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無敵

在歐亞大陸北部的遼闊土地上,曾經有著這樣一個偉大的紅色帝國。

這個國家的全稱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簡稱蘇聯。

鼎盛時期的蘇聯,是全世界版圖最廣大的國家,擁有一百二十多個民族,二千二百萬平方公裏領土,二億多人口,版圖橫跨歐、亞兩洲、占據全世界陸地麵積的六分之一。

這是一個用紅色信仰凝結起來的蘇維埃政權,它的建國口號就是解放全人類。

它在十月革命的炮火中艱難誕生,在全世界的封鎖和敵視中完成了工業化,在希特勒的入侵中發動了改變曆史的大反擊,在漫長的冷戰中跟以美國為首的“自由世界”叫板,成為了主宰世界的兩極之一。

通過偉大信仰而凝聚起來的澎湃力量,讓這個國度不斷地從勝利走向勝利。這個國家的建立和發展,就是人類曆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社會科學實驗——消滅剝削階級,建立理想社會的實驗!

在這個國家的短暫一生中,充滿了無數的奇跡。

——第一顆人造衛星、第一艘載人太空飛船、橫掃歐洲的鐵甲洪流、遮天蔽日的圖95轟炸機、破冰而出的台風核潛艇、讓地球顫抖的核彈頭、截斷世界的鐵幕……

這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注定要讓整個地球的人類都為之仰視——無論是羨慕它的人,還是憎恨它的人。

這片孕育出普希金、托爾斯泰、高爾基、柴可夫斯基、列賓、列寧、斯大林的偉大土地。曾經是很多人衷心向往的聖地。一首《莫斯科效外的晚上》,不知吟唱出了多少人的眼淚。

在那個**燃燒的時代,無數有著不同的語言和膚色,來自於不同民族和國度的勇士們。舉著紅旗在整個世界浴血鏖戰,從沙漠到雨林,從美洲到非洲,隻是為了實現心中那個解放全人類的紅色理想。

然而,就在這個紅色帝國逐漸走向鼎盛的時候,崩塌的預兆卻也已經悄然浮現。

由於財政資源過度向著重工業和軍事領域傾斜,這個國家能夠生產全世界最先進的核潛艇和戰鬥機,能夠與最強大的資本主義國家在全球各地明爭暗鬥。能夠在理論上發給人民超高水準的工資,實際上卻無法在商店裏給自己的人民提供足夠的消費品,讓他們不必在無休止的排隊搶購中浪費時光。

結果,蘇聯的年輕人一方麵接受了教育和宣傳。知道自己是生活在無比優越的社會主義製度下,以及全世界最發達的國家中,對生活充滿了期待。而消費品短缺,娛樂匱乏的灰暗現實,卻又與他們的期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這讓他們的心中充滿了苦悶、彷徨和冷漠。構成國家基石的熱情與信仰開始漸漸動搖。

更可怕的是,許多本應是人民公仆的蘇聯領導人,在享受特權、貪汙受賄,過著奢侈墮落的生活之餘。竟然猶嫌不足,還要把整個國家都塞入自己的腰包。合法地讓子女繼承權力和財富……當共產黨成為他們化公為私的阻礙時,這些扛著紅旗反紅旗的家夥。就開始利用手中的資本和權力,操縱媒體,迷惑人心,破壞經濟,製造衝突,主動敗壞黨的名聲,直至將這個名為蘇聯的巨大國家完全撕裂!

困惑而又麻木的人民,隻是沉默的大多數,真正毀滅這個國家的罪人,就坐在主席台的前三排。

於是,私有化運動開始了,“自由”的聲音出現了,過去的理想被否定了,紅旗墜落了,蘇聯解體了。

在世人的目瞪口呆之中,這個偉大的國家,這個擁有完整重工業體係、第一個把人類送上太空的超級強國,沒有轟轟烈烈地毀滅於一場結束人類文明的核戰爭,卻無聲無息地毀滅於自身信仰的變質與墮落。

接下來,一切代表了公平和正義的美好理想,都在瓜分蘇聯的盛宴中被徹底埋葬。

——如果說,過去蘇聯時代的種種腐敗和特權,還隻是糧屯裏有了幾隻偷東西吃的老鼠;那麽到了蘇聯解體之後的現在,連糧屯的所有權都已經變成這些老鼠的了。

結果,曾經的超級大國變成了隻屬於少數寡頭的私產,昔日的加盟國彼此交戰,“去工業化”讓國家很快就隻能靠販賣資源為生,而留給人民的隻有衰敗、貧窮、動亂和死亡。

然而,在蘇共殘骸中拚湊起來的俄共,已經沒有膽量再次舉起血染的軍旗,隻得走上了議會鬥爭的路線,從此在無休止的爭吵中蹉跎歲月。至於其它加盟國的共產黨,實際處境恐怕多半還不如俄共。

但是,也有一部分堅持保留著昔日軍旗的勇士,迄今依然散布在那個紅色帝國的昔日版圖上,在嚴酷的社會環境之中,努力維持著各自的根據地,艱難地保存著信念的火種——在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在白雪皚皚的遠東廢棄城鎮,還有在烏克蘭北方那片舉世聞名的核輻射無人區,切爾諾貝利……

他們就是昔日那個紅色帝國的冷戰遺民。

他們驕傲地自稱為最後的布爾什維克!

