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毀滅倒計時
日本,九州島,佐世保鎮守府
在這個剛剛經曆了核爆的殘酷世界,到處都充滿了陰沉的死亡色調,極目眺望之下,視野之中除了無窮無盡的死寂曠野,就是高低起伏的殘破廢墟,看不見任何動物或活人的身影,甚至看不到一簇青蔥的草木。至於輻射廢土的天空,則永遠是灰蒙蒙的一片,厚厚的雲層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即使是白天也依然有些昏暗。海洋上漂浮著無數的屍骸雜物和輻射塵埃,使得浪濤呈現出一抹令人悲歎的鉛灰色。
雖然頂天立地的熾熱蘑菇雲已經不見蹤影,但翻湧的輻射灰塵迄今尚未完全散去,卻依然阻擋不住某些人的大膽闖入——如今現任的日本海軍大臣大角芩生,坐在一架冒險降落於佐世保港外海的水上飛機上,隔著滿是各種漂浮物的海灣,用難以置信的眼神,肝膽俱裂地望著遠方那個麵目全非的港灣。
日本帝國曾經的驕傲,威名赫赫的帝國聯合艦隊,已經跟佐世保鎮守府一起完全消失了——炮台變成廢墟,船塢淪為焦土,森林化為煙塵,艦隊消失於海麵之下……就連拱衛港灣的山巒,都被推倒夷平,讓地形變得麵目全非。更可怕的是,至少六萬海軍健兒在一瞬間化為飛灰,屍骨被埋在瓦礫和泥沙之下……而與之一起陪葬的,還有至少三十萬平民百姓——並且這個可怕的數字目前還在不斷上升之中……
“……誰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山本君……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愣愣地看著這片埋葬了小半個聯合艦隊的死亡之地,大角芩生當真是心如死灰,隨即扶著身旁山本五十六的肩膀,一時間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明治天皇節衣縮食的苦心經營,對馬海戰大勝俄國艦隊的無上榮耀。製霸東亞大海的皇圖美夢,與美英列強爭雄藍海的誌氣與傲骨……就此盡數化為了飛灰和泡影!
同樣精神萎靡、臉色沮喪的山本五十六,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位精神崩潰的上司,隻是推開了飛機的舷窗,煩悶地一根接一根吸著煙……然後便爆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仿佛要把他的肺都給咳出來似的。稍事喘息之後,山本五十六從口袋裏摸出白手帕抹了抹嘴,卻驚訝地看到了一抹刺眼的嫣紅!
“……竟然累得吐血了……這陣子還真是夠嗆……”他小聲嘀咕著,把染血的手帕丟出機艙外,卻又被順風吹進來的灰塵給嗆得再次咳嗽起來。同時,他還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塊黑斑。
片刻之後,伴隨著螺旋槳引擎的轟鳴,覆蓋著厚厚一層輻射灰燼的水上飛機劃開渾濁的海浪,載著兩位日本海軍的大人物飛離了核爆現場——在海軍遭遇此等毀滅性打擊之時,他們需要處理的事情千頭萬緒,必須努力工作來挽救損失……但事實上。無論是大角芩生還是山本五十六,他們都已經再也不用為任何事情感到悲傷和憂慮了,因為,在他們飽受輻射摧殘的身軀之中,剩下的壽命早已隻能以小時來計算……
——在接下來的一周之內,親自強闖佐世保鎮守府災難現場的山本五十六、大角芩生,還有駕駛水上飛機的日本飛行員。全都相繼死於急性輻射病……並且直到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而死。
另一方麵,發生在九州島北部的這場空前浩劫,也很自然地吸引了全世界新聞媒體的注意力。世界各大報刊常駐日本東京的新聞機構,還有日本帝國自己的新聞媒體,紛紛組織特派記者,用各種手段趕往九州島災區,企圖在最快時間內掌握第一手資訊……然後,這些記者們就震驚地發現,自己一頭闖進了地獄!
