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東京大轟炸

槍聲、爆炸聲、建築物坍塌的轟鳴,垂死人類的慘叫,全都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象征毀滅的交響樂。

原本堪稱是古風盎然、優雅寧靜的赤阪町,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被戰火所吞噬。

——發動武裝叛亂的右翼暴力團成員們,一個個幾乎全都在狂呼亂叫著傾瀉火力,不停地對任何目標掃射著子彈,就好像對待一件新鮮玩具,完全不在乎對四周那些古色古香的樓宇庭院造成的破壞。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在日朝鮮人也是在以此來掩飾心中深埋著的顫抖與恐懼——在東京發動武裝叛亂,可是要比唱著軍歌上街遊行刺激得太多了,以至於遠遠超過了他們的心髒承受能力。

而酒意上頭的俄國毛子,更是沒有絲毫為日本保存物質文化遺產的概念,隻顧著揮霍天文數字的彈藥一下子徹底淹沒對手,對待每一個有敵人負隅頑抗的火力點,都是連帶著建築本身一起炸上天或燒成灰。在他們高歌猛進的道路上,清一色地遍布著廢墟、焦土和屍體。

至於在雙方交火過程之中造成的誤傷和誤殺,則被不約而同地,華麗麗地徹底無視了。

——很悲劇的是,由於這場戰鬥本身爆發得毫無征兆,所以這一街町的居民也就根本沒來得及疏散避難,麵對突如其來爆發在身邊的戰火,他們除了躲在家裏瑟瑟發抖,也實在是沒有其它更好的選擇。

問題是。即使抱著腦袋和胳膊,蜷縮在自家屋內的牆角或床底下,在這種戰場空間狹窄,而雙方都肆無忌憚地濫用大殺器的情況下。也完全談不上安全——很快就有人暴徒被闖入家門,卷進了火線中央;或是被穿透木板牆壁的子彈打死;或是被打偏了的雲爆彈破窗而入,“轟”的一聲讓全家都成了爆米花……

——以rpg火箭筒和迫擊炮彈的破壞威力,一般來說還轟不垮鋼筋混凝土結構的現代大樓,但若是用來對付用木頭、榻榻米和紙張拚湊起來的傳統日式房屋,卻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與此同時,俄國人的火焰噴射器,更是把好幾幢房屋迅速變成了燒烤架。無論是藏身其中的暴徒,還是無辜受牽連的屋主,全都相繼在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中,變成了半生不熟的烤排骨。

更糟糕的是。ak47的子彈在街頭傾瀉,封鎖了可供逃生的道路;漫天飛舞的rpg和迫擊炮彈,則毫無規律地收割著地麵的生命……那些被俄國毛子們打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的暴力團成員們,雖然沒有勇氣掉頭反擊,在戰鬥中找回麵子。但卻並不妨礙他們沿途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用手中的槍械向普通市民發泄**威,製造出更多的命案——當然,也有一些撲街到了極點的廢柴。就連持槍欺負普通市民這種簡單工作都做不像樣,居然不幸殞命於高中生的棒球棍和家庭主婦的菜刀之下……

即使有人能夠成功逃出激烈交戰的赤阪町。在千代田區的其它地方,另外幾支政變部隊也在掀起一些零星的交火。尤其是在櫻田門附近的警視廳總部,更是連主戰坦克和地對地導彈都被用在了巷戰之中。成百上千的高爆火箭彈,如同流星火雨一般傾瀉而下,在消滅政變部隊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殃及池魚……很多人頂著槍林彈雨衝出了激戰中的家園,卻絕望地發現自己不過是從一處戰場逃到了另一處戰場。

像這樣用死亡和毀滅描畫出來的殘酷圖景,在索馬裏、中東、阿富汗、巴基斯坦之類的戰亂地區,恐怕是早就屢見不鮮,習慣成自然了。但在傳統印象中一向被認定為是既富饒又安定的日本,卻簡直是讓很多人無法想像的大事件——然而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在短短十天之內,東京先是爆發了規模空前的大騷亂,然後是殃及半個日本的核危機,如今更是鬧出了導彈掃地、坦克上街這種似乎隻有在動漫裏才有的場麵……

