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驚爆危機(中)

“……同樣的道理,在我們的時代,中東阿拉伯人的形象,是何其的野蠻與暴力,以至於一提起阿拉伯人,就會讓人聯想起宗教暴動、人肉炸彈和恐怖襲擊。而另一邊的歐洲人,卻是被‘從搖籃到墳墓’的全麵福利給養懶了骨頭,整天忙著罷工、度假和開派對,世界大戰時代的鐵血精神似乎已經被遺忘一空。

如此看來,在戰火硝煙中鍛煉出來的阿拉伯人,應該是能夠在戰場上很輕鬆地碾壓歐洲人才對囉?

可嚴酷的事實卻是截然相反——像這樣勇敢無畏卻自由散漫的阿拉伯人,他們的國土資源被西方列強侵蝕,被美國駐軍控製,他們的軍隊幹脆連被驅逐出故鄉兩千年的猶太人難民都打不過!而如此慵懶的歐洲人,雖然已經風光不再,但就算是中國和美國,也沒辦法惦記著他們國土上的資源,反倒要跟他們達成妥協,才能聯合開發西亞和非洲的資源與財富:這就是有組織跟無組織,有紀律跟無紀律之間的天壤之別!

然後,再看看南美洲和東南亞,那些個貪圖安逸、自由散漫的國家和民族,即使擁有豐富的資源、龐大的人口,也都無法以強國的姿態屹立於世界之林——比如說巴西政府,明明腎虛到連裏約熱內盧的貧民窟都管不動,偶爾進一次裏約熱內盧的貧民窟就得動員軍隊全副武裝,坦克和直升機一起上,最後照樣被毒販大佬們k得滿頭包……卻居然還好意思往臉上貼金。吹噓自己是什麽‘金磚四國’,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就算是蔣介石。也從來沒有在南京發動圍剿的醜事啊!你倒是讓紅軍弄個南京公社出來瞧瞧?”

一直講到這裏,楊教授才興致盎然地轉回了正題,“……放到民國時期,在幾十年血腥內戰中打出來的各路中國軍閥部隊,之所以打不過以新兵為主的日本侵略軍。那主要並不是勇氣的差距,甚至不是武器的差距,而是秩序的差距!日本軍隊有科學嚴酷的新兵訓練,有流暢完善的兵役補充製度。有源源不斷的軍工生產和後勤供應,有提供後備軍官的各級軍校和催人上進的獎懲製度,還有作為精神信仰偶像的天皇……

當然,他們的參謀製度和軍官選拔製度都很成問題(日本參謀比主將還厲害,經常假傳聖旨、背著司令獨自發號施令,打了敗仗卻要主將切腹背黑鍋;日軍士兵永遠不能當軍官,沒有任何一條升職途徑)。可中國的軍閥部隊又有什麽?地盤是丟了揀,揀了丟,軍隊就像是走到哪裏吃到哪裏的蝗蟲,招兵全靠進村綁人抓壯丁,什麽預備役製度更是無從談起,連武器彈藥都得進口!就算底層士兵有些愛國熱情。上麵的那些軍頭大佬卻是心思複雜得很。而且,日軍好歹有統一的編製,國民黨軍隊裏麵卻分成中央軍、晉綏軍、西北軍、滇軍、湘軍、桂軍,各路川軍,馬家軍……中央軍裏麵還要分成嫡係和旁係。外加一個比正規軍還能打的稅警總團(宋子文的私兵)——有秩序的軍隊戰勝無秩序的軍隊,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總之。一個四分五裂、一盤散沙的民族,無論有多少優秀人才,也無法從整體上戰勝一個精誠團結的對手。即使偶爾取得幾次戰術上的勝利,也會因為內部的掣肘而無法轉化為戰略上的成功……這也就是為什麽‘個人太強,國家太弱,會很吃虧的’——不管是再怎麽強悍的個體,也無法戰勝一個強悍的集體啊!”

“……嗬嗬,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唉,教授,我也就是那麽一說,你卻滔滔不絕地講了這麽一大通,弄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動筆回信了呢。”金奇娜女士笑著聳了聳肩膀,推開手邊剩下的讀者來信,隨手撿起一份報紙略微瞄了幾眼,頓時不由得驚呼起來,“……喲!今年秋天,上海這邊的流感似乎鬧得特別嚴重,按照報紙上的說法,光是一家醫院就死了好幾百人呢!呃……該不會跟你們的穿越有關吧!”

