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
“曉蘇當年懷了孩子我不知道,”季非墨如實的說:“當然這不是曉蘇的錯,全都是我的錯。”
“究竟怎麽回事?說清楚明白一點,”蘇耀武對季非墨這淩磨兩可的話非常的不滿,“單單一句全都是你的錯就完了?”
“我和曉蘇在七年前發生了一次關係,偏偏那一次,我當時也不知道,”季非墨看了眼坐在他對麵的曉蘇,然後還是鼓起勇氣又說:“當年的情況是這樣的.......丫”
季非墨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簡單的給蘇耀武說了一下,然後非常懊惱的說:“那個時候曉蘇深夜跟別的男人走了,我以為她變心了......媲”
“啪!啪!”兩聲清楚的巴掌聲響在包間裏,不僅打翻了季非墨,同時也嚇楞了坐在季非墨對麵顧曉蘇!
曉蘇隻聽自己的母親說過外公脾氣暴躁喜歡打人,可做夢都沒有想到這說打就大,而且季非墨話都還沒有說完呢。
季非墨也沒有想到,蘇耀武會突然出手扇他耳光,正因為這耳光來得太過突然,他是一點防備的心裏都沒有,所以當即不僅被直接打到座位外邊去了,而且嘴角鼻子都同時來血了。
“非墨,”曉蘇是看見從地上翻起來的季非墨嘴角鼻子的血液才從呆愣中驚醒過來的,她趕緊走上前去,掏出純棉手絹給他擦鼻血和嘴角的血,顫抖著聲音問了句:“你沒事吧?要不......去醫院?”
季非墨搖搖頭,接過她手裏的白色手絹,一隻手輕輕的擦拭著鼻子和嘴角,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的道:“我沒事,你過去坐好就行了。”
蘇耀武見他已經站起來了,於是又冷哼了一聲道:“季非墨,你僅憑曉蘇晚上跟別的男人下山去了就說她變心了,這說明你對她不了解,同時也說明你愛她愛得很膚淺,連自己女朋友的品行是什麽樣的都不清楚嗎?什麽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時候即使眼見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何況你還是聽人說的......”
“外公,”曉蘇在一邊輕聲的叫住蘇耀武,然後又急急忙忙的開口:“那天晚上,我的確是......”
“我問你了嗎?”蘇耀武橫著眼睛瞪了曉蘇一眼,對於她此時幫季非墨說話非常的不滿。
曉蘇即刻閉了嘴不啃聲了,她隻是用同情的眼神望著季非墨,心裏話:季非墨,這事兒不要怪我,不是我不幫你說話,是我根本不能說話。
季非墨嘴角扯了扯回看了她一眼,心裏說:我不怪你,這些個事情當年的確是我糊塗,現在外公替你抱不平也是應該的。
蘇耀武看著站在那裏一聲不吭的季非墨,忍不住又冷哼了聲道:“怎麽,不服氣?”
“沒有,”季非墨趕緊應了聲,低著頭輕聲的道:“外公教訓的是,非墨那時考慮問題的確欠妥當......”
“你和曉蘇七年前分手就是因為曉蘇深夜和別的男人一起走了,再沒有別的原因?”蘇耀武冷冷的搶斷了季非墨的話,顯然的沒有耐心聽他囉嗦別的。
“有,”季非墨略微沉吟一下還是點點頭說:“因為那晚我不僅醉了還被人下了藥,所以......”
季非墨把七年前那次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最後才說:“當時我以為是她救了我,而後她又懷宮外孕......”
蘇耀武聽了季非墨陳訴時眉頭一直鎖得很緊,等季非墨說完停下來,他才黑沉著一張臉問了句:“你說那個小姐叫什麽名字?”
“六年前她都是叫鄭明珠,後來就叫——顧明珠了。”季非墨看了曉蘇一眼,最終還是如實的告訴了蘇耀武。
“嗬嗬嗬,原來是這樣啊,”蘇耀武冷笑了兩聲,然後看著季非墨道:“那七年前這件事情的確不怪你,這就好比是一場戰爭,人家在開戰之前就已經布好了局,而你恰好落到了別人的陷阱裏去了,看見了一切的假象,反而是曉蘇有責任,為什麽不把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非墨?”
