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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輻射浮世繪(中)

九月二十七日深夜十一點五十五分

日本東京

駐日美軍橫田基地

“……預計東京地區明天的最高氣溫為25c,天氣趨勢晴轉多雲,輻射威脅等級:極高……”

軍用機場跑道旁的一間等候室內,克拉克下士一邊等著運送自己連隊撤離的運輸機,一邊看著牆上的液晶屏幕,簡短的午夜新聞已經播放完畢,現在是最後的氣象預報節目。

“……唉,會在氣象預報裏麵添加輻射威脅等級內容的國家,全世界好像也隻有日本這個鬼地方了吧!”

基地營房裏睡在克拉克上鋪的奧洛夫下士,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走過來,一邊如此嘮叨著搭訕,一邊在克拉克下士麵前打開了袋子,“……油炸薯片,隻剩下清淡黃瓜口味的了,你要來一點兒嗎?”。

“……哦!真是太棒了!太謝謝你了,奧洛夫,好夥計!我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呢!”

饑腸轆轆的克拉克下士一時間看得兩眼放光,趕緊搶過三包薯片,撕開包裝紙就拚命地大嚼起來,“……怎麽?基地裏的軍人福利社現在還開門營業?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就自己去那邊找東西吃了!”

——由於受到輻射恐慌的波及,許多當地的日本雇員紛紛逃散回家,而外國雇員也普遍無心工。所以,橫田基地的幾個食堂和小餐廳。在今晚全部提前關門,害得好些人沒能吃上晚飯。

自從在東京市區驚訝地發現輻射飆升之後,克拉克下士就把悍馬車開到全速,大呼小叫地掉頭狂奔回到基地,在路上逢人就嚷嚷起這事,一時間引發了不小的騷亂……結果,可憐的克拉克下士還沒來得及向上司進行匯報。就在半路上被憲兵們以“煽動恐慌情緒”的罪名給逮了起來,押進審訊室裏嚴加盤問。

雖然隨著核危機的急速升級,這場訊問很快就不了了之。克拉克下士也被急著準備搬遷轉移的憲兵們給轟了出來,沒有受到任何處罰,但畢竟是錯過了晚餐時間。等他跑到食堂門口的時候,那邊早已關門。而素來大大咧咧的克拉克下士,也沒有像鬆鼠一樣往枕頭底下塞餅幹的習慣,所以接下來就隻好餓肚子。

雖然在克拉克下士的背包裏,還有一份由壓縮餅幹、自熱食品、糖果和罐頭組成的野戰單兵應急口糧,但首先是按照規定,在沒有得到相關命令批準的情況之下,普通士兵是不能擅自動用野戰單兵應急口糧的,以免他們在沒事的時候就把這東西當成零食吃了,等到需要動用的時候卻拿不出來。其次是在阿富汗的艱難歲月裏。克拉克下士早已吃膩了這些玩意兒,幾乎是一聞到這味兒就想嘔吐,所以如今他就是餓著肚子也不願吃背包裏的這些“狗都不愛吃的垃圾”——畢竟是軍人嘛,少吃一頓飯似乎也沒啥大不了的。

當然,如果能夠有東西吃。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畢竟沒有誰喜歡餓肚子。

所以,此刻的克拉克下士就一邊咀嚼著薯片,一邊後悔自己怎麽沒有早點想到去福利社碰碰運氣。

“……怎麽可能?福利社那幫混蛋跑得比誰都快,現在說不定已經在飛機上了呢!”

奧洛夫下士自己也撕開了一包薯片,吱嘎吱嘎地咀嚼起來,“……所以。一群餓慌了的小夥子就學著外麵東京市區那些暴徒的榜樣,用槍托直接砸開了店門進去搶東西。等到我聽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貨架上早已是空空****,威士忌、啤酒和香煙之類的好東西全都沒有啦,隻剩下一堆**和衛生紙。我打著手電筒在黑乎乎的店裏翻了老半天,才在角落裏找到了這些薯片……”他用含糊不清的嗓音如此嘟囔道。

而與此同時,克拉克下士已經飛速地啃完了三包薯片,並且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同時換了個話題。

“……對了,奧洛夫,你知道預定運載我們的運輸機,究竟要什麽時候才會到嗎?我都已經在這裏等了四個小時啦!不就是從東京轉移到橫須賀的海軍基地麽?這麽一點點路程居然要折騰這麽久?”

