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拜占庭的亡靈天災 第二十二章 、死神悄然降臨(下)

深沉而又蒼茫的夜色,籠罩在君士坦丁堡郊外的色雷斯平原上。

此時按照曆法已經算是開春,但天氣依舊顯得十分寒冷。一陣陣呼嘯的冷風裹挾著潮濕的霧氣,從東南方的馬爾馬拉海吹來,讓守夜的土耳其士兵忍不住咬緊了牙關、直打哆嗦——雖然君士坦丁堡的氣候遠遠談不上寒冷,跟黑海對岸的俄羅斯荒原相比,簡直有如伊甸園一般溫潤宜居,但對於這些從小亞細亞的廣袤沙漠中征調而來,習慣了幹燥熱風和明媚陽光的突厥遊牧民來說,還是有些太冷了,而且也太潮濕了。

(土耳其實際上是突厥的另一種音譯,他們一直自稱是從東方遷徙而來的突厥人。)

幸好,星星點點遍布在整個營區內的無數篝火,多少給他們帶來了幾絲溫暖。

“……羅馬人的城牆還真是夠高的啊!看上去簡直就像是一座山脈……”

一個嘴邊沒有胡須、滿臉稚氣的年輕哨兵,一邊蜷縮著身體,哆哆嗦嗦地烤著火,一邊抬頭眺望著遠方巍峨高聳的君士坦丁堡城牆,對旁邊的中年同伴說道,“……這堵異教徒的城牆,已經比我老家的清真寺宣禮塔都要更高了。明天咱們能爬得上去嗎?看樣子似乎就連猴子也要掉下來啊!”

“……放心,蘇丹的火炮會把它給轟塌的,我們根本不用爬到那麽高……”

雖然馬上就要麵對著一場空前激烈的惡戰,不過這位久經沙場的中年土耳其戰士似乎並不在意。至少外表看上去依舊沉穩,“……孩子,我知道你很緊張。但是不要怕,隻要明天打起仗來,你殺了第一個人之後,就不會感到害怕了——到那時候,也沒功夫去害怕了!”他一邊用故意透著輕鬆的口吻勸解道。一邊拍打著年輕同伴的肩膀,“……精神一點!別讓那些異教徒嘲笑說我們是孬種。我的後背還要交給你呢!”

不得不承認的是,此時的土耳其人。還是一個相當之朝氣蓬勃、驍勇善戰的偉大民族。

——踏著馬鞍在草原上策馬馳騁,享受那種風馳電掣的愉悅快感,攻入一座座富庶的異教徒村鎮。劫掠財富,殺死男人,征服女人,享受真主賜予的幸福,這就是每一位土耳其戰士都擁有著的共同理想。

“……說的對,我們都是真主的偉大戰士,決不能讓別人把我們看成是孬種。”

另一位身材高大、絡腮胡須,臉頰上帶著醒目傷疤的低級軍官,也接口說道,“……為了真主的榮光。為了七百年來葬身在這座城市腳下的朵斯提(西方穆斯林稱呼教友的名詞,帶有聖潔和讚譽的意義),無論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我們都一定會贏得勝利……嗯?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嗡嗡嗡嗡——轟隆隆——”

一陣從未聽過的陌生響動,從遠方遙遙傳來。諸位警覺的土耳其哨兵立即從火堆邊站起身來,眯眼朝著噪聲傳來的方向反複眺望,但卻隻看到海麵和陸地全都一片空曠,什麽異常狀況也沒能發現。

——在既沒有飛機存在,也沒有“空襲”這個概念的古代,沒有人會在聽到異響的第一時間注意天空。

更何況。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黑夜,四周又隱約彌漫著淡淡的霧靄,如果沒有刻意地去仔細分辨的話,也很難從地麵上用肉眼發現這些塗了灰黑色迷彩的水上飛機。

於是,隱約聽到了飛機引擎聲的土耳其哨兵,盡管努力睜大了眼睛,不停搜索著四周的夜幕,最終卻依舊一無所獲,隻是感覺這不知由來的噪音越來越響亮,而自己心中的不安也愈演愈烈。

有人提議應該去通知各位帕夏(土耳其貴族頭銜)或蘇丹陛下,但問題是誰都不敢去把這些貴人們從被窩裏拖出來——要知道,虛報軍情可是重罪中的重罪,而他們現在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都弄不明白。

很多人依稀還記得,在不久前鎮壓小亞細亞叛亂的行軍途中,某個紮營休整的夜晚,曾經有個沒眼力的家夥,竟然因為狂風吹跑了軍旗而大呼小叫,吵得整個宿營地裏全都亂糟糟一片,甚至有人誤以為是敵人前來偷襲……於是,這個倒黴蛋立即就被心煩氣躁的蘇丹下令拘捕起來,用擾亂軍心的罪名給砍了頭……

總之,就在這些土耳其哨兵的納悶、惶恐和猶豫之中,黑色的死神悄然降臨在了他們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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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漫著淡淡霧靄的夜空中,三架滿載著梭曼毒氣彈的水上飛機,正排成一列縱隊,呼嘯著展翅翱翔。

雖然這些水上飛機的座艙密封性能應該不錯,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伊霍諾夫斯基上校和他的同僚們還是戴上了防毒麵具,以求安全地突入敵營,投下毒氣彈,最後平安無事地返回君士坦丁堡。