於是,日本戰後數十年和平富裕的幻象,就此徹底打破,在許多日本人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霾,此後不久,一大堆宣揚世界末日的邪教在關東地區沉滓泛起,估計與這一係列變亂的影響也不無關係。

當然,這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而此時的赤阪町居民,首先就需要跟烈火的毒煙賽跑。

——在經曆了這樣一番肆無忌憚的混戰之後,房屋緊湊,易燃建材甚多的赤阪町,終於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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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手榴彈、雲爆彈、迫擊炮、火焰噴射器……

橘紅的火光,淒厲的慘叫,衝天的黑煙,灼人的熱浪……

不幸卷入戰爭漩渦中心的赤阪町,因為雲集著許多高級料亭和精美庭院,一向號稱是原汁原味地保存了江戶時代的古老風格,還有“江戶風情一條街”的名目。具體來說,就是充斥著大量傳統的日式房屋,從而為今晚的災難鋪墊好了溫床——傳統的日式建築物為了防地震,一般都是用木板和紙片之類的輕便材料拚接而成,以免在坍塌下來的時候砸傷人,但是到了鬧火災的時候,這些建材卻也會成為上好的燃料……

於是,這片古風盎然的街區,在夜色中迅速變成了熊熊燃燒的明亮火炬,爆裂聲、坍塌聲、呼救聲一時間此起彼伏。致命的濃煙與火焰,沿著狹窄的街巷滾滾湧出,四麵八方似乎都成了翻騰的地獄……

雪上加霜的是,像赤阪這種寸土寸金的高消費場所,很多房屋樓宇為了節省地皮。都是密密麻麻地擁擠在了一起,彼此之間的狹窄小巷幾乎連摩托車都開不過,完全起不到防火帶的作用,而這一次的火勢又來得如此迅猛……於是。當暴烈的街頭槍戰尚未決出勝負之際,綿延的大火就已經失去了控製。人們絕望地打電話四處求救,但無論是警車、消防車還是救護車,在這一片紛亂之中統統都沒辦法趕到現場。

隨著火勢的愈演愈烈,即將在濃煙之中窒息的人們,終於再也顧不得街上橫飛的子彈,紛紛拖著妻兒湧出房屋,在火場中瘋狂地奔跑著。試圖逃到安全之處。在這場生死賽跑之中,一些體弱者稍微慢了幾拍,就被從後麵重重地推倒在地上,渾身上下隨即被無數狂奔著的臭腳踩得肮髒不堪。好不容易待到人群散盡。顫顫巍巍地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又再次被下一波人流撞倒,繼續一通狠踩……橘紅色的火光中,街道上隨處可見被踩傷的家夥,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垂死掙紮。最後被逐漸逼近的火焰慢慢吞沒……

這世上所謂的人間煉獄,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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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嗆人的濃煙,小鳥遊真白首相站在狼藉不堪的殘破庭院內,借著沿街房屋熊熊燃燒的橘紅色火光。眺望著四周的火勢——從料亭的庭院內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刺目的嫣紅。似乎整個城市都已經淪陷在烈火之中:天在燃燒,地也在燃燒。空氣中不是火焰就是煙霧,好似世間的一切都被火與煙給徹底吞沒。

幾分鍾之前,她曾經想要走出料亭的流水庭院,到更靠近外麵的地方去察看情況,結果迎麵就被一陣陣灼熱的氣浪給當場打翻,被熏得幾乎睜不開眼睛。致命的濃煙與火焰從起火房屋的每一處門窗內滾滾湧出,讓這片街區似乎變成了翻騰的地獄,充斥著烈火燃燒的嗶剝聲,以及房屋垮塌的轟隆巨響。