“……因為大部分的直升機,都被弄到東京市區的大使館那邊去接人了,而橫須賀那邊的機庫容量不足,停不下太多的運輸機。所以,搭載我們的運輸機隻能直飛衝繩和關島,這樣一來,路程就變得很遠了。”

奧洛夫下士也吃完了手中的那一袋薯片,將包裝袋揉成一團丟進長椅盡頭的垃圾桶,然後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你就知足了吧!克拉克!我們這邊好歹還有飛機可以乘坐,座間兵營那邊的陸軍還要更慘,聽說他們需要自己開著坦克、卡車、吉普車和步兵戰車,甚至是背著行李徒步行軍到幾十公裏之外的橫須賀港口,然後等著海軍把他們弄上船。一路上據說翻了好幾輛車,還走失了十幾個人……”

“……問題是,我很擔心這一回究竟能不能走得了!電視新聞裏麵剛剛播放了日本首相的講話,就是那個瘦瘦小小的女歌星……她居然敢威脅我們,對我們發出最後通牒!說是如果我們不肯去福島頂著輻射救火,就要強行收回座間兵營和橫田基地!真想不到日本人居然也有這樣的膽量!嘿,奧洛夫!你真應該看看當時我們連長的那張臉!這麽多年了,我從來沒見過連長露出過那麽吃驚的表情。”

“……這並不奇怪,就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克拉克!”奧洛夫下士淡定地說道,“……遇到如今這種情況。日本政府恐怕已經快要瘋了,更別提他們的首相還是這麽一個神經質的小姑娘……”

“……所以我就感到很擔心啊!五角大樓和白宮那邊或許會頂不住壓力,真的讓我們去福島核電站滅火,強迫我們頂著核輻射去封堵反應堆——我們的性命在五角大樓眼裏,也就是一串統計數字罷了。”

說到這裏,克拉克的一張黑臉都皺了起來,“……像這樣的事情。五角大樓絕對做得出來!記得當初從伊拉克撤軍的時候,伊拉克前線的每一位軍人全都歡欣鼓舞,以為可以回家跟老婆孩子一起坐在壁爐前啃火雞了。誰知下了飛機才發現。所謂的撤軍竟然是從伊拉克撤退到阿富汗,隻是換個地方繼續打仗!而且,阿富汗的塔利班絕對要比伊拉克的原教旨主義者更難纏。陣亡沙場的比率也更高……”

“……這麽說來,你是很擔心這次航班的目的地,在半路上被改成福島?”奧洛夫下士開口問道。

“……沒錯,難道你就不擔心會發生這種事嗎?奧洛夫?”克拉克下士點了點頭,反問說。

“……怎麽說呢,希望最好別發生這種事情吧!否則咱們每一個人都要倒黴!”

一提起這個話題,奧洛夫下士臉色就變得似乎不太好看,“……當初在國內訓練營地的時候,為了出風頭顯氣派,我可是去學了直升機駕駛呢!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就應該去學汽車修理了!唉,雖然自從來到日本,我就再也沒有摸過直升機,但如果真的出現了那種需要頂著輻射空投滅火彈的情況,誰知道會不會要我把命給填進去?嘖嘖。這裏又不是我們的國家……日本的土地就該讓日本人自己去拯救啊!”