放下刊登著上海秋季流感疫情的報紙,她用狐疑的眼神瞟了瞟正襟危坐的楊教授,並且回憶起了幾位穿越者曾經在閑聊時跟自己提起的某些恐怖故事——比如用病毒武器輕鬆消滅了數千萬古代土著之類……

“……這個……誰知道呢?流行性感冒病毒這玩意兒,可是出了名的一年一變,甚至一季一變,根本做不出疫苗來。”楊教授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裝作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但最終還是不幸在金奇娜的眼神攻擊中敗下陣來,“……好吧,我承認,如今在上海爆發的秋季流感,確實是可能跟我們的到來有關。”

他略顯沮喪地繼續強辯道,“……但這年頭醫療技術落後,流感致死的危險本來就特別高啊!比如說1918年發生的西班牙大流感,全世界有七億人得病,死亡人數更是高達四千萬,這難道也跟我們有關?”

“……咯咯咯,好啦,楊教授。你不用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金奇娜伸手掩嘴笑道,“……我也沒有要怪你們的意思,隻是記得多給我帶些感冒藥過來……畢竟我家的杏貞年紀還小,抵抗力弱……”

說曹操,曹操就到——“……媽媽,媽媽……早飯怎麽還沒好啊?貞貞的肚子都要餓扁了!”

伴隨著一陣帶了鼻音的軟萌呼喚,穿著連衣裙和小皮鞋的金杏貞,蹦蹦跳跳從樓梯衝下了來,熟練地以“飛撲”姿勢投入金奇娜的懷抱中,隻是同時卻把粉嫩嫩的嘴唇撅得老高老高,上麵足足能掛兩三把油壺,好像在控訴著“媽媽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嚶嚶嚶……”。那撒嬌的小模樣兒,當真是萌得不忍直視。

不幸中招的金奇娜。霎時間就被萌翻了——於是,聞著懷中蘿莉的溫暖香氣,她好笑地戳了戳自家女兒鼓得好像包子的兩腮,柔聲說:“……貞貞,因為今天學校停課,你難得在家休息,我特意請傅太太給你做了黑森林蛋糕,所以開早飯的時間要遲一點兒……你若是肚子實在餓的話。就先吃幾塊餅幹怎麽樣?”

“……黑森林蛋糕?!哦!媽媽最好了!我最喜歡媽媽了!”金杏貞聞言立即破涕為笑,沒出息地大聲歡呼起來,抱住媽媽的脖子用力蹭著她的臉頰,“……嗯,那個……蛋糕還要多久才能好?媽媽?”

“……啾——”金奇娜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應該就快了,我的小饞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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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私奔出來的菜鳥地下黨傅太太,正在公寓的廚房裏,教導索尼婭政委如何製作黑森林蛋糕。

——雖然“黑森林蛋糕”這個名詞聽起來很有童話氣息,貌似來自於格林童話的年代。但事實上,直到二十世紀初期,德國特產的黑森林蛋糕才真正出現並流行起來。此時還算是個稀罕貨。若非傅太太乃是中西女塾的西式糕點天才,在眼下這會兒的上海灘,恐怕還真沒幾個廚師能做出這樣的高級貨。

此時此刻,金家公寓樓的公共廚房長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工具和食材。而這些日子以來完全沒啥存在感的菜鳥地下黨傅太太。則得意洋洋地在“未來的俄羅斯同誌”麵前秀起了她的優越感。

——過去的這段時間裏,“未來同誌”們展示的各種奇妙高科技。對曆史與世事的深度剖析,還有各式各樣廣博的見聞學識,讓原本還自詡為高學曆的傅太太甚是自慚形穢,覺得自己這個名門閨秀出身、中西女塾畢業的“新式女子”,在他們眼中簡直就成了窮鄉僻壤的鄉下丫頭……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件“未來同誌”不懂的事情,能夠讓傅太太顯擺一下,自然讓她感到得意非凡。

“……黑森林蛋糕的一大特色,就在於它是不用麵粉的。”傅太太套著一條圍裙,把袖子捋得高高的,對索尼婭搖晃著小指頭,“……這樣一來,蛋糕裏才不容易出現氣泡,口感也會更加細膩綿密,明白了嗎?”

