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我們應該穿越去哪裏? 七十二、死亡之城(上)

尼西亞城郊外的湖畔,希臘小貴族伊薩克虛弱無比地躺在又髒又破的窩棚之內,蘆葦席子上的嘔吐物和屎尿流淌了一地,讓他渾身上下臭不可聞,而四肢也虛弱得仿佛完全失去了知覺

伊薩克覺得自己恐怕很快就要死了。__/138看書蛧138看書蛧/可他真的不想死,一點都不想!

說起來,原本在尼西亞城裏,伊薩克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那麽,他又是怎麽淪落到這地步的呢?

——在1453年的時候,與君士坦丁堡隔海相望的尼西亞城,已經被土耳其人占領一個多世紀了。

這個時代的土耳其人,還是一群野蠻彪悍的遊牧民族,來如疾風,去如閃電。對於小亞細亞的原住民來說,土耳其是一個殘酷暴虐的外來政權,憑借著血腥的殺戮,嚴酷彈壓著轄下的各族基督徒。

但是,就像之前征服中國的蒙古人一樣,由於自身文化水平不高,土耳其人同樣麵臨著“可以在馬背上得天下,卻不能在馬背上治天下”的困境。因此,在文明昌盛、工商業發達的小亞細亞西部沿海地區,這片被希臘人苦心經營了兩千多年的土地上,土耳其人的駐軍僅僅控製著一些重要的城市和要塞。而在廣大的鄉村市鎮、港口商埠,依然被當地的希臘人豪族所把持,除了需要忍受向各地土耳其總督繳納沉重賦稅的痛苦之外,至少在地方行政權上,是享有高度自治權的。甚至還有自己的地方武裝部隊!

而如今躺在肮髒窩棚裏奄奄待斃的伊薩克,原本就在尼西亞城扮演著這樣一個“偽軍小頭目”的角色。領著一份馬馬虎虎的軍餉,有一座還算不錯的房子,主要工作是給土耳其總督收稅、巡城、彈壓暴亂。

按照另一個世界的曆史軌跡,他或者他的後代,應該會在漫長歲月的潛移默化之中,慢慢地放棄對希臘人和基督徒身份的認同,最終改宗皈依為土耳其穆斯林——雖然土耳其人自稱為古代突厥人的後裔,不過按照現代遺傳基因科學的研究。至少有95%的現代土耳其人,從血緣上講是小亞細亞原住民的後代。

但在這個世界,這段曆史的正常演進,卻被穿越者們給攪得天翻地覆。

——先是至尊的穆罕默德二世蘇丹和十四萬匯集了舉國精華的土耳其大軍,在君士坦丁堡城外被毒氣熏得一夜暴死;然後是首都阿德裏安堡淪為輻射廢土,從老翁到嬰兒無一幸存,奧斯曼土耳其皇族迅速絕嗣。在蘇丹、首都、朝廷、皇室和正規軍一起毀滅的巨大震撼之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治下的小亞細亞版圖,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一係列混亂和動**,就連尼西亞的希臘基督徒,也暗中串聯著組織了一次起義。

雖然憑著麾下一小隊親信武士,尼西亞的土耳其總督勉強還能鎮住場子,控製住城內的局麵。但鑒於在歐洲發生的恐怖“神跡”,他也對自己手下的希臘基督徒完全失去了信任。於是,在鎮壓了尼西亞的起義、焚燒了一幾座東正教堂之後,伊薩克和他的希臘人偽軍部隊,也被解除了武裝。遣散回家吃老本。

在伊薩克看來,像這樣被卸磨殺驢的命運。已經夠倒黴了。可事實上,更倒黴的遭遇還在後頭呐!

——因為瘟疫來了!

