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城管的美洲攻略 十六、兩個時代的碰撞(上)

1934年盛夏,在金家洋房“淪陷”為日占區,民國女文青金奇娜被迫舉家撤出租界,搬到上海南市華界的一個多月之後,一場猛烈的台風襲擊了上海。

黑魆魆的一大早,一陣緊似一陣的風潮就激烈地拍打著窗欞,一聲聲尖利的嚎叫,硬生生地把人從夢中拽醒。即使等到早晨起來,呼嘯的狂風依然肆無忌憚,將窗外的街道吹得一片狼藉,好些行道樹都倒了,跟癩皮狗一般癱在路邊,枝椏樹葉在風中狂舞。遠方還有幾家倒黴的棚戶,被硬生生地掀飛了屋頂

一直到吃早餐的時候,窗外依舊是一派天昏地暗,金奇娜原本還想通過收音機來了解一下市內新聞,誰知不僅收音機的天線被吹上了天,連輸電線也被刮斷了,導致整片街區大停電——這時候的收音機體積比二十一世紀的電視機還要個頭大,收訊能力卻反而不如現代的隨身聽,以至於還要隨著收音機一起出售專用的工字天線。在二十世紀前期的上海、廣州還有歐美與日本的大都市,幾乎每家每戶的屋頂上都裝著那麽一個巨大的天線。有些初抵海外的中國人,還曾經為英美列強這種天線林立景象而深深震撼過。

吃過隻有麵包和果醬的早餐,金奇娜從書桌裏摸出穿越者們送來的MP4,塞上耳機擺弄一番,發現居然還是收不到信號——似乎廣播電台也因為台風而歇工了——在這樣風雨大作的惡劣天氣裏,訂購的報紙顯然同樣沒法按時送到……於是,她隻好點起蠟燭,通過寫稿子和處理積壓的讀者信件來打發時間。

總的來說,民國女文青金奇娜這陣子的文壇“創作”生涯。或者說“剽竊”生涯,還算是比較順利。

首先,出乎她預料的是,她剽竊張愛玲的言情小說,在眼下的上海灘居然不怎麽受歡迎。投稿了好多次,卻到處被退稿,最後隻在一份小刊物上登了出來,文壇反應平平,稿費也是微薄得很。

倒是她接下來抄襲老舍的《駱駝祥子》一炮走紅,被譽為“寫出了原汁原味的北平風情”。報刊評論文章連篇累牘,讀者反應甚是熱烈……更讓金奇娜感到舒了一口氣的是,這些日子到處管閑事的藍衣社,居然也沒對她的這部“作品”吱聲——或許他們覺得北平如今還不算是中央的地盤,再怎麽編排也無所謂?

真正令她感到心情煩悶的,是這個時代中國人普遍的麻木、逃避與遲鈍。即使在文壇之中也不例外。

————————————————————

——將時間倒退回前天夜晚,上海法租界的某家咖啡館內。

這一夜,上海的一部分文人作家組織了一次據說很上檔次的文壇聚會,據說其中頗有不少號稱“大師”的重量級人物,而作為文壇新秀的“瓊瑤先生”金奇娜,同樣也得到了一張邀請函。

於是,她就拖上同樣對此饒有興味的王秋同學。坐著最新買來的汽車,一起過去赴會了。

然而,這幫子所謂“學貫中西”的“文壇精英”,在聚會上的種種表現,卻讓他們大失所望。

——明明外麵的世界已經是戰火紛飛、民不聊生,這夥人卻還在鼓搗什麽新體詩:“……聽,那是雨哭的聲音,夜,一遍遍的輪回,聽。那是愛的聲音,日,一次又一次走過,聽,那是悔恨的聲音……”

這樣無病呻吟的狗屁玩意兒。讓王秋聽得很是反胃,這幫文人“大師”們卻是紛紛讚美,連聲叫好。

然後,他們還拿出了各自近期寫的一些文章,互相炫耀點評。那些文言文的還好一點,至少辭藻堆疊得很有氣勢。而另一些用白話文寫的“新潮文章”……那邏輯和語法就是完全狗屁不通了,連最起碼的通順都做不到,比起點網上的很多蹩腳業餘寫手都不如,讓王秋讀得好像吃了一隻蟲子似的惡心。

而且,文章的內容不是風花雪月,就是風雅情趣,完全沒有半點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的高尚情操……好吧,魯迅和茅盾在這天確實沒來,似乎跟辦聚會的這幫人不是同一路。

除此之外,他們就是用各種流利或蹩腳的外語互相吹捧,標榜自己的“文明風尚”,順便鄙視一下中國的遍地糟粕,歎息著宣稱“醜陋的中國人”唯有拋棄漢語,讓西洋人殖民統治幾百年才有前途……

更可怕的是,這些自稱是從海外某某大學哲學係、文學係或法律係畢業歸來的文人們,在性解放等很微妙的領域,簡直比王秋還要像個現代人,性觀念真是前衛得不可思議——民國時代有很多人都是這樣一味追求新思想,放浪形骸,完全忘記了當時的社會形勢,結果鬧出了很多令人難以接受的變態事情。從徐誌摩、郭沫若到鬱達夫這些大文豪,在男女關係問題上,按照傳統道德觀念都隻能用“人渣”二字來形容。

哎,人渣就人渣吧,反正不管是什麽時代,都從來不缺少濫情風流的花花公子。偏偏他們非但沒有把自己的風流韻事藏著掖著,私下裏偷著樂,反而得意洋洋地到處宣揚,甚至自詡為“反封建鬥士”……如此恬不知恥的做派,讓王秋真的很想怒吼一聲:難道在你們的眼裏,破除封建思想就是亂搞男女關係嗎?

因此,作為一位標準的升鬥小民,王秋同學對這些整天不幹正事,隻會對著花啊月亮啊流流眼淚,生生閑氣,到海外鍍金回來就拚命詆毀祖國,還自我標榜“文明人”的紈絝子弟,實在是生不出半點好感。

確實,在現代世界的聚會和酒會之中,偶爾也會有人吹噓自己在日本玩援助交際,在俄國玩大洋馬,在泰國看人妖表演,在澳門進賭場的“豐富經曆”……可有誰會把這些風流韻事上升到“反封建”的高度?

——舊時代文人之無德無恥無節操,由此實在是可見一斑。

文革時期的“破四舊”若是由這幫“性鬥士”和“綠茶婊”來主持,說不定真要弄成“共產共妻”了!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