍾的樣子。”
曉蘇沒有再啃聲了,隻是伸出手臂把熠熠緊緊的摟在腋窩下,她感覺到熠熠的小身體在顫抖,她知道那是因為熠熠聽到了季非墨三個字。
自從去年5月份那次熠熠在濱海機場的電視上見到了季非墨和顧明珠婚禮的場麵後,她整個人就完全的變了,回到德國,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她曾經買來騙她說是爸爸買的玩具給扔了,然後是把季非墨的照片用剪刀給剪了個粉碎。
她知道熠熠傷心痛苦絕望,她和譚唯仁試著要安慰她,可熠熠誰的話都不聽,隻說爸爸是個騙子,是個大騙子,爸爸不要媽咪,不要熠熠。
當時的她心痛得泣血,並沒有更多的去責怪季非墨,隻是不停的責怪自己,因為熠熠的情緒如此之激動,不是季非墨的錯,而是她自己的錯。
是她,以前沒有給熠熠講清楚她其實沒有爸爸的真相,是她為熠熠編製了一個美麗的謊言,是她,在熠熠的心目中建立了一個英雄式的爸爸季非墨。
而今,謊言被戳穿,熠熠心目中的英雄爸爸成了騙子,熠熠無法接受,也無法承受,她要負90%的責任,因為不是季非墨讓她去編製的謊言,所以,主要責任不在季非墨。
自從去年那次之後,熠熠本能的拒絕季非墨這三個字,所以她和譚唯仁都從來不在熠熠麵前提季非墨,就當,這個人他們從來都不曾認識一樣。
而今,她帶著熠熠和燦燦回到濱海來了,季非墨這三個字甚至這個人都無可避免的要被提起,她隻希望自己盡可能的不在熠熠麵前提起,當然也盡可能的不讓熠熠再次見到季非墨。
“到了,”出租車司機的聲音把曉蘇從沉思中拉回來,她慌忙抬起頭來一看,果然是河畔花園門口了。
“開進去吧,”曉蘇趕緊把顧宅所處的編號告訴給他。
五分鍾後,她們站在顧宅院門口,懷裏的燦燦已經睡著了,熠熠小心翼翼的站在她身邊,望著這高高的院牆,曉蘇又看了看身邊兩個大大的行李箱,終於鼓足勇氣,按響了門鈴。
門鈴在響了幾聲後才聽見有腳步聲傳來的,接著是王媽的聲音響起:“誰啊,都這麽晚了?怎麽不帶鑰匙呢?”
曉蘇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門已經從裏麵拉開了,剛抬頭,就見王媽已經站在跟前,望著她,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半響才疑惑的問了句:“你是——大小姐嗎?”
“王媽,”曉蘇的聲音有些顫抖,望著王媽那已經花白了的發鬢,眼眶瞬間濕潤了,哽咽著道:“是我,王媽,我是曉蘇啊。”
“是大小姐啊?真的是大小姐啊!”王媽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看曉蘇身邊的孩子和懷裏的孩子,又走近兩步來望著她,眼淚卻在瞬間滾落下來,哽咽的聲音顫抖著的問:“大小姐啊,你怎麽這麽老了啊,都有——白發了?”
曉蘇聽了這話隻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心酸,心說,我能不老嗎?拖著兩個病孩子,成天惆悵這個擔憂那個,熠熠還動不動就昏倒,我這頭發愁也愁白了啊?
可她到底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勉強的笑了笑,用手指著熠熠和燦燦,輕聲的道:“王媽,這是我的兩個女兒,她是熠熠,我抱著這個是燦燦。”
介紹完,又趕緊用手推了下熠熠,輕聲的道:“叫外婆啊!”
“可是,”熠熠有些疑惑的看看王媽又看看曉蘇,低聲的道:“媽咪,你給我看的外婆的照片不是這樣的啊?”
“那是熠熠的親外婆,”曉蘇趕緊給熠熠解釋著:“媽咪不跟熠熠說了嗎?熠熠的親外婆去天上找星星了,而這個也是外婆,她在這裏等著熠熠回家呢。”
“外婆好,”熠熠即刻非常懂事的喊王媽外婆。
王媽雖然不知道曉蘇這兩個孩子是怎麽來的,可看見兩個孩子都如此的瘦弱,於是一手拉了個行李箱,趕緊說:“乖孩子,我們先回家吧,外邊涼,趕緊進來,家裏暖和一點。”
王媽說話間已經拖著行李箱進去了,剛進院子,又仰頭對著樓上喊:“顧先生,大小姐回來了!”
“什麽?”顧嘉良的聲音從二樓上傳來,接著是聽見急急忙忙下樓梯的腳步聲。
曉蘇母女三人剛走進大廳,正好看見父親顧嘉良從梯步上下來,當看見她身邊跟著一個孩子,懷裏抱著一個孩子時,驚愕得當場愣在那裏。
“爸,這是我的兩個孩子,”曉蘇的聲音很平淡,看著自己的父親,淡淡的說:“我可能要在家裏住幾天,我......”
“這孩子......是誰的?”顧嘉良看著瘦骨嶙峋臉色蒼白如紙的熠熠和曉蘇懷裏睡著了的燦燦,臉上的表情驚愕大過了驚喜。
“爸,我剛不說了嗎,這是我的兩個孩子,”曉蘇的聲音依然非常的平淡,不想做過多的解釋。
“我問的是......孩子的父親是誰?”
