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全塑料貨幣

1934年12月31日,在這一年的公曆最後一天裏,一則石破天驚的無線電廣播傳遍了神州大地。

“……我宣布……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上海蘇維埃政府~~今天~~成立了!”

剛剛設立的上海人民廣播電台播音室內,穿著一身中山裝的金奇娜大姐洋溢著興奮的微笑,傲嬌滿滿地挺著還算豐滿的胸脯,努力模仿《開國大典》裏麵主席同誌的做派,發布了上海公社成立的公開宣言。

而在她的身邊,播音室內的諸位穿越者則是帶著一臉淡定的表情,整齊一致地四十五度角望天。

再接下來,便是輪換播出的《國際歌》、《義勇軍進行曲》、《蘇維埃進行曲》和《人民軍隊向前進》。

另一方麵,在上海街頭各處設立的兌換點,國民黨政府各種鈔票的回收和兌換工作也在迅速展開。

由於上海市民如今都知道國民政府已經被紅軍搶光了金庫,又親眼看了鋪天蓋地的基洛夫飛艇集群、浩浩****的天啟坦克和機動戰士高達隊伍,在《蘇維埃進行曲》和《國際歌》的伴奏下開進上海灘,故而覺得這個蔣委員長的南京國民政府,隻怕也跟當年的袁世凱、段祺瑞和馮國璋一樣,屬於兔子尾巴長不了的類型,於是紛紛抓緊時間,把中央銀行、交通銀行和中國銀行的票子換成外匯不提。

然而,上海蘇維埃政府新貨幣的推廣工作,就沒有那麽順利了。出於多少年來對帝國主義列強的習慣性恐懼,即使已經看到了那麽多充滿玄幻色彩的“超科學兵器”,並且親眼見證了英法美日四國的滬上駐軍迅速毀滅。很多上海市民受到老觀念的影響,依然不認為紅軍能夠在上海站得住腳跟。

結果,他們寧可把國民黨的鈔票換成各國外幣,也不願意要紅軍發行的鈔票。

幸好,穿越者也不打算用能換到真實貨物的鹽票。來兌換普通市民手中猶如廢紙一般的舊鈔,所以根本就沒有開設新舊鈔票的兌換窗口,而是隻接受金條和銀元來兌換新鈔,於是兩邊居然皆大歡喜。

此外,由於上海公社的鈔票畢竟不是完全的空頭軍票,好歹還能換成精鹽。而食鹽也是生活必需品之一,所以零零星星還是有一些人把銀元和銅元兌換成了新幣,然後再換成精鹽拖回家裏。

即使是那些家裏不缺食鹽的人,如果手裏有閑錢的話,往往也試著兌換了一點新幣,拿回來觀摩把玩。

比如在大陸新村九號。一座三層的紅磚小樓內,魯迅和許廣平就正在端詳著一套剛剛發行的新貨幣。

“……這就是紅軍發行的滬票麽?嘖嘖,果然是清一色的紅票子呢!看著好革命哦!”

望著掌心裏這一疊紅彤彤的小票子,許廣平不由得嬌笑著嘖嘖稱奇,“……可惜就是個頭太小了點兒,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小的鈔票。而且材質也挺奇怪,非紙非木。更非金屬,真不知這究竟是什麽玩意兒……”

——上海公社發行的鈔票,正式名稱是上海蘇維埃銀行幣,但按照民國的習慣,一邊被簡稱為“滬票”。

為了徹底斬斷一切偽鈔製造者的妄想,穿越者們在一番討論之後,索性不用紙張,而是用光滑挺括、不怕水浸的塑料薄片來製造滬票的“紙幣”——二戰之前的塑料工業還很原始,連無色塑料都還隻是剛剛發明。至於能夠用來印刷圖文、製造票證的塑料,要到二戰之後才會被發明和廣泛應用……由於一個世紀的技術差異。這種現代社會在校辦小作坊裏就能生產的貨幣,到了民國卻成了不可思議的科幻產品。

所以,上海公社在1934年的此時,就使用塑料貨幣這種“黑科技”,對於偽鈔製造者來說無異於釜底抽薪……你們不是很有能耐嗎?若是當真那麽有本事的話。倒是提前把這種塑料給我發明出來看看?

就算有人勉強用硬紙板造出了偽鈔,一般人檢驗偽鈔的辦法也很簡單——丟到水裏泡一泡就行了!