索尼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哦,黑森林蛋糕不用麵粉……誒?蛋糕不用麵粉……那用什麽?”

“……當然是榛果粉和杏仁粉,還有可可粉,這樣才夠香啊。”傅太太捧起一大碗榛果粉、杏仁粉與可可粉的混合物,把它們倒進一隻細篩子裏,“……還得要仔仔細細地把它們篩過三遍,這樣才足夠細膩。”

她小心翼翼地抖動著手腕,那認真嚴肅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在做禱告的基督徒。接下來又把水和糖加進蛋黃裏,攪拌均勻後一股腦兒地灌入混合堅果粉中,最終攪拌成一碗濃度適宜的麵糊。

“……請把櫻桃汁和櫻桃酒遞給我,親愛的索尼婭同誌……喂喂!你怎麽又偷酒喝了!”

傅太太一回頭,就發現索尼婭正偷偷地把櫻桃酒往嘴裏灌,隻得好氣又好笑地搶下來僅剩的半瓶酒

“……政委同誌,這些進口櫻桃酒是專門做蛋糕用的,在上海可是好難買到的喲!想喝酒的話,那邊櫃子裏有的是女兒紅和紹興花雕!”傅太太一邊氣呼呼地嗬斥著饞嘴的毛子女政委,一邊把櫻桃酒和櫻桃汁倒進麵糊裏,再攪拌均勻。然後又往一碗蛋清裏加了一點食鹽,隨即動手把蛋清打成泡沫,再把打好的蛋清倒進攪拌好的麵糊裏,但是隻倒了約三分一就停止傾倒,轉而繼續手法輕柔地進行攪拌。

“……蛋清泡泡不能一次倒完,而且不能攪拌過度,否則氣泡就不足了。”她耐心地攪拌一會兒後,才把剩下三分之二蛋清全部倒入。最後將這些咖啡色的混合**倒進烤蛋糕的模具,又把模具推進了烤箱。而索尼婭則是眼巴巴地盯著烤箱,看上去好像恨不得跟著蛋糕一起鑽進去似的。

——但很遺憾的是。至少要等到一個小時以後,黑森林蛋糕才能烤好。

然後。在蛋糕快要出爐的時候,金奇娜帶著金杏貞闖進了廚房,“……傅阿姨!蛋糕烤好了嗎?”

“……好了,好了,親愛的小貞貞,可愛的蛋糕正在烤箱裏翹首企盼著你的品嚐呢。”

麵對這隻一邊蹦蹦跳跳一邊閃著星星眼努力賣萌的蘿莉,傅太太用燦爛的笑容回答道。

可惜,在下一刻。當金杏貞眼神發亮地盯著剛出爐的蛋糕,迫不及待地準備大快朵頤之時,傅太太的另一句話卻將她打入了深淵:“……不,等等,別伸手,我們還有很多工序和步驟沒有做呢!”

於是,這隻已經口水直流、肚子亂叫的軟萌小蘿莉。頓時就傻眼了,隻好泫然欲泣的控訴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近在咫尺的蛋糕,同時聞著不停鑽進鼻孔的香氣,整張小臉蛋都失望得皺了起來……

直到把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蛋糕放冷之後,傅太太才將蛋糕橫切成三片。然後用罐頭櫻桃和鮮奶油製作起了黑森林蛋糕的夾層:先是把鮮奶油與櫻桃酒小心混合,薄薄地抹在櫻桃上;然後一層蛋糕一層櫻桃奶油地堆砌起來,猶如磚瓦匠在砌牆……待到最上層的蛋糕擺好壓緊、奶油被也抹平之後,傅太太黑森林蛋糕烹飪演示終於進行到了最後的步驟——她把預先準備好的巧克力屑灑在蛋糕表層,毛茸茸地戳在奶油表麵;剩下的奶油則被用來塗抹蛋糕的側麵。以及做成漂亮的奶油花朵……當六枚紅豔豔的罐頭櫻桃,準確地落座在十六團奶油花朵上之後。這隻做工考究的黑森林蛋糕終於大功告成了!

