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阿德裏安堡的僵局(中)
在阿德裏安堡郊外的這幾天裏,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和他的部下們全都過得十分愜意
自從兵臨阿德裏安堡以來,在放縱這數萬名為戰士實為匪徒的“聖戰者”四出劫掠土耳其人,鬧得哀鴻遍野的同時,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也找了一座土耳其蘇丹在郊外建造的行宮,悠悠閑閑地住了下來
而東正教會的格裏高利大牧首,則帶著一幫教士在當地最大的清真寺裏改行搞起了建築隊,弄得煙塵四起石屑紛飛,鼓搗著要把它改成一座教堂……這座清真寺貌似原本就是土耳其人用東羅馬教堂改的……
在此時的皇帝禦營,或者說曾經的蘇丹行宮內,正是一派熙熙攘攘喜笑顏開的歡騰景象
原本花團錦簇清泉潺潺的精美庭院,如今已經被東羅馬帝國的雇傭兵糟蹋得一片狼藉在扛著大包小包滿載而歸之後,他們就懶懶散散地解開靴子,在噴泉水池裏洗著黑黝黝的腳丫,讓清澈的泉水變成烏黑的濁流甚至還有人毫不羞恥地脫光了衣服,當眾直接跳進水池裏洗刷起來
——相對於那些目前正沉浸在對黑死波烈性鼠疫的恐懼,並且錯誤地將洗澡而非老鼠當成病因,故而堅持一輩子不洗澡,隻能用香水來勉強遮掩濃烈體臭的西歐人來說,依然保持著古代羅馬人喜歡豪華浴場的習俗,把沐浴視為一種享受的東羅馬帝國臣民,差不多已經是當時世界上最喜歡洗澡的基督徒了
而距離噴泉不遠的地方,一座剛剛冒出草芽的花圃中,幾口碩大的鐵鍋正翻騰著白茫茫的熱氣此時被堆在鐵鍋下邊劈啪燃燒著的,也不是普通的柴薪,而是做工考究的紅木柚木和橡木家具,以及色彩絢麗的門板和屏風,但此刻卻都被粗鄙的雇傭兵們劈成碎片,毫不在意地當成柴火來燒就連神聖的《古蘭經》,也在穆斯林俘虜們憤恨而又絕望的眼神中被雇傭兵們粗暴地撕扯成小紙條,拿來用於引火
大塊的牛肉和羊肉,作為主食的麵包,從埃及販來的稻米,還有鹹魚洋蔥大蒜醃橄欖以及調味的奶酪芝麻和胡椒都被這些不講究夥食精致的雇傭兵一股腦兒丟進鍋裏,亂燉一氣就是不錯的美食
一隻隻肥碩的雞鴨,在拔毛和挖內髒之後,此時也被挨個兒插上鐵釺架在火堆上一圈圈慢慢旋轉,烤得滋滋流油金黃酥脆……再刷上一層摻了胡椒的醬料,便是窮人們難得的享受
許多衣冠不整的士兵們,此時都擠擠挨挨地圍攏在火堆邊,虎視眈眈地盯著架子上的烤雞和鍋裏的肉湯……隨著火焰的上下竄動誘人的香味從那蒸騰的熱浪中撲麵而來,讓每個聞到的人都難以抑製地流出了口水而在稍遠處的牆邊上,還東倒西歪地躺臥著許多宿醉未醒的士兵,此刻聞到雞鴨魚肉的香味,也都一個個呻吟著睜開了眼睛,扇動著鼻翼朝爐灶邊瞧過來,唯恐分著吃的時候少了自己的一份
至於更遠處的行宮外麵,則更是人聲鼎沸喧囂一片——自古以來,跟隨軍隊收購戰利品都是一項大有賺頭的買賣雖然跟著軍隊行動的風險不鞋但出於資本家的貪婪天性,還是有許多不怕死的熱那亞威尼斯佛羅倫薩和比薩商人,跟著東羅馬帝國的隊伍來到了阿德裏安堡,再加上各種追隨軍隊而來的“特殊服務人員”群體很快讓這片飽受戰火**的土地,重新煥發出一種畸形的繁榮
——在“聖戰者”聚集的阿德裏安堡郊外,以驚人的速度冒出了許多意大利人搭建的攤位,形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臨時交易市場那些士兵和軍官們四出劫掠來的值錢財物很快就被意大利商人用低廉的價格換成錢幣,隨後便在酗酒暴食和女人肚皮上揮霍一空與此同時無數濃妝豔抹的的妓女們,也舉著十字旗幟蜂擁而至,為掏空男人口袋裏最後一塊錢幣,而前赴後繼地努力著……讓這裏不分晝夜地喧囂沸天,總是充斥著女人是尖叫和調笑,醉鬼的叫罵和哄笑,以及拳腳相加的群毆打架聲……