奧洛夫下士的話音剛落,頭頂的廣播裏就傳來了一個溫和、慈祥,聽上去更像是牧師而非軍人的聲音:

“……所有駐守東京地區的部隊請注意,這裏是橫田基地司令部的愛德華.肯尼迪中將。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日本政府在不久前又一次絕望地向我們發出了求援要求,並且威脅要收回我們位於東京的基地。

但是。在五角大樓發來新的命令之前,我命令你們仍然按照原定計劃進行撤退和轉移。請大家放心,我們雖然不害怕流血犧牲,但也不會輕易葬送任何一位小夥子的性命!至於發生在這裏的核輻射危機,很快就將會有更加專業的部隊前來接手和處理,祝各位旅途愉快,完畢。”

隨著肯尼迪中將的廣播結束,候機室內立即爆發出了一陣如釋重負的歡呼聲。

——自從新一輪核危機再次爆發以來,橫田基地的所有美國官兵全都竭力搜集著有關核輻射災難的資料,甚至抓緊時間看過了bbc的那部著名紀錄片《拯救切爾諾貝利》。在感慨於俄國毛子的奮勇無畏與犧牲精神之餘,也對由此產生的累累傷亡,以及將那批蘇聯飛行員的臨死慘狀,感到十二萬分的膽戰心驚。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真的不想就這樣死於輻射病——這他媽的要比挨子彈更加淒慘上一百倍!

更別提,按照五角大樓近年來愈發坑爹的陣亡計算方式,死於輻射病的倒黴蛋隻怕根本拿不到陣亡標準的撫恤金,就連醫療費能不能報銷也是個未知數!

(美軍為了**小夥子們投軍入伍,把直接陣亡的撫恤金設定得極為高昂,在伊拉克戰爭期間往往有三十萬甚至五十萬美元。於是,五角大樓在實際操作中為了省錢,就想盡一切辦法削減‘陣亡名額’,有人被爆炸氣浪掀翻的汽車壓死,照樣算是死於事故。如果是輻射病的話……可以參考越南戰場上的那些受害於‘橙劑’的美軍老兵的下場——打發他們退役之後就什麽都不管了,害得一群殘疾人上街流浪……)

幸好,駐日美軍最高司令官愛德華.肯尼迪中將終於給出了明確的保證,大家確定可以就此撤出東京,不用去福島核電站享受輻射沐浴,真是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了。

然而,在最初的如釋重負之後,不少美國大兵們也多少感到了一絲遺憾和惆悵。

“……唉,雖然能夠離開這片核汙染區是好事。但如果被調回國內……你知道的,咱們就不能在基地附近找到那麽多免費的姑娘了。要是不能改了老習慣的話,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有警察衝進基地抓人,罪名是強奸女高中生……還是在日本好啊,即使有誰管不住自己的褲子,日本警察也不敢進來找我們要人——對咱們而言,外國的法律隻是‘長宮沒講就想不起來’的玩意兒……回到國內就得夾著尾巴做人啦!”

在排隊等待登機的時候。克拉克下士有些鬱悶地歎了口氣,回頭對奧洛夫抱怨說。

“……放心吧,我們這一次隻不過是從東京轉移到衝繩而已。照樣還是在日本境內。而且衝繩那邊的物價更便宜,漂亮姑娘也更多!其中不少還是混血兒——畢竟整個日本就數駐紮在那邊的美軍最多……”

奧洛夫笑嗬嗬地拍了拍黑人下士的肩膀,然後作出一個下流的手勢。“……比起東京這邊的齙牙妹和粗腿妹,衝繩島上那些健美的海灘姑娘們隻會更棒!我之前到那邊去消遣過幾次,那滋味真是……嗯,似乎有點難以形容,到時候就帶你去見識一下……”

然後,伴隨著噴氣引擎的巨大轟鳴聲,一批又一批的美國大兵陸續離開了東京,並且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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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數以百萬計的東京市民,麵對著各家測量儀器上節節攀高的輻射值。以及政府方麵的拙劣應對,在灰心絕望之餘,很多人也在這個惶恐的夜晚之中,紛紛踏上了離家避難的道路。

——隨著核危機的進一步醞釀發酵,為了讓市民能夠及時獲知警報。東京地區的通訊和新聞封鎖已經被完全解除,於是,很多人就在夜間的電視節目之中,驚訝地看到了核電站濃煙滾滾、烈焰衝天的航拍視頻和衛星圖片,以及新聞節目主持人的可怕預言——政府已經無力控製局麵,東京很可能淪為輻射廢土!