為了節省材料和凸顯差異,這種塑料鈔票比正常的鈔票要小得多,基本隻能跟塑料菜票看齊,每張隻有約摸兩張半的標準郵票大小,正麵是幣值數字和圖案,背麵則印著“每元鈔票可兌換精鹽一斤(500克)”。

為了彰顯我黨我軍無產階級紅色革命的基調,這種塑料鈔票的基礎底色,一律采用深淺不一的大紅、紫紅、粉紅、玫瑰紅等等。然後,考慮到當前國內的殘酷戰爭環境,還有即將迎來的帝國主義列強幹涉和入侵,為了激勵國民的勇武之風,鈔票圖案一律以充滿科幻色彩的先進兵器作為主題。

具體來說,在這種塑料滬票裏麵,一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杆ak47突擊步槍;兩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門107多管火箭炮;五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架翱翔藍天的武裝直升機;十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輛雙聯裝炮塔的天啟坦克;二十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架威風凜凜的機動戰士高達;五十元紙幣上的圖案是一艘使用鯊魚外觀塗裝,顯得異常猙獰恐怖的基洛夫飛艇;一百元紙幣上的圖案則是一朵冉冉升起的核爆蘑菇雲……

總之,讓不明就裏的現代人乍一看去,恐怕還以為這是什麽《紅色警戒》遊戲愛好者俱樂部的餐票。

在這些用紅色塑料做成的“紙幣”下麵,還有用硬質紅色塑料製成的上海蘇維埃政府硬幣,體積則跟現代的遊戲幣相當。其中,五角硬幣的圖案是“鐵拳**大出血”;兩角硬幣的圖案是鐮刀錘子黨徽;一角硬幣的圖案是一顆五角星……事實上,在最初的時候,王秋還打算按照民國時代的習俗,用方誌敏、粟裕、金奇娜等人的頭像作為硬幣圖案,弄一堆“方大頭”、“粟大頭”和“金大頭”出來。

誰知方誌敏和粟裕一聽此時,當真是嚇得魂不附體,趕忙連聲推辭——於是,硬幣圖案便被換成了體現工農政權特征的鐮刀、錘子、齒輪、鐵拳、五角星等抽象符號。

後來,穿越者們才知道,在瑞金革命根據地的時候,中央蘇區政府也曾經發行過紙幣,並且原想在紙幣上繪製毛主席頭像,被毛主席堅決拒絕,後來才改為列寧頭像。

很顯然,既然連主席同誌都不敢或不願往紙幣上刊印頭像,方誌敏他們這幫人就更沒這個膽量了。

由於“滬票”的一元幣值僅僅相當於一斤精鹽的市價,實際購買力要比銀元低得多,所以上海公社沒有發行麵值更低的分幣,被一般市民頗為形象地統稱為“紅角子”。

剛剛換上了“上海蘇維埃銀行”牌匾的原上海女子商業銀行,坐在自己那間熟悉而又陌生的辦公室裏,看著陸續有上海市民用大麻袋扛著精鹽從樓下的大門裏出來,中國第一位女銀行家張幼儀忍不住苦笑起來。

“……為了發行你們的這些‘紅票子’和‘紅角子’,我的銀行都要變成鹽行了……”

她歎了口氣,對坐在小沙發上喝茶休息的王秋同學有些抱怨地說,“……你們的準備物資夠用嗎?”

“……放心,我們已經運來了六百噸的精鹽,足夠應付任何擠兌,並且給廣大市民建立起信心。實在有需要的話,就是再調撥一千噸精鹽過來也沒什麽問題。”王秋放下茶杯,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能換到東西的鈔票就是好鈔票,就是有信用的貨幣。隻要貨幣能流動,商品就能流動,市場自然會繁榮。”

“……但問題是,這種紙幣的信用一時還是建立不起來,就我所知,很多商鋪都在堅持拒收這些看起來實在不像錢的滬票……你們到底是為啥要把鈔票弄得這麽奇怪啊!”

張幼儀苦惱地撓了撓頭發,“……用食鹽當準備金,把銀行弄成鹽行……古今中外有哪個銀行家這麽玩過?再這樣搞下去,以後大家打招呼都要說‘你們家好有鹽哦,有鹽人家果然不一樣’……嗬嗬嗬嗬……”

……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這位女銀行家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而王秋則是憐憫地望了她一眼——沒見識就是沒見識,事實上,古往今來搞“鹽本位”鈔票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說,我國北宋時期就曾經發行過“鹽引”,或者說鹽鈔……雖然這玩意兒最後被弄成了原始版本的期貨和股票;而抗戰時期的八路軍山東根據地,也以海鹽為資本發行過“北海幣”,並且幣值相當堅挺。

更何況,不管是金本位也好,鹽本位也罷,其中一個隱含的前提就是“槍本位”!也是在暴力基礎之上建立的貨幣信心。要是老百姓對某個政權的生存缺乏信心,那麽任憑你搞什麽本位,有多少黃金儲備都是白搭。而隻要紅軍能夠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那麽就是空頭鈔票都有人肯收……

而紅十軍團即將麵對的下一個敵人,也已經在上海公社誕生的這一天,悄然地出現在了遠方的海麵上。

——當天中午,上海公社就接到了外敵來襲的第一條警訊:“……祝橋鎮方向發現日本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