“……雖然我曾經采訪過世界大戰時代炮火連天、血腥遍地的法國戰壕。實地考察過被德軍用炮彈夷平和燒焦的凡爾登要塞,也親眼目睹過達達尼爾海峽登陸戰屍橫遍野的慘烈遺跡,但還是遠遠不如在日本九州島的見聞更讓人感到震撼,黑色的死神仿佛成了這片土地的主宰,讓卑微的凡人們瑟縮戰栗……”
一位英國記者在他的筆記本上如此寫道。“……根據事發當夜的幾位目擊者描述,他們看到了夜空中仿佛提前升起了太陽,但亮度比真正的太陽還要強上一萬倍,她在夜幕中騰空而起,迸發出無比耀眼的光芒,把照耀到的城市、樹林和莊園統統化為灰燼,其威力之大,堪比《聖經》之中上帝摧毀索多瑪和蛾摩拉兩座罪惡之城所用的天火……然後,巨大的煙雲騰空而起,滾熱的狂風席卷而來,毀滅了大地上的一切,仿佛從地獄裏噴出的火焰,將大地在一瞬間變成了熔岩,紅得發亮。更可怕的是,江河湖海都沸騰起來,森林和莊稼統統都著了火,被煮熟的魚蝦漂浮在水麵上,城市一座接一座的毀滅了。滿身是火的人們狂吼亂叫,東奔西竄,在恐懼中沒命地奔跑,卻依然一個個倒地斃命,橫屍遍野,甚至化成了灰燼。
最後,地麵上的一切都被焚毀殆盡,呈現出一派大火劫後的慘象。天空下起了黑色的灰燼,澆在了幸存者的身上,灼燙著他們的皮膚,人們驚恐萬狀,眼睜睜地看著末日的來臨……”
“……在距離佐世保三十公裏之外的一個急救站,我采訪了一位渾身灼傷的日本警察,根據這位當時正在鹿島市的街上巡邏的警察的回憶,在災難爆發的第一時間,可怕的熱浪和幹燥的風就帶來了火苗,然後在狹窄擁擠的街道上點燃了一場大火災。在那些掀翻和倒塌的房子裏,四處都燃燒起了的火焰。隻有那些能夠走動的人們可以從火場中逃離出來,而那些骨折的或者被壓在房子底下的人們,就無法逃出了。
在那個時候。這位警察也被困在了一片倒塌的燃燒廢墟裏,並且遍體鱗傷,但幸運的是至少還能動彈。當他在火堆中掙紮徘徊、尋找出路的時候,看到一個孩子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被燒傷的麵部腫脹得像氣球一樣。一起一伏地不斷**。當他用蹣跚的步子逃跑時,又看到旁邊一個老漢臉上和軀體上的皮膚,都好像土豆皮一樣脫落下來,但老漢的嘴裏還在喃喃地默禱。還有一個熟悉的鄰居,一邊捂著還在出血的傷口,一邊踉踉蹌蹌地在廢墟裏亂竄。好像發了瘋似的呼喊著他妻子和孩子的名字,直到失血過多而倒下——每次隻要回憶起這些,他都會悲傷不已,感覺自己的頭發好像都會豎起來。”
“……還有平戶島上的一位女中學生也回憶說,每當她想起那一夜的場景,就禁不住渾身發抖……在火焰和廢墟裏逃生的途中。她看到一名士兵在絕望中試圖從火海裏跳進河流逃生,最終卻肚皮腫脹地漂浮在河麵上。遍地焦黑的街道上,奇形怪狀的死人們排成了一長溜。再遠一些的廢墟裏,她看到一個女人被一根橫梁壓住了身子,怎麽也逃不出來,隻得聲嘶力竭地向路人哭叫求援,但誰也沒力氣去幫她……
總而言之。那一夜的整個鎮子都在燃燒,有毒的濃煙在翻騰,還能夠聽到一陣陣爆炸的聲音。昔日那些熟悉的街道,在燃燒的大火之中變得格外可怕。到處都散發著一種奇怪的氣味。藍綠色、金黃色和各種奇怪顏色的火球在四處飄忽,宛如死者充滿怨恨的鬼魂。即使成功逃出了鎮子,外麵的山林同樣也著了火,不少人都被濃煙給活活熏死……最後,她還對我哭訴說:‘……當時我的心中產生了一種可怕的孤獨感,仿佛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死了,隻有我還活著。希望這不要成真。’而直到現在。這位女中學生也還沒能找到自己的家人,隻能期盼神佛賜福,保佑他們還沒離開這個世界……每一處難民的安置點都充滿了火化屍體的氣味。太多的悲哀把至親也變成了麻木的陌生人,盡管心中非常悲痛,卻哭不出聲來……”
