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就地募兵
1453年9月下旬,小亞細亞半島,馬爾馬拉海南岸
在短暫地休整了幾天之後,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率領的一萬軍隊,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充斥著死屍和腐臭的尼西亞城,沿著荒草叢生、殘破不堪的濱海大道,繼續向下一個目標,土耳其舊都布爾薩城推進。
策馬行走在這片已經失落上百年的帝國疆土上,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一時間不由得感慨萬千。
在道路的兩邊,隨處可見各種希臘羅馬風格的古代宮殿、神廟、堡壘和教堂的廢墟,還有散落其間的精美石柱和大理石雕像,無不顯現出古希臘和古羅馬文明給這片土地留下的濃厚痕跡。
小亞細亞,這塊連接著歐洲與亞洲的巨大半島,乃是東羅馬帝國絕對不能放棄的核心領土。在遙遠的上古時代,這裏曾經孕育過赫梯文明、呂底亞文明和大名鼎鼎的特洛伊文明,也見識過波斯皇帝和亞曆山大大帝的豪情遠征。而在古羅馬帝國時代,這裏更是一度成為全世界最富庶的地區之一。
鬥轉星移,世事變遷,伴隨著羅馬帝國的衰落,瘟疫的橫行,以及波斯和阿拉伯人的輪番入侵,小亞細亞半島在中世紀前期一度衰落得相當厲害。但是到了公元9世紀,隨著東羅馬帝國的複興,安納托利亞又一次了安定,農業和牧業全都回複了生氣,並在君士坦丁堡等重要城市找到了市場。在希臘人的辛勤耕耘之下,小亞細亞半島西部的沿海河穀到處遍布著橄欖、果樹與麥地。內陸的草原山區則牛羊成群。
然而,在11世紀。東羅馬帝國再一次衰落了。無數的突厥遊牧民從東方的中亞草原湧入小亞細亞,撕裂了東羅馬帝國的防線。經過幾百年的反複拉鋸較量,戰敗的希臘人被擠壓到了愛琴海沿岸的港口城市,隻差一步就要被趕下海,不得不向土耳其征服者表示臣服,並且繳納沉重的貢賦,以此來求得苟延殘喘。而廣大的小亞細亞內陸地區,則被徹底“去希臘化”。完全變成了穆斯林遊牧民縱馬馳騁的樂園。
到了現在,為了以最低的代價收複亞洲失地,消滅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繁衍多年的土耳其人,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更是不惜用現代細菌武器降下“亡靈天災”,把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進一步推向死神的懷抱。
當東羅馬帝國軍隊經過幾天跋涉,終於抵達布爾薩城外的一座小鎮上安營紮寨。準備開始作戰的時候,君士坦丁十一世和一眾穿越者就略微驚悚地發現,以鎮上的清真寺廣場為中心,四周全都是一堆死氣沉沉的黑色廢墟,除了燒黑的磚瓦和石牆,就是燒成灰燼的木質梁柱。卻幾乎找不到一幢完整的房屋。
坍塌的碎石堵塞了街道,宏偉的清真寺也被燒得千瘡百孔,夏日的海風從廢墟間呼嘯而過,聽上去就像是無數亡魂的啼哭聲——為了避免瘟疫蔓延擴散,鎮上的居民不惜縱火焚毀了自己的家園……
——位於馬爾馬拉海沿岸的這些村鎮。由於地理位置的緣故,不幸接納了大量從東歐逃過來的。夾帶著細菌武器的穆斯林難民,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渺無人煙的鬼域。根據沿途所見的情況,在經過戰火的洗禮和瘟疫的肆虐之後,這裏的集市已經成了墓園,而莊園則成了墳場。成千上萬的人倒斃在自己的家中。屍體堆積在道路上腐爛發臭,無人收拾和掩埋。成片的莊稼無人收割,沉甸甸的麥穗和病死的農夫一起腐爛在了田野裏……幸存的居民大多逃散一空,除了死屍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此情此景,實在是無限悲涼,宛如傳說中的末日廢土一般,讓人不由得心生酸楚。
但是,親手開啟了這場毀滅性浩劫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並不後悔自己之前作出的抉擇。
——根據後世曆史的記錄,在版圖有限的小亞細亞,希臘人和土耳其人之中隻有一方能活下去,而另一方必須毀滅。所以,在跟土耳其人進行的你死我活的殘酷戰爭中,穿越者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頭腦裏從來不存在一絲多餘的悲憫:一切為了打擊土耳其人,一切為了殺死土耳其人,一切為了毀滅土耳其人,隻要能夠實現上述目標,他絕對不介意采用任何手段,無論它是否陰險、卑劣,或者慘無人道。
總之,在君士坦丁十一世看來,如今這場慘絕人寰的浩劫,就當是對渾身腫瘤的東羅馬帝國做一次放射性治療了——舊的人不去,新的人不來嘛。