曉蘇低了頭,她當年是想要去告訴季非墨的,可她趕到季非墨的住處時,看見那樣的場麵,於是就又心灰意冷,然後倉皇逃離。
隻是,她不想去說這些個事情,因為一旦去說起七年前的事情,免不了要說起自己的母親蘇薇安,而她怕萬一提到蘇薇安三個字,外公又......
“外公,這不能怪曉蘇,要怪也隻能怪我,”季非墨見曉蘇沉默,於是趕緊又接過話來說:“當時......”
“叮咚,”門鈴聲響起,恰好打斷了季非墨的話,接著包間門被推開,然後麵帶微笑的服務員端了熱氣騰騰的菜進來了。
已經是下午兩點鍾了,其實大家也都餓了,既然菜上來了,季非墨趕緊招呼著外公先吃菜,而他自己,因為被蘇耀武那兩個打下來的緣故,鼻青臉腫,嘴唇紅腫,喝水都有些痛,別說吃東西了。
曉蘇見他那個樣子,隻是把紗窗明月湯放到他的跟前,讓他先喝點湯,說這裏麵的鵪鶉蛋味道還不錯。
蘇耀武白了曉蘇一眼,然後冷哼一聲道:“他這麽一點痛就很痛了嗎?你生孩子那麽痛,他看見了嗎?他心痛了你一下嗎?”
曉蘇這才想起,這個時候不能去管季非墨,因為蘇耀武是個武將,也是個情癡,外婆在生母親時就大出血走了,而幾十年來,外公硬是一個人帶著外婆的照片過著,從來沒有想過要續弦什麽的。
所以,外公最憎恨的就是對感情不忠貞的人,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而季非墨當年的背叛,不管多麽的有理,在外公眼裏,也依然還是背叛,而背叛就是不對的。
於是,一餐飯在沉默中進行,蘇耀武原本就是個在吃飯時不喜歡說話的人,何況這家的魯菜的確做得非常的地道,又符合他的口味,再說他也的確是餓極了,所以就先顧著填飽自己的肚子,暫時沒有去理坐在一邊,艱難的喝著紗窗明月湯的季非墨。
“好了,七年前的事情我們說完了,現在你又說說兩年前是怎麽回事?”蘇耀武把擦了嘴的紙巾丟在餐桌上,然後看著坐在左手邊的季非墨冷冷的問。
“兩年前的事情是這樣的......”季非墨即刻如實的把兩年前婚禮當天的事情簡單的講述了一下,最後說道:“當時還是我的錯,如果我追到機場能不那麽自卑,如果我能跑上去攔住曉蘇,如果......”
“得得得,別那麽多如果了,”蘇耀武迅速的搶斷季非墨的話,冰冷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這樣說來,不管是七年前,亦或是兩年前,你和曉蘇的分手,都和那個顧明珠有關?”
“是,”季非墨點點頭,如實的回答。
“哼,我還以為你是薄情,原來你還是長情之人,”蘇耀武一下子從身後抽出一份報紙丟到他跟前,低吼一聲道:“這就是你上周發表的聲明?”
季非墨稍微一愣,即刻用手撿起那報紙展開看了一眼,隨即又望著蘇耀武:“是!”
“這樣看來,你和顧明珠的感情很深啊,戀愛談了五年,夫妻做了將近兩年,現在為什麽突然就不和她繼續做夫妻下去了呢?”
“這個,”季非墨望著蘇耀武,小心翼翼的開口:“是因為......”
“因為曉蘇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蘇耀武即刻搶斷季非墨正要解釋的話,冰冷著一張臉道:“因為你心愛的女人顧明珠少了一隻卵巢不能懷孕生子,於是你們夫妻倆就預謀著要搶曉蘇的兩個孩子,當然,你們知道,要找曉蘇直接要兩個孩子的監護權不可能,因為曉蘇的性格你就是給她很多錢她也肯定不會讓出兩個孩子來,於是,你們倆就商量出了這樣一條計策來,先離婚,接著又和曉蘇結婚,等曉蘇再生兩個孩子下來,把這兩個孩子的病治好了,然後你再一腳把曉蘇踢開,最後你又和那個顧明珠複婚,這樣,顧明珠不用懷孕,就兒女雙全了。”
蘇耀武這番話,不僅把曉蘇說得愣住了,就連季非墨都震驚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這做將軍的人是這樣推理的?