接下來。盡管受到了救災人員和日本新聞記者同行的一致勸阻,但這位勇敢無畏的英國記者還是堅持要深入災難的中心,前去佐世保一探究竟……但最終還是在距離佐世保三公裏的地方停了下來,因為已經完全無路可行——地麵上不要說房屋,就連植物和昆蟲都被掃**一空,露出了光禿禿的沙土,甚至在岩石表麵留下了被熔化的痕跡。讓這位英國記者感到十分困惑:“……幾乎每一塊石頭都燒結了,裂成了碎塊。山坡上覆蓋了一層晶晶亮的東西,不用望遠鏡就能看到它們反射出的璀璨光芒,好像玻璃鏡子一般。但一般的火災絕對不可能造成這樣的高溫,真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他在筆記本中如是寫道,“……在這片死亡之地待了沒多久,我覺得渾身好像針刺一樣的難受,還有不時感到一陣陣的惡心、眩暈和虛脫,幾乎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就好像在世界大戰的戰壕裏待了一個月似的……看來在完成這次采訪回到東京之後,一定得要請假去輕井澤或伊豆溫泉休養幾天,希望在結束休養回來的時候,能夠看到新聞稿的刊出……”
然而,這位勇敢的英國記者直到最後,也沒能看到自己寫的這份新聞稿件在雜誌上刊登出來。
因為,在此之前,他就已經躺在日本東京的醫院病**,極度痛苦地斷了氣——死於輻射病!
——正當美國遠征艦隊在關島變成一支亡靈艦隊的同時,日本的核輻射區也在逐漸變成一片死亡廢土。
當日本政府組織的第一批醫生趕赴災區之時,他們看到的傷患還都是比較正常的燒傷、燙傷、骨折之類,雖然場麵甚是淒慘,但在那些見識過不少火災和戰場的日本醫生眼中,倒也算不得什麽。但是再接下來,即使是經驗最為豐富的醫生。也都對病人們的奇怪症狀感到了困惑不解:
“……除了皮膚燒傷之外,災區的許多人都普遍出現了頭發脫落、惡心、嘔吐等現象……急救站的醫生們原本不以為然,覺得隻要給那些被燒傷的人實施一般的常規治療,他們就會很快康複。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數百名患者在最初的幾天裏死了。隨後死亡率有所下降。但是沒過多久,那些明顯正在康複的人們,卻又出現了其它千奇百怪的致死症狀……如此多的患者由於無法理解的原因而死亡了,這使醫生們都感到十分絕望……更可怕的是,即使是距離佐世保約三百公裏的廣島地區,也出現了類似的病例。”
一份日本紅十字會遞交給東京內閣的緊急報告。如此描述了九州島上爆發的可怕“瘟疫”,並且歸納了他們總結出來的一些規律:“……這些患者最普遍的前期症狀,是厭食、腹瀉和頭發脫落,而且根據在現場采的血樣,他們血液中的白血球數量往往會不正常……到了晚期,大出血是所有病例中最常見的死亡原因。此外。根據一位病理學家對屍體的解剖,發現這些死屍的顏色發黑,大多數有特別的氣味,每個器官都發生了詭異的變化。有些人甚至在活著的時候內髒就已經腐爛,散發出非常難聞的可怕怪味……”
——小常識:當你暴露於超過安全標準的核輻射環境下的時候,腸子與胃部最容易受傷,在幾小時之內。你就會感到惡心、嘔吐,隨後更是會出現腹瀉、頭發脫落、頭痛或發燒等症狀。在最初的症狀過去之後,輻射病患者可能會出現一個短暫的虛假康複期,但最多再過數周之後,就會出現更嚴重的症狀。
在更高的輻射劑量下,這些症狀可能出現的更快,也更明顯,並且更致命:幾乎無藥可救!
