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祥瑞的世界(上)

一百三十五、祥瑞的世界(上)

在某個被穿越者劇烈擾動的時空,從16世紀20年代開始,剛剛完成了文藝複興的歐洲諸國,都在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作用之下,不幸地跌落了一個寫作“祥瑞”讀作災難的噩夢時代。

而這場空前浩劫的起因,則起源於一封“中國皇帝”寫給西班牙國王的信箋。

信箋上的內容已經不得而知。總之,在1520年的夏天,這封盛裝在黃銅匣子裏的信箋,還有一些昂貴的絲綢、瓷器和香料,被一隊全副武裝的西班牙大帆船運過浩瀚的大西洋,抵達了西班牙王國的宮廷。

緊接著,剛剛成功被競選為神聖羅馬皇帝的查理五世,也就是西班牙人一般稱呼的卡洛斯國王,在誌得意滿地成功加冕稱帝,旋即從德國返回西班牙之後,便拆閱了這封內容不詳的信箋……然後,可憐的皇帝陛下很快染上了天花,滿身發滿了可怕的紅斑與水泡,並且以驚人的速度暴病身亡。

更要命的是,這位年輕的國王,或者說皇帝,並沒有留下任何子嗣,從而引發了一片可怕的政治**。

然而,查理五世,或者說卡洛斯國王的駕崩,還僅僅隻是災難的一個開始。沒有等到新國王的即位,不知名的烈性瘟疫就從宮內傳播到了宮外,然後迅速蔓延到整個西班牙,接下來還隨著船舶和商隊的旅程,讓可怕的疫情進一步向著整個歐洲急速擴散——裏斯本、巴塞羅那、馬賽、土倫、佛羅倫薩、威尼斯、巴黎、安特衛普、倫敦、哥本哈根、科隆、萊比錫、漢堡、不萊梅、維也納、布拉格、克拉科夫、華沙、斯德哥爾摩、莫斯科……無數座聞名遐邇、繁華富庶的歐洲名城,全都在死神的黑色羽翼下顫抖、呻吟……

從西班牙到尼德蘭,從不列顛到丹麥,從法國到波蘭,以及跟西班牙隔海相望的意大利半島,幾乎所有的歐洲人都駭然發現,一場更甚於十四世紀黑死病危機的空前大瘟疫,正在他們的頭上縈繞徘徊!

——經曆了中美洲的可怕失誤之後,馬主任投放到這個時空的細菌武器,終於在正確的坐標上爆發了。

霍亂、天花、白喉、麻疹、痢疾、瘧疾、黃熱病、黑死病,還有軍用的炭疽病毒……各式各樣的傳染病,在整個歐洲蔓延,肆無忌憚地施展著它們的**威——雖然跟1348年黑死病爆發的時代相比,經曆了文藝複興的歐洲人,在醫學方麵已經有了一定進步。但僅僅依靠當時十分簡陋的放血、灌腸和催吐技術,還有完全不靠譜的原始草藥,對於久經各種抗生素考驗的現代傳染病菌來說,根本是半點治療效果都沒有。

更糟糕的是,這個時代的歐洲人普遍不講究衛生,並且錯誤地把洗澡當成致病的根源,於是人人都一輩子不洗澡,身上肮髒不堪、臭氣熏天,而城市和住房內普遍也是垃圾成堆、屎尿遍地……如此不衛生的生活習慣,頓時大大加速了上述各類瘟疫的蔓延,還讓患病者的死亡率高得驚人。

從1520年夏秋開始,西歐每一座教堂的鍾聲都終日不絕,每天都有無數屍體下葬,喪葬人員甚至來不及挖掘墓穴,隻能把屍體隨意丟進壕溝裏,然後鏟上些浮土草草掩埋,結果死屍沒多久就被野狗再次刨出來,啃得七零八落。如果某一天教堂的鍾聲終於停止,那就意味著連敲鍾人和神父也已經病死了。

更可怕的是,縱然是滔滔海峽也無法阻擋瘟疫的傳播,因為攜帶病菌的老鼠和跳蚤可以藏在船上渡海;而寒冬也隻能暫時遏製瘟疫的威力,一旦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瘟疫就會再度死灰複燃。