說起來。日本人也算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抵禦災難的堅強民族了,畢竟不是每一塊地方都像他們的島國那麽多災多難,三天兩頭地把台風、海嘯、地震和由此引發的火災當成家常便飯……但問題是,他們麵對火災可以竭力撲救,麵對台風可以加固房屋,麵對海嘯可以修築堤壩,麵對地震……日本人更是早就習慣了。可麵對著無孔不入的核輻射,普通老百姓又該怎麽辦?難道要給整座屋子釘上鉛板?

於是,眼看著政府和自衛隊實在不給力,美國老大又不肯擔當救世主,而核危機的形勢卻越來越糟糕,很多東京人在大罵政府無能之餘,也本著“扛不住至少還躲得起”的想法,打算出去躲一陣子再說。

然而,由於東京暴亂和輻射危機的影響,從這一天的下午開始,東京首都圈內的地鐵已經無法正常運行,至於機票更是萬金難求,而公共汽車的數量顯然也無法滿足需要……

所以,在這個夜晚試圖出逃避難的東京市民們,大多數隻能自己開著私家車上路,然後就引發了一係列可怕的連環車禍,並且在進出東京的幾條主要高速公路上,形成了規模空前的大堵車……

午夜時分,東京郊外的某條環城高速公路,阪本美智子有些煩躁地坐在自家小轎車的副駕駛座上。

在她的前麵,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汽車長龍。在她的後麵,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汽車長龍。

若是從空中俯瞰下去,本該川流不息的車流,此時卻仿佛死蛇一樣趴在公路上,擠擠挨挨地動彈不得。

她的丈夫阪本先生起初還會摁兩下喇叭,現在卻已經隻是抓著方向盤發呆——已經堵車兩個小時了!

“……媽媽,我的肚子好餓啊,真的什麽可以吃的東西了嗎?”。

骨折尚未痊愈,腿上打著石膏的兒子,從堆滿了行李箱的後座探出頭來問道。

阪本美智子無奈地搖著頭歎了口氣,又一次開始後悔自己離家的時候太倉促,隻記得要帶上值錢的東西,卻沒帶什麽食物——於是到了半夜,沒吃上晚飯的一家三口都餓了!

接著,她突然注意到後麵不遠處有一處加油站……這通常意味著自動售貨機,說不定還有小型超市!

於是,同樣饑腸轆轆的阪本美智子便跟丈夫說了一聲,抓起錢包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摸著黑穿過車輛之間的縫隙,然後掀起裙子翻過隔離帶,抄近路走進了加油站裏。

然後,阪本美智子就驚駭地停下了腳步,掩嘴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她赫然看到了一處犯罪現場!

明亮的燈光下,加油站的每一扇玻璃窗、每一台自動售貨機都被砸爛,飲料罐和各種商品滾落一地。許多硬幣和撕爛的紙幣四處散落,汽油正在從不知哪兒潺潺流出,形成了色彩迷離的油窪。兩個穿著工作服的加油站員工,此時正頭破血流地蜷縮在地麵上,手腳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正在痛苦地微微呻吟……

很顯然,這個加油站肯定是被某些不良混混給打劫過了,而且案發時間很近——牆上的血跡都未幹呢!

身為一位平凡的家庭主婦,阪本美智子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遠離這種地方,但咕咕叫喚著的肚子,還是驅使她顫巍巍地湊到一台被砸壞的自動售貨機旁邊,隨手揀起幾個已經變了形的關東煮罐頭,然後丟下兩個五百日元的硬幣,便匆匆逃出這處暴力犯罪現場,朝著自家的馬自達小轎車飛奔而去……

類似這樣的打劫場景,在此時東京首都圈的幾乎每一個角落,都在不斷地一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