雖然這信**的隨軍妓女們是如此熱情,但畢竟數量略顯不足,而且收費也略嫌高昂所以,穆斯林異教徒的女人們即使往臉上抹了鍋灰,弄亂了頭發,穿上並不合身的男裝,也依然被這些荷爾蒙過剩的暴徒們,從各自躲藏的倉庫和地窖裏拖出來,剝光衣服集中送入軍營,用以慰勞那些身心疲憊的將士……為了迎合某些特殊人士的口味,不少纖弱俊美的土耳其少年同樣也慘遭毒手……
譬如這座蘇丹行宮附屬的小清真寺,就在搜刮一空之後,被用來關押在附近俘獲的土耳其女人和美少年,並且作為皇帝直屬部隊聚眾**的場所幾乎每時每刻,都能透過厚實的大門,聽見一陣陣“……噢——噢——噢——”的尖利呻吟,以及低低的啜泣聲從寺廟內傳來
至於身份尊貴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自然不會跟士兵們一起群嫖,而是有著更上檔次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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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春日的溫暖陽光,一股裹挾著淡雅熏香的溫和輕風,徐徐推開垂地的淡金色紗帳,掀起一陣陣如漣漪般的波紋,湧入了柔軟寬敞的床榻上那種被柔風吹拂在**肌膚上的美妙感覺,實在是舒服得無法形容,既仿佛最上等光滑絲綢的觸感,又帶著玫瑰花露一般的清涼
和煦的微風中,午睡方醒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坐在床頭,慢慢地穿上衣服,披上紫色皇袍,然後環顧著這間奢華至極的蘇丹寢宮,十分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說,土耳其蘇丹給自己準備的這座奢華寢室,絕對稱得上是金碧輝煌
——房間的四壁懸掛著許多華麗的帳幔,全都是用金線和銀線在絲綢上刺繡而成;地板上鋪著一層寶藍色的波斯地毯,用金線刺繡出星星和月亮的圖案,並且密密麻麻地叢生著仿佛草坪一般蓬鬆的絨毛若有若無地散發出一股好聞的清新香氣;在一道半透明的淡金色紗帳後麵,擺放著一隻煙霧嫋嫋的鎏金香爐,焚燒著不知什麽材質的上等熏香;而在牆角一隻鑲嵌著貝殼珍珠寶石和金銀飾物的巨大酒櫃裏,放滿了一排排用軟木塞密封的缽酒瓶,盛裝著各種色彩的果汁和酒水在斜照進來的午後陽光之下折射出無數繽紛燦爛的絢麗光束,看上顯得如夢如幻斑駁迷離……
最讓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感到萬分羨慕和嫉妒的是,土耳其蘇丹的這間寢宮,完全是用一種帶著斑點的紫紅色火山岩修築而成——這種岩石最早產自埃及地區學名叫做斑岩,在中國被當做是保健品,有個另外的名字叫做麥飯石——因為東羅馬帝國皇族的標準色是紫色,所以這種石材就顯得非常契合,故而在東羅馬帝國的強盛時期這種斑岩一向被用來建築皇宮尤其是皇帝和皇後禦用的“紫色寢宮”,整個房間都是這種斑岩構成,顯示出一種神秘高貴的紫紅色風格,被認為是標準的皇室氣派
然而,在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氣勢恢宏的舊皇宮早已成了一堆瓦礫廢墟而末期幾位皇帝在金角灣畔給自己建設的小行宮,也在內戰和動亂之中屢遭毀壞到了君士坦丁十一世這位末代皇帝接手的時候,別說什麽紫色寢宮了,連身上的紫色皇袍都早已褪色……倒是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穆罕默德二世蘇丹不知是不是因為推崇希臘羅馬文化的緣故,居然在他新建的行宮裏,把這種象征皇權的建築材料給用上了
唉,跟君士坦丁十一世在金角灣旁邊那座寒酸至極的“狗窩”相比,這地方實在是強得太多啦
而且這還僅僅隻是一座位於首都阿德裏安堡郊外的度假行宮而已,城裏的正牌皇宮還真不知是何等的奢華……如今腦袋被插在城門外的穆罕默德二世蘇丹,在他的生前還真是好享受啊
對此,皇帝簡直忍不住有種衝動想要把家搬到這兒來……可惜,這地方終究是沒辦法久待下呐!