顧嘉良看著自己的女兒,一年零八個月不見,她已經不像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幹燥的皮膚沒有光澤,幹枯的頭發,甚至隱隱約約的能看見白發,剛才第一眼,他差點沒有認出來。
“我們沒有爸爸,”熠熠替自己的媽咪回答了這個問題,然後揚起小臉望著顧嘉良:“外公不歡迎我們嗎?”
顧嘉良這才完全的回過神來,看著自己的女兒和這兩個不知來曆的孩子,伸出手顫抖的手在熠熠的頭上撫摸了一下,輕聲的道:“外公怎麽會不歡迎你們呢?外公整天都在想著......你們呢。”
他原本想說我整天都在想著我的曉蘇呢,可這會兒見是她們母女三人,於是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謝謝爸!”曉蘇看了顧嘉良一眼,然後牽了熠熠的手輕聲的道:“那爸,我就先領孩子上去了,我們坐了長途飛機,有些累了,想洗洗休息。”
顧嘉良望著自己的女兒,原本有很多話想問女兒,可看見她身邊那個小小的孩子,其實不用問都知道,那孩子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他的心沒來由的痛了一下,柔聲的道:“行,曉蘇,你先帶著孩子上樓去吧,今晚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明天再聊了。”
曉蘇點點頭,抱著燦燦牽著熠熠朝三樓走去,王媽已經把她的兩個行李箱搬上三樓去了。
“大小姐,你先幫兩個孩子洗澡換衣服,我去給做點吃的端上來,你帶著孩子就難得上樓下樓了,”王媽又深深的看了眼熠熠,趕緊補充了句:“而且熠熠上下樓也累。”
曉蘇聽王媽這樣一說,心裏忍不住劃過一絲暖意,說實在的,熠熠現在的身體,走平路還不覺得,可上樓梯就有些費力,於是她就有些氣喘。
“謝謝王媽,既然要煮宵夜,那就幫熠熠煮點粥吧,她現在胃口不怎麽好,要吃軟食,麵條也行。”曉蘇趕緊交代著:“剛好燦燦也隻能吃粥和米粉麵條類的。”
“好,我知道了,”王媽應了一聲,隨即迅速的邁著小腿朝樓下走去了。
等曉蘇幫熠熠和燦燦洗好澡換好睡衣時,王媽做的宵夜已經端上來了,煎得兩麵黃的荷包蛋埋在麵條裏,熠熠和燦燦的是菠菜瘦弱粥,王媽還特地給她準備了她曾經最喜歡的西紅柿麵臊子。
“大小姐,我來喂燦燦吃吧,”王媽見曉蘇要喂燦燦吃粥,於是趕緊把粥碗和勺子接了過去,又用手指了一下她的麵條說:“你趕緊吃吧,麵條這東西就是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知道,但是我怕燦燦她不要你喂,”曉蘇趕緊解釋著,可回頭的瞬間,卻見王媽的勺子送到燦燦嘴邊時,燦燦已經張大嘴巴等著了。
“大小姐,你看你看,”王媽得意的用手指著燦燦說:“這不,燦燦很乖啊,而且她好像很喜歡我這個外婆呢。”
曉蘇就笑了,燦燦這家夥挑嘴認人得很,在德國時總是纏著她一個人,可沒有少折騰她,沒想到回到顧宅,她居然要王媽了。
宵夜吃得很晚,等曉蘇把兩個孩子哄睡自己再洗澡睡覺時,已經是晚上22點多了,又因為長途飛機很累,時差一時還沒有調整過來的緣故,所以她們母女三人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去了。
是被燦燦的哭聲吵醒的,小家夥餓了就是個哭,這是她唯一表達不滿的方式,曉蘇翻身起床來,連衣服都顧不得換,抱了燦燦拿了米糊就朝樓下跑。
剛到一樓,就看見鄭心悅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生悶氣,不知道誰又惹到她了,曉蘇顧不得跟她打招呼,而是迅速的喊王媽。
鄭心悅瞪大眼睛看著這個身穿睡衣的,頭不梳臉不洗的,滿臉憔悴的,看上去有三十多歲的,懷裏還抱著個哭得哇哇叫的女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大小姐,怎麽了?”王媽從廚房裏奔出來,看見曉蘇懷裏的哭著的燦燦,即刻明白了,趕緊問了句:“孩子是不是餓了?”
“是,”曉蘇點點頭,把燦燦遞給王媽道:“王媽你先幫我抱一下,我去廚房幫她衝碗米糊來。”
“哦,好的,你快去吧,”王媽趕緊接過燦燦,然後一邊搖晃著哄燦燦一邊還對廚房裏的曉蘇喊:“那個紅色水壺裏的開水是早上才燒好的。”
鄭心悅是在聽見王媽喊大小姐時才反應過來的,原來是顧曉蘇回來了。
她站起身朝王媽走過來,用手指著王媽懷裏的孩子疑惑的問了句:“這是——曉蘇的孩子嗎?”
“是啊,”王媽很自然的回答。
“這孩子——多大了?”鄭心悅略微有些緊張的問,心沒來由的跳了一下。
“不知道,”王媽實話實說,因為她也沒有問過曉蘇這個問題,不過她看著懷裏的燦燦,估摸著說:“可能十個多月吧,這孩子還不能走路呢,隻能勉強扶著茶幾沙發站得穩。”
“哦,應該差不多,我看這孩子也不大,”鄭心悅暗自鬆了口氣,臉上即刻露出了一絲笑容來,用手摸了一下燦燦的臉說了句:“別說,還長得挺像曉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