隨著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土崩瓦解,東歐各地基督徒的暴亂一時間此起彼伏,曾經頗為馴服的塞爾維亞、保加利亞王公貴族幾乎盡數倒戈,底層的基督徒更是群起而造反。之前憑借占領軍的**威,

在歐洲作威作福了一個世紀的土耳其穆斯林僑民,還有改宗伊斯蘭教的東歐原住民,由於失去了土耳其軍隊的保護,實在是難以在基督徒的海洋中堅持下去,不得不一批又一批地向東渡過大海,投靠小亞細亞老家的親友。

起初,小亞細亞各地的土耳其官員,對待這些從歐洲逃來的穆斯林同胞,基本上還算友善。他們盡力為難民提供住處和飲食,還把其中的病人送進醫院和清真寺,盡可能地妥善照顧。

但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情形不對——這些從歐洲來的病人,普遍感染上了千奇百怪的烈性瘟疫,不僅死得極其恐怖,幾乎無法治愈,而且傳染性很強,照顧他們的人很快也感染上了惡疾,相繼斃命。

——在15世紀,伊斯蘭世界的醫學雖然略比歐洲先進一點,但也沒先進到能發明抗生素的程度。

短短十幾天之內,難民營和醫院就成了死屍堆疊的恐怖地獄,連清真寺的教長們也沒能逃過此劫。此外還有很多接待過難民的村莊和旅店,也都被病魔下達了死亡通知書。

於是,在一片歇斯底裏的恐慌之中,小亞細亞的土耳其人再也顧不上什麽同胞之誼了——染病的患者被拖出了醫院,難民被掐著脖子趕出營地。當地居民人人自危,凡是有誰在路上看到陌生人,第一件事就是捂著鼻子說:“你要是從西邊來的,就不要跟我說話!”

而尼西亞城的土耳其總督,也火速下令驅逐所有從歐洲來的難民,同時整日緊閉城門,決不接受任何外來人口——這時候誰都顧不上誰啦!你們一定要死的話,請務必死在外麵!

但問題是,這一切控製措施都已經來得太遲了——早在難民進城的時候,瘟疫就已經被帶了進來。

伊薩克和他的家人,就先是很不幸地被攤上了照顧患病難民的苦差事,之後又更倒黴地感染上了瘟疫,然後在尼西亞城開始驅逐難民的時候,被鄰居發現,一塊兒給趕了出來。由於在郊外也找不到願意收容病人的村莊,他們隻好蜷縮在一處廢棄的舊窩棚裏,饑渴交加、沒醫沒藥,很快就相繼病死。而活人也沒有力氣挖坑埋葬死者,隻能把死人推進湖水裏,或者躺在屍體的旁邊苟延殘喘,直到同樣蹬腿死去。

十幾天之後,伊薩克的家人均已喪命,隻有年輕健壯的伊薩克,憑著頑強的求生本鞥,暫時還剩下一口氣。可是,食物已經沒有了,附近的湖水也因為漂滿浮屍而成了臭水,動彈不得的他又還能堅持多久呢?

吃力地睜開眼睛,望著掛在窩棚門口的耶穌畫像,伊薩克忍不住流出了絕望和悔恨的淚水。

“……仁慈的上帝啊!請憐憫我這可憎的罪人吧!我要懺悔自己屈從於異教徒,幫助土耳其人鎮壓基督徒教友的罪孽!隻要您消弭我身上的病痛,我就願意賭上性命為您而戰!”

然後,仿佛是受到冥冥之中某種意誌的指引,他突然聽到窩棚外麵傳來了某種陌生語言的說話聲。

“……唉,那邊窩棚裏的屍體都發臭了!不過在這邊似乎還有人活著,趕緊拖出來審問一下吧!”

於是,伴隨著這句伊薩克聽不懂的話語,他躺著的那個四處漏風的窩棚,被人一腳踢開了頂蓋。

下一刻,伴隨著瑟瑟落下的塵土,他驚奇地看到了東羅馬帝國的雙頭鷹旗幟,以及一麵印著鐮刀錘子圖案的紅色軍旗。還有一顆閃閃的紅星,正在闖入者的帽子上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