為了逃避死亡,無助的歐洲人用盡了各種方法——可憐的醫生們絞盡腦汁,根據中世紀可悲的醫學常識,給患者服用了瀉藥、催吐劑,進行了放血和灌腸治療,用煙熏房間,甚至學習傳說中的女巫,把癩蛤蟆、童子尿、蠍子等等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丟進鍋裏煮藥湯……但結果不是毫無療效,就是反而加速了死亡。

另一方麵,虔誠的神職人員和信徒,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抗瘟疫——這些宗教狂熱者認為是人類的墮落引來了神明的懲罰,於是就更加狂熱地向上帝祈禱。他們在歐洲的每一座城鎮裏遊行,用鑲有鐵尖的鞭子彼此鞭打,口裏還哼唱著:“我有罪”……長期以來受到歧視的猶太人和吉普賽人,被瘋狂的信徒們指認為魔鬼的化身、瘟疫的傳播者,把他們成千上萬地趕出家門活活燒死。而新一輪殘忍的女巫狩獵運動,也在轟轟烈烈地展開,短短半年裏就拷打死了數萬名“疑似女巫”……但死亡還是不斷地降臨到人間。

由於在瘟疫之中死亡的人是如此之多,以至於活下來的人幾乎還不夠埋葬死者的。每一個歐洲人都被恐懼抓住了靈魂,不顧一切地想要遠遠地避開疾病和死亡。有些病人分明還沒有死去,就已經被滿臉恐懼的親人們挖坑活埋,因為人們覺得他反正注定要病死,還是早早埋了為好,省得傳染給自己……

更糟糕的是,跟西班牙的情況類似,歐洲一些國家的君王及其正統繼承人,也在瘟疫之中猝然病死,從而引發了圍繞繼承權的內戰,而戰亂與瘟疫的同時爆發,又進一步增加了人們的恐慌情緒。宣揚末日即將降臨,世界即將毀滅的神棍,一時間泛濫成災,到處都有人受到蠱惑,不是絕望自殺,就是避入山林。

等到這一大堆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致命瘟疫,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之後,整個歐洲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口,隻怕是連天堂都要被如此之多的靈魂給塞滿了。

由於當時在人口聚集度越高的地方,衛生條件就越惡劣,而瘟疫爆發得也越厲害,於是很多有名的歐洲城市,瘟疫過後就成了荒無人煙的廢城。而君王們在失去都城之後,其軍事實力和統治能力也大打折扣,越來越壓不住地方貴族——結果就是一些剛剛有了中央集權苗頭的國家,再次趨向於分裂和瓦解。

而鄉下的情況也同樣糟糕——因為太多死於瘟疫,活下來的人也普遍在瘟疫期間耽擱了耕作,從而導致農莊被荒廢,農田隻剩下荒蕪的雜草……結果,緊隨著瘟疫而來的,便是涉及了整個歐洲的可怕饑荒,以及歐洲各國封建統治秩序的嚴重危機——因為整個王族-貴族-自由民-農奴的體係已經全垮掉了!

當然,在整個歐洲都陷入了災難之後,這場瘟疫也不可避免地跨過地中海,傳播到了北非和西亞的穆.斯林世界,同樣造成了規模驚人的死亡。

但是,相對於植被茂密、動物繁多的歐洲來說,渺無生機的撒哈拉大沙漠和阿拉伯大沙漠,明顯起到了天然隔離帶的作用。而穆.斯林喜好清潔,幾乎每天都要洗澡和洗腳的傳統,也讓他們在瘟疫年代裏受益匪淺。盡管他們對瘟疫同樣也沒有特效藥,但死亡率卻比渾身汙垢的16世紀基督徒要低得多。

然而,對於缺乏現代醫學和傳染病學常識,但卻迷信著神靈的十六世紀歐洲人來說,他們隻看到同樣是在瘟疫的侵襲之下,各地的基督徒經常是整村整城地病死,而土耳其人等異教徒這邊的死亡率相對來說卻要低得多……最後得到的結論,自然是上帝的力量似乎不如真.主偉大……

結果,在已經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征服的東歐巴爾幹半島、匈牙利、羅馬尼亞等地區,越來越多的歐洲人開始拋棄上帝,轉而改宗崇拜真.主,讓土耳其帝國的統治者甚感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