更要命的是,強勁的晚風又進一步推波助瀾,導致火勢的蔓延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哪怕是距離戰場尚遠的一些地方,也因為風助火勢而遭了池魚之殃。一幢又一幢的房屋,在裹挾著火星的風中騰起了橘紅色的烈焰,製造出更多的光和熱……嗆鼻的塵埃和煙霧彌漫到了四周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僥幸衝出了起火的建築,並且嚐試同火魔搏鬥的勇敢市民,不僅要迎著焦灼的熱風,徒勞地竭力撲救火勢,還要設法避開淩空飛舞的子彈和rpg……很快就變得束手無策,隻能任由火焰肆虐了。

雖然跟整個赤阪町的居民相比,正在料亭前交戰的雙方人數並不算太多,流彈的數量也很有限。但混亂的形勢和致命的大火,卻將這種恐懼給成倍放大了……

接下來,小鳥遊真白首相又親眼看到,街道對麵一幢疑似被殘敵盤踞的三層日式木樓,在火海中轟然崩塌,卷起了一大片嗆人的煙塵,甚至越過院牆撲進了“時雨軒”料亭,讓幾個猝不及防的家夥被滾燙的熱灰傷了眼睛,頓時大聲地哭叫了起來。

更糟糕的是,無數零零落落的餘燼火星也被掀飛過來,飄落在“時雨軒”料亭的屋頂和紙拉門上,霎時間就竄起了一串串橘紅的火苗——虧得這裏的人手還算充足,消防器材也不缺,總算是沒有燒得太厲害。

與此同時,通過各種通訊工具,整個東京都各區在此時的實時現況情況,也開始如流水般地傳來。

“……警視廳總部附近的交火還在繼續,現已擊毀坦克一輛,殲滅暴亂分子一百餘人。但殘餘的叛亂分子仍然依靠另一輛坦克提供的火力掩護,與警視廳機動隊展開激戰!警視廳總部大樓被先後命中了六發炮彈,四名警員在炮擊之中負傷,一名警員不幸殉職……”

“……東京皇居和三宅阪的最高裁判所已經被叛軍占據,其中皇居正在起火燃燒……”

“……首相官邸目前已經陷落,叛軍正在進攻國會議事堂,似乎是準備占據整個永田町!”

“……一輛叛軍坦克衝入銀座,引發公眾嚴重恐慌!部分暴徒開始搶劫高檔珠寶店!”

“……地鐵和電車已經全麵癱瘓。連新幹線也停運了!幾萬人被封閉在地麵以下出不來!”

“……練馬區的首都第一師團至今仍然留守基地,態度含糊,沒有派兵出營鎮壓的跡象。”

“……千代田區多處官廳和重要建築起火,但由於各方混戰阻礙了交通。消防車無法順利進入!”

“……新宿、澀穀再次有暴徒上街,新一輪的東京大暴亂隨時有可能發生!”

“……各種可怕荒誕的謠言正在城內瘋狂流傳,民間已經出現了又一波新的逃亡潮!”

……

於是,麵對紛至遝來的各種壞消息,注視著這仿佛能夠吞噬天地的浩瀚火海,小鳥遊真白首相突然用兩手叉著腰,挺著幾乎沒有多少曲線起伏的平坦胸部,發出了一陣富有中二病特色的淒厲狂笑。

“……庫庫庫!真是太美妙了!火焰喲。就這樣燒吧!熱浪喲,就這樣吹吧!敲響黃泉之國的喪鍾,讓滅世的紅蓮降臨凡間,用純淨的烈火燒光這俗世的一切汙穢吧!”

然而。這段魔王般的狂言還沒說完,就被王瑤大姐很熟絡地劈手一記麵刀打斷。

“……真白醬……你讓我怎麽說你才好呢?不要一遇到困難,就用發中二病來逃避現實啊!”

王瑤揪著她的耳朵,厲聲喊道,“……你難道想要害得大家燒死在這兒麽?快點給我想個對策出來啊!”