遺憾的是,在1935年的日本,絕大多數人對輻射病的認識近乎於零。倒是對十幾年前那場席卷全球、奪去數千萬條性命的西班牙流感記憶猶新,所以最初誰都沒把它往輻射上想,而是當成了一種新型的瘟疫來進行處理——隔離病患、焚燒屍體,消毒殺菌……尤其是當那些沾染了輻射塵埃的外地救災人員也一個個發病倒下之後,更是進一步“證明”了它的“強烈傳染性”。於是便對佐世保災區隔離封鎖得愈發嚴密……
雖然投放在佐世保的這枚兩千萬噸當量級氫彈,以及它散布的可怕核汙染,成功地毀滅了帝國主義列強幹涉中國革命的海上力量,讓數以百萬計的日本人和西洋人在輻射病的折磨之中欲仙欲死。但問題是,日本聯合艦隊的覆滅和佐世保周邊地區的淪為煉獄,似乎並沒有影響到日本陸軍在中國大陸上的戰鬥力。
因此,在本土遭遇輻射浩劫的同時,中國大陸上的數十萬侵華日軍,卻仍然在不斷發動著新的進攻。
4月12日,在太湖地區對蘇州和宜興的第一輪進攻,宣告徹底失敗之後,另一支侵華日軍變更了突破紅軍防禦體係的方向,改從江北的南通渡過長江,登陸崇明島,隨即又占領長興島,在島上建造炮兵陣地,配合各國炮艦猛烈轟擊吳淞口,從北麵對上海蘇維埃政府構成嚴重威脅。
4月15日,三千日軍趁夜偷渡長江,在黃浦江東岸的外高橋地區登陸,並且利用上海紅軍主力還在西麵,沿江布防空虛的弱點,一口氣**十多公裏,差一點端掉了位於浦東的紅五方麵軍總司令部。而兩軍在浦東地區揮師鏖戰的槍炮聲和廝殺聲,還有映紅了天際的火光,連浦西的上海市區也是清晰可辨。
雖然經過一夜的激戰,還有天亮之後的火箭炮轟擊,紅五方麵軍幾乎全殲了這股不要命的凶悍敵人,但自身的損失也是相當慘重,剛剛蓋了一半的浦東發電廠也在巷戰之中被炸成了廢墟。讓本時空的紅軍領袖們和未來的穿越者們一時間義憤填膺——都挨了一顆氫彈還這麽囂張,這日本鬼子也太狂了吧!
除此之外,華北的日軍在得到了滿洲關東軍和朝鮮軍的支援之後,也對山西的閻錫山發動了攻擊。
於是,在4月18日,金奇娜副主席在上海人民廣播電台發表重要講話,宣布鑒於侵華日軍的冥頑不化、屢教不改,為了懲戒侵華日軍對中國軍民的新一輪戕害,徹底打消日本吞並中國的妄想,上海紅軍決定再次動用剛剛在佐世保逞威的“威力巨大之秘密武器”,於5月1日對日本東京執行“滅絕令”。希望日本方麵能夠及時醒悟,回頭是岸——“不要在自取滅亡的道路上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