聞著撲鼻的昂貴熏香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不無嫉妒和惋惜地如此想道
當然,最能讓皇帝從身心都感到無限愉悅的,還要數這張錦繡床榻上那兩具嬌嫩豐腴的白皙軀體
自從穿越到這個悲哀的時代,淪為最最倒黴催的東羅馬帝國末代皇帝以來,他就再也沒碰過一次女人,直到最近這幾天才破了戒——倒不是這位穿越者皇帝有多麽的潔身自好,而是他的後宮實在太寒磣:除幾個粗壯的燒飯大媽之外,不要說什麽妖嬈嬌豔的情婦和嬪妃,就連一個能調一的清秀侍女都沒有!
而且,這位可憐的皇帝也沒有多少財富可以用在享樂上——末期的東羅馬帝國版圖極度狹窄,每年稅收僅有大約一萬枚佛羅林金幣,相當於同期威尼斯共和國政府歲入的千分之一光是維持一支不足千人規模的軍隊就已經不堪重負,還三天兩頭因為拖欠軍餉而鬧嘩變,實在沒錢供養一個奢華糜爛的後宮了
至於從牙縫裏省出點兒錢,偷偷地出……這年頭可沒有抗生素,君士坦丁十一世還不想恥辱地死於花柳病——所以,直到這回攻占了阿德裏安堡郊外的蘇丹行宮,逮住了兩個剛剛被賣入土耳其宮廷的安納托利亞女奴之後,皇帝陛下才得以在戎馬倥傯之際,好好發泄一番憋了很久的
——讓君士坦丁十一世感到很欣慰的是,根據剛才在**的實踐測試,這具身體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得益於嚴格健康的軍人生活慕,應該算是鍛煉和兵得非常不錯,所以某些關鍵功能依然十分完備在兩位女奴的曲意奉承之下,以一對二玩盤腸大戰完全不成問題……
在戀戀不舍地吻別了**這對一絲不掛的混血兒姐妹,又塞給她們幾件造型絢麗閃閃發光的現代鋯石小首飾,讓她們發出驚喜的咯笑聲之後,心滿意足的皇帝終於離開了床榻,準備開始操勞軍務
然後正當他一邊打著哈欠伸著懶腰,一邊慢騰騰地踱到窗邊,在書桌前拉開椅子落座的時候,卻突然聽見一陣嘈雜的喧鬧聲和淒慘的尖利啼哭,透過窗簾帳幔傳入耳邊讓皇帝忍不住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事實上皇帝陛下的心中很清楚這些噪音的由來——被他帶來此地的數萬“聖戰者”,正在到處燒殺劫掠,徹底釋放出骨子裏的暴虐因素,把這片富饒的土地**得處處雞飛狗跳**殺掠的暴行日日不絕,幾乎在每一棵樹上都掛滿了屍骸……但是,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陛下並不打算約束這些“聖戰者”的行動——如果君士坦丁堡被攻破,那麽同樣的遭遇就會落到帝國臣民的頭上
這就是如今這個時代的戰爭法則,沒有什麽悲天憫人的人道主義和國際輿論也沒有任何人能夠例外
另外,君士坦丁十一世事實上也根本管不動這些自願加入的家夥——在這個衰頹至極的末世裏,東羅馬帝國的常備部隊僅有區區數百人,他這個皇帝在平時跟光杆司令也差不了多少如今雲集在阿德裏安堡幾萬烏合之眾,絕大部分都是在半路上臨時搭夥加入,想要一起發財的“誌願者”,故而使得全軍上下長期處於指揮失靈狀態,隨時都有人在入夥和散夥——在阿德裏安堡的郊外,時常有人擅自脫離大部隊前往遠處某個村鎮進行劫掠,然後一不複返但也經常有人帶著兵馬半路入夥,摩拳擦掌地想要建功立業