此時此刻,金角灣的幽暗水麵已經從他們的視野中悄然消失,十六萬土耳其大軍的營帳堆滿了眼前的整個陸地,無數星星點點的篝火,組成了一道明亮的巨大地毯,讓這一次夜襲的目標變得分外明確。

——雖然還是無法確認穆罕默德二世蘇丹的禦用營帳在哪裏,但這一次的行動計劃,本來就是追求大量殺傷的地毯式轟炸,所以隻要能夠確定土耳其攻城部隊軍營的大概位置,就差不多可以投擲毒氣彈了。更何況,古代的軍營要比現代軍營更加緊湊,同一塊地方擁擠的兵員也更多,更加有利於發動毒氣戰。

實事求是地說,在古代世界使用毒氣,確實是一種清理“不安全因素”的高效率手段。

在21世紀的現代社會。世界各國之所以很少在戰場上使用毒氣,從根本上講,絕對不是因為受到人道主義和世界輿論的約束,而是害怕敵人使用毒氣進行報複——在奧姆真理教都能拿民用實驗設備合成出大量沙林毒氣的時候,很難想象某個稍微爭氣一點的國家,居然會沒有把化肥廠改造成毒氣工廠的能力。

而在沒有任何國際公約和世界輿論約束,尤其是對手沒有任何反製能力的古代。用神經性毒氣大量消滅敵人,顯然是一種最為廉價快捷的選擇——正如同日本在二戰中敢於對毫無工業基礎的中國人釋放毒氣,但在太平洋戰場上無論被揍得多麽淒慘。也不敢用毒氣去熏美國人一樣。

——沒辦法,如果日本人敢在南洋海島上用毒氣消滅一個灘頭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美國的戰略空軍就敢用十倍數量的毒氣彈去轟炸大阪和東京。作為日本人違反國際公約的報複……

因為同樣的道理,納粹德國即使是在窮途末路的時候,也沒有試過用毒氣來阻滯盟軍的進攻。

從海麵到敵營的數千米距離一瞬即逝,由篝火組成的“地毯”已在腳下,伊霍諾夫斯基上校見狀不由得歎了口氣,用力晃了晃腦袋,將方才的雜亂思緒通過趕出腦海。

“……即將進入目標區域,解除保險!現在開始準備……一、二、三……投彈!”

他一邊用無線電發布了命令,一邊伸手摁下了儀表盤中央的某顆紅色按鈕……

而在這三架水上飛機的下方,循著噪音朝各個方向尋找了很久的土耳其哨兵們。也終於發現了這些飛翔在自己頭頂上的金屬巨獸,並且對這些超出自己思維理解能力的飛行物體,一時間感到目瞪口呆。

緊接著,沒等他們考慮明白到底是應該向將軍報告還是向真主祈禱,梭曼毒氣彈就被投擲了下來。

——無數沉重的金屬罐。突如其來地從天而降,並且一旦落地就自動爆開,“嗤嗤”地噴出乳白色霧氣。

霎時間,一股淡淡的、好聞的水果香味,迅速在土耳其人的軍營之中彌漫開來,隨著晚風灌入了每一位士兵的鼻腔內。由於這股香味是如此的甜美,甚至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多吸了幾口……

但在下一刻,這種甜美誘人的香氣就變成了致命痛苦的源頭,每個吸入了毒氣的人,都感到了暈眩、胸悶、涕淚齊下,他們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就如同被殺蟲劑噴中的昆蟲一樣摔在地上,使勁捂著自己的脖子,口吐白沫,四肢抽搐,雙腳在地上蹬出一個好大的坑,接著便頭一歪,再也不能動彈了。

隻有極少數反應敏銳的人,在看到了這些噴出白霧的罐子之後,第一時間就聯想起了傳統的毒煙,並且立即按照經驗作出了對策——從衣服上撕了塊布下來,緊緊捂住口鼻,然後朝著空曠的地方撒腿就跑。

但問題是,神經性毒氣之所以可怕,並不是你堵住口鼻,屏住呼吸就能扛過去的——它的毒性之強烈,完全可以通過**在外的皮膚,讓人直接致死——於是,這些“聰明人”通常也沒能跑上幾步,就再也穩不住身子,軟軟地摔倒在泥濘之中,叫不出聲來,也挪不動四肢,隻能在全身**之中迅速死去……

接下來,大片大片的梭曼毒氣煙霧,在風力的作用下,向整個土耳其軍營彌漫開來。當絕大多數土耳其士兵還在帳篷裏酣睡的時候,帶著淡淡水果香味的霧氣就悄悄透過了布簾,降臨到了他們的身邊。

幸好,此時的風向是從海邊向內陸吹的,而高大的城牆也阻礙了毒氣的入侵,所以君士坦丁堡的市區基本沒有受到影響……與此同時,城內的數萬東羅馬帝國軍民,還聚集在聖索菲亞大教堂內,誠惶誠恐地唱著讚美歌祈禱上帝保佑,而城外的十餘萬土耳其大軍,卻已經被籠罩在了致命的梭曼毒氣之中。

——這場醞釀多時的君士坦丁堡之戰,尚未來得及真正開始,就已經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