“……哦哦,好漂亮的蛋糕啊!”金杏貞無限深情地凝視著這隻大功告成的黑森林蛋糕,就差沒有留下感動的熱淚了——深紅的櫻桃鑲嵌在潔白的奶油花朵上麵,再往下數則是富有層次感的深棕、粉白、淺棕、粉白、淺棕、粉白和淺棕……各種色彩層次分明又完美和諧的融為一體,就像是一最華麗的藝術品。

然後,這件最華麗的藝術品,就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在了小蘿莉的肚子裏……

微笑地看著正在埋頭苦吃、把自己變成花貓的小女兒,一種安詳幸福的感覺頓時洋溢在金奇娜的心頭。

……或許……就這樣一直留在民國時代,養個女兒寫寫文章過日子……似乎也不錯?

……但是,單身母親的日子畢竟太寂寞……要不要再找個男人呢?

然而,正當金奇娜帶著一臉溫馨而又羞澀的表情,漫無目標地胡思亂想之際,一陣“叮咚,叮咚”的門鈴聲卻猛地打斷了她的遐思,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細長秀氣的眉毛。

“……早上這時候……有誰會來呢?那幾個編輯什麽時候這樣勤快了?還是哪個不懂禮儀的讀者?”

金奇娜不悅地小聲嘀咕說,同時轉身吩咐起了自家的女傭,“……張媽,快去開門,看看是誰來了?”

但是,在下一刻,她難以置信地卻聽到了大門被轟然撞開的倒塌聲,以及張媽歇斯底裏的驚恐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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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浦西,靜安區愚園路218號,百樂門舞廳

燈紅酒綠、衣香鬢影;醉人的微風,悠揚的舞曲;還有無數明星名模們袒肩露背高開衩的大白腿……

——雖然舞廳內的裝潢布置,都是一派民國風尚。而台上獻藝的歌女,也穿著民國時代流行的海派旗袍。但這並非民國時代法租界的那個百樂門舞廳,而是二十一世紀現代中國上海直轄市的同一座建築物。

此時此刻,王秋剛剛在這裏談成了一筆生意,正在一臉輕鬆地跟負責生意的白經理談笑風生。

“……唉,王老弟,這回可真是多虧您了……”白經理一開口就很熟絡地跟王秋同學稱兄道弟,“……誰也沒想到,上麵會突然搞懷舊活動,限期半個月就要再布置出一個最原汁原味的民國風情廳,可真是把咱們給難為壞了——旗袍洋裝什麽的都好辦,可那些民國時代的發條留聲機、老式電風扇和台燈,又該上哪兒去弄?總不能用3d打印機自己做吧!之前我也到幾個拍民國片的攝製組那裏去過,想要買他們的攝影道具。誰知那些玩意兒從電視屏幕裏看著還像是那麽回事,其實都是用塑料殼子塗了一層金屬漆,讓人覺得太假。哪兒像您送來的貨一樣,都是用的真鐵實銅,摸上去感覺沉甸甸的,一看就很有民國範兒……”

說到這裏,白經理又憂鬱地歎了口氣,“……可也不知是問什麽,我總還是感覺好像缺了些什麽……”

對此,曾經在民國時代逛過同一個百樂門舞廳的王秋,倒是隱約有所領悟。

——上流階層的舞會,可不僅僅是年輕男女們尋找伴侶和歡樂的地方,更是一個龐大的關係網。

時隔百年之後,房子還是那座房子,百樂門舞廳還是那個百樂門舞廳,演奏的樂曲也還是民國時代的靡靡之音,甚至連裝潢陳設也是一般無二……但昔日的社會名流、交際名媛,卻早已從這裏絕跡……

記得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故宮是死去的紫禁城,而紫禁城則是活著的故宮。”——沒有了至高無上的森嚴皇權,故宮也僅僅就是一座比較氣派的房子而已。同理,沒有了舊上海那些交際花和風流名士,不再上演那些悲歡離合故事的百樂門,也就隻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懷舊遺跡而已。

帶著這樣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感慨,王秋又一次穿越蟲洞,來到了民國時代……隻是這回穿越的情形卻不同於以往——剛一落地,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硝煙味,而不遠處的門口還躺著一具屍體……

“……見鬼!這回又出什麽岔子了?!”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便氣急敗壞地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