而在名義上身為全軍統帥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卻始終是既不知道自己手下如今到底有多少兵,也不知道這些兵究竟在哪裏……幸好雖然這支亂七八糟的軍隊既無組織又無紀律,但畢竟人多勢眾,軍械裝備也很充足——感謝穆罕默德二世的“慷慨饋贈”——看上足夠唬人,至少是把土耳其人給嚇住了
不過這也是這支“聖戰軍”能夠做到的極限了——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雖然說不出此時聚集在阿德裏安堡城下的“十字軍”究竟有多少人,卻深知他們即使裝備上了繳獲的土耳其軍械也依然隻是一幫中看不中用的烏合之眾:沒有最起碼的軍事素養,更沒有足夠的韌性和毅力……在財富的**和信仰的驅使之下,裝備了精良軍械的“聖戰士”們,或許可以捏一捏軟柿子,打一打順風仗,但卻很難熬過殘酷漫長的消耗戰在短暫的狂熱之後,隻要受到稍為沉重的打擊,這幫無組織無紀律的暴民就會瞬間崩潰……
而長期圍困也是行不通的——古典時代的城市攻防,從根本上來說一種意誌之間的漫長較量,誰的物資儲備更加充足,誰的警惕心能保持得更加長久,誰能熬到最後一刻,誰就能贏得勝利
很顯然,與固守堅城退無可退眾誌成城輜重充足的土耳其人相比,組織程度一盤散沙既無後勤又無外援的東羅馬帝隊,在上述任何一條裏麵都不占優勢
所以,盡管麾下諸位將領熱血沸騰地一再請戰,冷靜謹慎的君士坦丁十一世依然沒有被表麵上的大好形勢所迷惑,隻是放縱士兵劫掠四周鄉村,消滅零星的小股敵人,卻始終沒有對阿德裏安堡發起強攻
不過,圍城最忌悶圍的軍事扯,他還是懂得的因此,哪怕明知道是裝鑷樣,皇帝還是會每天從營地裏驅趕出一些人,大張旗鼓地擺開架勢,咋咋呼呼地朝城牆衝擊上幾回但次次都是沒過護城河就中途折返,同時始終未曾停止對阿德裏安堡的炮擊……就算轟不垮城牆,能放個響給自己人壯膽也是好的
當然,這樣的僵局並不能一直持續下,因為土耳其人的阿爾巴尼亞軍團和莫利亞軍團都在向阿德裏安靠攏,其中任何一方都能輕易打垮東羅馬帝國的烏合之眾……幸好這兩個土耳其軍團由於皇權的爭奪,已經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敵,他們企圖消滅對方的意願,遠比擊敗君士坦丁十一世的雜牌軍要強烈得多
但麻煩在於,在完成某項任務之前,皇帝必須在此地再堅持一段時間……於是,君士坦丁十一世打了個哈欠,又一次展開幾位土耳其宦官在昨天從阿德裏安堡城內帶來的信箋,摸著下巴低頭琢磨起來……
——“……身為土耳其人的蘇丹;穆罕默德的子孫;日月的兄弟;上帝的親孫和代言人;馬其頓,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希臘,色雷斯和亞美尼亞等諸多王國的統治者;萬王之王;凱撒中的凱撒;真主安拉親選的篤信者;穆斯林們的消和慰藉;基督徒們的偉大守護者……我命令你,君士坦丁堡的羅馬皇帝!隻要你立即離開這裏,不再騷擾我的首都,退回你的城市,並且承認我是唯一合法的奧斯曼土耳其蘇丹我就可以寬宏大量地不追究你殘忍對待我父親遺體的罪孽,並且賞賜給你一些能讓你感到滿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