——到了這個時候。“時雨軒”料亭已經幾乎陷入了火海的深處,炙熱的空氣讓人感到一陣陣的胸悶難受。鑒於躲避火災就應當尋找空曠地方的常識,所有在襲擊中幸存的廚師、侍女、藝妓和賓客,眼下全都聚集在料亭的庭院內。甚至跳進了人工小溪和池塘裏。但還是有不少人在轉移途中被燒得焦頭爛額、衣衫檻褸。還有些人更是頭破血流、手腳骨折,皮膚上布滿燎泡。無助地癱倒在地上連聲呻吟——譬如說坐在小包廂裏不幸挨了一發火箭彈的上條景勝都知事和內閣官房長官泉田準三郎。

而在外麵,大火依舊在順著風勢蔓延。將越來越多的房屋點燃焚燒,衝天的煙霧完全阻擋了視野……很顯然,“時雨軒”料亭正在逐漸被大火包圍,就算一時半會兒還燒不起來,大家也有被濃煙熏死,或者在熱浪中窒息的危險——但若是要撤退出去,又既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也難保在半路上會不會遭遇狙擊。

麵對如此糾結的難題,並不怎麽擅長應對急變的小鳥遊真白首相,一時間束手無策。

“……可是……可是人家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啊!”她雙手捂著剛剛挨了一記手刀的額頭,眼淚汪汪地說道,“……誰能想到自衛隊居然會把事情做得這麽絕!連火燒東京這種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實事求是地說,小鳥遊真白首相這一次監督誘導的“自衛隊叛亂事件”,確實是已經徹底玩脫了。

在戰後日本人的普遍印象之中,自衛隊基本上就是一群表麵上武裝到了牙齒,裝備精良,但實際上戰鬥力還不如一般民兵的矛盾體。而另一方麵,21世紀的日本自衛隊士兵,在心理態度方麵確實是已經跟普通的職工和公務員完全一樣——懶散,安逸,得過且過。自衛隊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尋常的公司一樣,隻是一份工作而已,而且還是沒法幹上一輩子熬到退休的臨時工……所以忠誠心連一般的公司員工都不如。

至於保家衛國,為國犧牲?對不起,那是美國大兵的事情!跟我可沒關係!

關於這一點,日本的死宅們不是有句名言嗎?那種需要人民為它去死的國家,還是早點滅亡掉好了!

因此,小鳥遊真白首相雖然明知道放縱兵變是在玩火,但又覺得反正這些陸上自衛隊早已被拔光爪牙成了萌物,即使縱容他們鬧一回東京,也搞不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很遺憾,她似乎是沒考慮周全。

但事已至此,再怎麽懊悔也是於事無補,必須在清剿政變部隊的同時,盡快撲滅火災——如今到處起火的千代田區,乃是日本中央政府各部門的集中地,在政治上擁有著無法替代的象征意義。而日本的政治、商業和金融界頂級精英也雲集於此,一旦死傷慘重,則損失必然難以估量。

可是說真的,要讓消防員在槍林彈雨之中堅持工作,還真的是有點不容易——而且也有點緩不濟急。

對此,王秋突然靈機一動,提出了一個貌似很科學的建議。

“……既然消防隊沒辦法頂著子彈滅火,那麽就照搬福島滅火的經驗,再用消防導彈和消防火箭彈來一次地毯式轟擊如何?”他對小鳥遊真白如此說道,“……木頭房子的火災,總比石墨反應堆容易撲滅吧!”

對於這個建議,小鳥遊真白先是眼神一亮,隨即表情又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是十分糾結的模樣。

“……這個主意聽起來倒是不錯……但是……中國的導彈部隊已經在日本的土地上搞了一次福島大轟炸還不夠,接下來又要來一次東京大轟炸嗎?”她苦笑著聳了聳肩膀,“……唉,沒辦法了,東京大轟炸就東京大轟炸吧!給我聯係橫田基地的中國援助導彈消防隊,請他們用最快速度做好發射消防導彈和消防火箭彈的準備,然後根據我的指示,對包括天皇禦所在內的千代田區各處火場進行地毯式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