更何況,雖然沿途村鎮的荒廢情形,看上去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但其實也沒有糟糕到人跡絕滅的程度。事實上,很多當地居民都隻是為了躲避瘟疫和戰亂,暫時躲到了偏僻的荒山野嶺裏,而且也沒有跑得太遠——等到帝國軍隊在廢棄不久的小鎮裏紮下營盤,隨軍前來的格裏高利大牧首和一眾黑衣教士在鎮內廣場豎起十字架和聖像,敲響了清亮的銅鍾,宣布要向所有基督徒發放包治百病的“聖水”、“聖油”和“聖餅”之後,滯留在這裏的希臘人農夫,就從地窖、山洞、樹屋等各種稀奇古怪的地方,陸陸續續地鑽了出來,跪倒在東正教神父麵前痛哭流涕,用額頭一下一下地砸著石頭台階,直至滲出了血。
他們一邊咒罵著丟下自己這些佃農,躲進布爾薩城裏的土耳其人地主,一邊向神父們祈求上帝的寬恕和庇佑,還有治療瘟疫的靈藥……根據在出征之前擬定的基本政策,這些希臘人的精神和物質要求都得到了滿足,一時間整個鎮子裏歡聲雷動。到處都是讚美上帝和頌揚皇帝的歡呼聲。
而看到這麽多土生土長、熟悉地形,並且體格結實的希臘基督徒。皇帝陛下也不由得心中一動。
——雖然為了發動此次“聖戰”,東羅馬帝國朝廷砸鍋賣鐵、竭盡所能地召集了一萬軍隊,但作為大本營的君士坦丁堡,畢竟不能完全不留部隊防守,而剛剛占領的尼西亞城也需要留守兵力,再扣掉維護沿途補給線的兵站駐防人員,此時真正被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帶到布爾薩城外的作戰部隊,也就是六千左右。想要攻打一座擁有十萬以上人口的大城市,兵力還是略嫌稀少了些。
對於需要用血肉來填塞壕溝的攻城戰來說,炮灰總是多多益善的。
於是,皇帝索性在營地外豎起了招兵旗,通過東正教神父們的吆喝宣傳,在求醫者之中就地募集希臘基督徒壯丁入伍,體格健壯的充作輔兵。體格不夠健壯的充當挑夫。為了防止土耳其穆斯林奸細混入軍中作亂,這些新丁在入伍之前每人都要強製吃一小片豬肉……一時間居然從者如雲,場麵熱鬧非凡。
——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饑寒交迫的窮人們在瀕臨絕望之際,當兵吃糧都是為家庭減少開支和填飽自家肚子的一大出路,雖然他們並不是不知道當兵就要拚命這個簡單而致命的道理。但更明白當兵就能吃上飽飯的好處——對於沒了活路的人來說,要他們賣命換飯吃也不是什麽無法接受的事情。
而如今這些希臘農夫就恰好處於窮途末路之中:先是在秋收前夕鬧了一場大瘟疫,接著又有大兵過境,把布爾薩城變成了戰場,莊稼都爛在了地裏。眼看著一年的收成就要泡湯,而且似乎也很難指望東羅馬帝國或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賑濟。如果不能盡快找到一條謀生的出路。一家老小過不了幾個月就都要出門去逃荒——在黑死病泛濫的瘟疫時期,餓著肚子離家當盲流的死亡率,可是比從軍打仗還要高得多!
再加上宗教信仰方麵的號召力——對於在君士坦丁堡和阿德裏安堡相繼發生的那兩次“神跡”,當地居民自然都有所耳聞,並且視為上帝在庇佑東羅馬帝國的憑證。
而能夠驅除瘟疫的“聖水”、“聖油”和“聖餅”,更是讓所有人趨之若鶩……畢竟,這些上帝賜予的“聖物”,可是能用來救命的。在眼下這種瘟疫年月,能夠擁有這樣一份救命的靈藥,可要比什麽爵位、土地和黃金之類的都寶貴得多了。為了答謝慷慨散發靈藥的東正教會,所有的基督徒都不惜為此拚命博上一回。
這樣一來,在得知參加此次“聖戰”,不僅能“取悅上帝”,遠離病魔,還能每頓飯管飽,甚至有額外的餘糧和軍餉可以接濟家人之後,依然滯留在布爾薩城四周的希臘基督徒,紛紛扛著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獨門兵器”——從鐮刀到草叉都應有盡有——上至七十老翁下到八歲幼兒,還有殘疾人和婦女都來湊熱鬧了,聲勢浩大得好像要去打群架,而混亂喧嘩得又像是在趕集。
望著這些亂糟糟前來投奔“聖戰”的小亞細亞希臘人,王秋同學忍不住搖頭感歎,“……唉,看了眼下這副場麵,我總算明白古文裏那些‘振臂一呼,應者如雲,揭竿而起’的傳說是怎麽回事了——像這樣的烏合之眾,隻要有錢有糧有名分,誰會拉不起來啊……”
雖然對這些烏合之眾的戰鬥力評價頗低,基本上也就是填壕溝的貨色,但這幫生力軍的到來,畢竟能夠頂替一些技術含量不高的雜活,幫助軍隊解放出一部分機動兵力,加快了戰鬥展開的速度。
根據皇帝製訂的作戰計劃,他麾下最精銳的職業雇傭兵被分成若幹小股,用於掃**布爾薩城郊外的各處據點,避免在攻城的時候腹背受敵;而混合了大量新兵和民夫的主力部隊,則進逼布爾薩城下,監視各處城門,封鎖城內穆斯林跟外界的聯係,並且作勢進行試探性攻擊。
而與此同時,布爾薩城內的土耳其穆斯林,則是陷入了一片歇斯底裏的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