“不是這樣的,”季非墨急急忙忙的開口:“外公,我怎麽可能騙曉蘇呢,我和曉蘇結婚的確是因為兩個孩子......”
“那還說不是這樣?”蘇耀武迅速的搶斷季非墨的話,接著聲色俱厲的道:“好了,別的廢話我已經不想聽了,你和曉蘇的婚事不可能,我不會同意的!”
“可我和曉蘇已經辦理了結婚證了,”季非墨看著站起身來蘇耀武,再一次急急忙忙的開口:“我們已經是夫妻......”
“離掉!”蘇耀武再次厲吼一聲:“我的外孫女是傻,也糊塗,可她的外公不傻不糊塗,辦個結婚證有什麽了不起的,又沒有正式舉行婚禮,外界有幾個知道你們是夫妻的?”
“外公,這不是外界知不知道的問題,”季非墨見蘇耀武要走,又急急忙忙的開口喊著:“倆人是不是夫妻跟外界無關,我隻知道......”
“你隻知道要孩子,”蘇耀武抓住曉蘇的手腕一邊朝門外走一邊冷冷的對季非墨低吼一句:“而且還是要兒女雙全的孩子,甚至你和那個顧明珠都不費一絲一毫的力氣,你們這對狗男女的如意算盤的確打得很好,不過卻被我識破了,所以,你和曉蘇的婚事也就到此結束......”
“可是熠熠和燦燦還等著曉蘇生男孩子來做臍帶血移植手術,”季非墨見蘇耀武帶著曉蘇要走,急急忙忙的上前攔住他們,然後又非常著急的說:“外公,你真的誤會了,其實我對顧明珠......”
“熠熠和燦燦需要臍帶血移植術我知道,”蘇耀武再次打斷了季非墨的話:“我們不會直接找你要**的,我們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讓你提供!”
話落,用手把擋在門口的季非墨一手拉開,隨即拖著曉蘇就朝門外走去,對於站在包間裏的季非墨,完全沒有要繼續理會的意思。
曉蘇這個時候不敢多說一句話,因為她知道外公這是在氣頭上,於是趕緊給季非墨使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跟上來了,她先帶外公離開,晚上到醫院見了麵再說。
季非墨即刻知趣的沒有再追上去,想想也是,這蘇老將軍老婆不在幾十年了,女兒也在七年前病逝了,現在曉蘇是他唯一的親人,而曉蘇這些年受了那麽多的苦,而這些苦,都和他季非墨有關。
他不禁換位思考起來,如果他是蘇耀武,可能也不願意讓曉蘇來嫁給他了,何況顧明珠和曉蘇又是那樣的關係......
他不禁頭疼起來,他要怎樣才能讓蘇耀武相信,他是真心愛曉蘇的,這麽多年來,他愛的人一直都隻有曉蘇一個人?他又要怎樣,才能打動蘇耀武的心,讓他心甘情願的答應他和曉蘇的婚事?
曉蘇和外公依然坐在後排座位上,看著外公,她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外公,我們是先回......幫你找酒店住下來還是去媽的墳前看看?”
其實曉蘇原本想說我們是先回顧家的,可顧家兩個字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因為她即刻想到了顧家現在的兩個女人鄭心悅和顧明珠,顧家,外公是不屑見到她們的,所以即刻又改成了幫他找下榻的酒店。
“先去看薇安吧,”蘇耀武深深的歎息了一聲,隨即又側臉看著曉蘇說:“那個,酒店就在熠熠和燦燦醫院附近找吧,這樣也方便我隨時到醫院看兩個孩子,你又不會開車,攔出租車老麻煩了。”
“這個......”曉蘇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又趕緊說:“醫院附近沒有五星級的酒店,最好的一家也才是四星級的......”
“四星級就四星級嘛,我又沒說一定要住五星級酒店,”蘇耀武白了她一眼:“你外公我一向都是艱苦樸素的!”