雖然,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他們這些最後的布爾什維克,也已經變得越來越消沉和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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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切爾諾貝利核電站那個水泥棺材不遠的荒野之中,矗立著一座造型敦厚的蘇式三層小洋樓。

小洋樓的四周環繞著高大的喬木,還有用鑄鐵製成的籬笆和路燈杆,透著一種俄羅斯特有的粗獷氣質。

然而,這些粗笨的鑄鐵件早已鏽蝕不堪。木質的走廊和地板更是風化爆裂,隻有胡亂瘋長的植物攀附在灰暗的混凝土建築上。四周綠樹成蔭的勃勃生機與時間停滯般的幽森死寂,形成了一種分外詭異的對比。

“……噢噢噢!神聖的紅牌伏特加!!!有多久沒嚐過這樣帶勁的玩意兒了?!”

這座破舊的小洋樓內,底層客廳燃燒著木柴的壁爐旁邊。一位穿著蘇聯時代舊軍裝,卻多了一對狼耳朵和一條狼尾巴的老狼人,神情無比激動地用胡須磨蹭著光滑的玻璃瓶,“……上次喝到紅牌伏特加的時候,好像還是在複活節吧!我已經快要受夠了用土豆自釀的劣酒啦!還是帶著高強度輻射的!”

“……伊霍諾夫斯基上校,請您別太激動,要是把酒瓶給打碎了,那可就什麽都沒了。”

正坐在沙發上啃蘋果的金發狼人少女。看到老狼人丟人現眼的糟糕模樣,忍不住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啊,你說得對,索尼婭。這樣的寶物確實應該好好珍惜……”

伊霍諾夫斯基上校終於戀戀不舍地放下了伏特加酒瓶,然後拔掉軟木瓶塞,轉身取出一個繪製著鐮刀錘子黨徽的搪瓷杯子,小心翼翼地倒了小半杯伏特加,這才無比珍惜地用舌頭舔了舔。“……嗯,確實夠勁兒,應該是正牌貨……對了,基輔城裏如今怎麽樣?跟上個月的情況相比有變化嗎?”

“……還能怎麽樣?失業、遊行、搶劫、妓女、通貨膨脹、**抗議……外加議員們的滑稽表演!”

名為索尼婭的狼人少女打了個哈欠。把蘋果核往窗外一丟,同時又抓起另一隻蘋果。“……街邊到處都是妓女、乞丐和小偷,物價又比上個月翻了將近一倍。每個人都在用酒精和毒品麻醉自己,墮落得簡直就像是越戰時代的西貢!就差沒有美國大兵來消費了!這個國家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是啊!你說的對,這個國家已經徹底墮落了。過去人們的兜裏有盧布,貨架上卻沒有商品;而現在的貨架上有了商品,人們的兜裏卻沒有了錢……多少年了,大家都隻發現自己越來越窮。”

伊霍諾夫斯基上校舉起酒杯,無限憂傷地歎了口氣,“……憤怒的人們走上街頭抗議,但卻什麽用處也沒有——人們有遊行的自由,當局也有視而不見的權力。從第一次橙色革命開始的時候就是這樣,不管換誰上台都隻知道討好西方,人們的生活都隻會越來越糟……這就是自由的烏克蘭!哈!嗝兒~~”

他搖了搖頭,將杯子裏的伏特加灌了一大口,噴出一股濃鬱的酒精氣息,然後用匕首打開一聽索尼婭剛從基輔城裏買來的豬肉罐頭,放到麵前的小圓桌上,直接拿匕首插著肉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是啊!這一切可真是荒唐!我在異世界呆了三天回來,就發現這邊的時間流逝了差不多三十年,黨和祖國已經不存在了,整個組織變成了‘最後的布爾什維克’,而隊長你更是變成了老爺爺!”

索尼婭也沮喪地放下了剛啃掉一半的蘋果,低聲地開口應和著,豎立的狼耳朵同時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來,“……我在烏克蘭成了外國人,共產主義成了罪惡的名詞……這個國家究竟是怎麽了?這片土地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都已經快要認不出這片墮落的土地,就是我生長的光榮祖國了!”

狼人少女突然一把搶過上校的紅牌伏特加,沒有用杯子,直接就湊著瓶口往喉嚨裏灌下,同時噴著酒氣述說著心中的鬱結,“……曾經跟我一起共事的同誌都離開了。我為之奮鬥一生的東西……”

說到這裏,索尼婭再也講不下去,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複雜情感,隻得默默地哽咽著垂淚。

伊霍諾夫斯基上校歎息著站了起來,拿走了少女手中的紅牌伏特加酒瓶,拍打著她的肩膀,盡可能柔和地勸慰,“……想哭的話,就盡量哭出來吧!很抱歉,當你奉命穿越了蟲洞,身在另一個世界進行探索和冒險的時候,我們這些留在祖國的沒用家夥,居然全都沒能守護住這個偉大的聯盟……”

老狼人抓著“神聖的紅牌伏特加”,往嘴裏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讓刺鼻的酒液在灰白的胡須上緩緩滑落,“……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索尼婭,你或許還是幸運的,至少你沒有經曆過那段最絕望、最黑暗的悲慘年代,尤其是當我們無力地看著克裏姆林宮那麵飄揚的紅旗墜落,感覺心都快要被撕裂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