曉蘇聽了蘇耀武這話,又看著他那個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即刻點著頭附和著他:“對對對,我忘記了,外公是軍人,一向以艱苦樸素為準則,都是曉蘇糊塗,那就這麽說定了,晚上去住四星級酒店,我這就給那家酒店打電話訂房間。”
曉蘇說完這話就掏出手機來,即刻幫蘇耀武定了間最具特色的豪華套間,這也是四星級酒店裏最好的房間了。
濱海臨近年底的天氣有些陰暗,今天上午都沒有太陽,天空灰蒙蒙的一直亮不開,所以曉蘇和蘇耀武到墓園時天都好像要黑了似的的。
在墓園下麵買的鮮花,或許是年關將近,來掃墓的人並不多,所以這鮮花也都不新鮮了,估計是賣了兩天的了。
曉蘇一手捧了花,一手攙扶著外公一起朝山上走去,傍晚的時候,山風有些大,她身上衣服穿得有些單薄,於是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被她攙扶著的蘇耀武沒有忽略掉她這個顫抖,即刻脫下身上的風衣給她披上,然後又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曉蘇,你實在是太瘦了,你看一點山風都抵禦不了。”
曉蘇的鼻子一酸,溫熱的**瞬間湧上了眼眶,爺爺死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被長輩如此的關心過了。
倆人來到蘇薇安的墓碑前,墓碑前卻已經放著一束鮮花了,而墓碑也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很明顯,今天有人來看過蘇薇安。
蘇耀武冷哼了一聲:“顧嘉良這人就是會做表麵文章,知道我來濱海了,恐怕是下午才匆匆忙忙來薇安墓前的吧?”
曉蘇沒有啃聲,其實在看見那一束花時心裏就已經明白了,父親不可能猜不到外公要來看母親的行蹤,而他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外公看見母親的墓碑上有厚厚的塵土。
蘇耀武把手放在墓碑上,看著那上麵的照片,重重的歎息一聲道:“薇安啦,爸又來看你了,你雖然才走了七年,可你離開爸,已經整整25年啦!爸......真是後悔啊,後悔那個時候打你,後悔那個時候把你關起來,後悔你帶著孩子回來都不讓你進家門,後悔......”
曉蘇跪在一邊,聽著外公給蘇薇安說話,那聲音那語調,那動作,就好像他麵對的不是一塊冰冷的墓碑,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似的。
蘇薇安生命最後那一個月,在醫院裏度過的,她每天都是守在母親身邊的,那時的母親或許是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人世,所以時常回憶小時候的事情。
蘇薇安說她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因為她的母親是生她生死的,而他的父親怕她受後媽的委屈,硬是沒有再娶,一個人又當娘又當爹的把她拉扯大。
蘇薇安總說,她小時候很叛逆,父親又嚴格,所以沒少挨打,可每次挨打後,她就越叛逆,因為父親除了打就不會別的。
蘇薇安還說,其實她小的時候還盼望著父親能娶個妻子,想著父親娶了妻子後注意力就會轉移到他妻子身上,也就不會時常關注著她了。
蘇薇安說,她挨打最厲害的一次,是12歲那年,因為大著膽子去勸自己的父親再娶一個老婆,結果蘇耀武讓她跪在堂屋裏麵對列祖列宗用鐵樹棍子抽打她,那一次,打得她渾身是傷,躺在**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從此以後再也不敢跟自己的父親提讓他再娶的事情。
蘇耀武用手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最後眼裏淚花都出來了,輕聲的道:“薇安啦,我在來之前做夢了,夢見你媽了,我告訴她薇安七年前就過來了,她說你已經找到她了,你們母女倆在那邊團聚了也好啊,這樣,爸就放心了......”
曉蘇聽著外公這哽咽顫抖的話語,眼眶裏溫熱的**終於奪眶而出,外公也許教育子女的方式有些極端,可他卻是真心愛自己孩子的。
想著母親即將離世時嘴裏不停的喊著:“爸爸......我錯了.....爸爸.....我錯了......”
那個時候,她就守在母親的身邊,卻不知道母親嘴裏的錯了是什麽意思,是她小時候某件事情做錯了嗎?還是,她違背父親的意願嫁給了父親不願意她嫁的人?
而今,時隔七年之後,當母親曾經的好友鄭姨變成父親的續弦,當鄭姨的女兒變成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她才恍然明白,其實,母親是後悔沒有聽外公的話,後悔嫁給了父親顧嘉良。
夜色逐漸的濃了下來,路燈也亮了,曉蘇攙扶著外公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走去,距離車還有近三百米的樣子,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男人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