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翼間氣息如鬆似雪,與極淡的汗味混雜,嗅的蘇梨暈乎乎。
“你讓我走我就走,讓我回我就回,那我豈不是太聽話了?”
她感到竊喜,又難過這樣竊喜的自己。
秦見深粗糙的手指勾起蘇梨額前一縷吹亂的發絲,順到耳後,凝視她嬌怯俏麗的小臉。
小姑娘睫毛羽扇般眨了眨,襯得那雙靈動的杏眼更添柔美與清麗。
她的長相不似本地,更偏向南方女子的溫婉,身子骨架也嬌小,腰肢身段出挑。
如今隻有十六歲,再過上幾年,可想而知該是如何風情。
“阿梨,我將至而立,更傾向於安穩和睦的家庭,可能不會像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為你帶來**與心動,歲月漫長,你可知曉?”
他沉肅的腔調背後是蘇梨從未聽過的溫柔,與他對待秦家人的和煦不同,那種刻意放軟的語氣更像情人呢喃。
蘇梨在心裏否認了他的話。
雖然男人確實古板了點,也不愛說話,和他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卻處處是心動。
心動他英俊成熟的麵龐。
心動他表麵不提背後細微入至的關懷。
心動他用溫情含笑的語調,喚她小姑娘。
一時**放縱固然惹人心動,長久醉人的柔情卻更讓人食髓知味,沉淪入骨。
“你我因婚約綁在一起,當時我未醒,沒有拒絕的權利,世道對女子多為苛刻,你定然也非所願。若將來醒悟,悔恨此時決斷為時已晚,那又該如何?”
秦見深的思緒如他這個人一般深不可測,表麵隻見無波無瀾淺淺一層,當往深裏探去,會發現那是一片汪洋,觸不到底。
思慮多,才顧忌多。
越是顧忌,恰恰表明他對蘇梨的關心和在意。
“你的意思,是以後會對我不好嗎?”蘇梨嗓音清脆,擲地有聲,“我隻是想嫁一個對我好的人,如果我日後後悔了,定然是你做的不好,對我不好,才不會是我見異思遷!”
她別過腦袋,頗有些氣鼓鼓的小可愛,又一本正經。
“不信你可以試試,看是你先對我不好,還是我先移情別戀!”
秦見深端量著小姑娘,欲笑不笑。
“小姑娘,激將法對我沒用。”
蘇梨神情肉眼可見萎縮起來。
“但是……我不否認你的話。”秦見深掌心覆上蘇梨一頭烏發,愛撫地順下,“我們試一試。”
婚姻並非兒戲。
雖然在未來幾年甚至很長時間內,她無法成長到獨當一麵,仍舊是嬌氣懵懂的孩子。
雖然他年長許多,注定除去身為丈夫承擔的事務,還要格外肩負引導指點,照顧她等許多附加責任,為她日後的人生鋪路。
不能逃避的是,自己孤單一人已久,確也盼望有人能夠陪伴。
蘇醒以來,因多出的身影,日子都鮮活明亮許多。
他並不恐懼暗無星子的黑夜,隻是懷念星辰漫天的輝光。
蘇梨嘴角翹起,拉直,又翹起,還是沒忍住歡心,露出笑意。
她低頭看腳邊石子,石子棱棱角角都分外美麗。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
知道身後有他在,蘇梨麵對陌生繁華的蕪州,不再有空虛和孤獨感,這種發自內心的雀躍,是抱著招財比不了的。
她漸漸走到街市最中間的區域。
這邊有個很華麗高大的三層樓閣,最上麵掛著琉璃宮燈與牌匾。
上書,千金樓。
“這是什麽地方?好多人啊。”
姑娘婦人居多,衣裙飄落間陣陣香風揚起,熏得蘇梨打了好幾個噴嚏。
“千金樓,專門賣女子衣裳首飾的地方。”秦見深開腔,“大雍各個城池皆有它的名號。”
“真厲害啊。”蘇梨眼神豔羨。
她不知道大雍總共多少城池,肯定不少,每個州城都有這樣氣派的閣樓,老板肯定賺翻了。
“羨慕?”秦見深淡淡問。
“這樣漂亮好看的閣樓,應該沒有幾個不喜歡的,也許一日賺的銀子,足夠農戶吃幾輩子,老板完全可以過上要什麽有什麽的生活。”
身為一個缺錢的人,怎能不羨慕?
“你所羨慕的不過表麵。”秦見深視線輕輕落在那高處灑金牌匾上,“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你認為對方好,是因為你隻看到了他的好處,而沒有看到不好之處。”
他再側目看蘇梨,小姑娘已經去看最近的攤子。
那攤子是賣銀簪的。
純黑的細布上,擺著三排銀簪,款式居多,小巧又精致。
“咱們攤子正是千金樓的,這些簪子全部是過時替換下來的款,姑娘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價錢可以商量。”
蘇梨暗暗咂舌。
她知道布料綢緞是會有時興和過時款,原來簪子也會。
想到家裏那兩支飛蝶簪。
許是有濾鏡在,她看這些簪子,都沒有秦見深親手挑的兩支飛蝶簪好看。
“我聽雙雙說,你寫信說要為她和依依買兩支飛蝶簪,就是你送我的兩支吧。”蘇梨問。
“送你便是你的。”秦見深掃過那些簪子,又添了句勸說:“平日不要總藏著,你此時年紀,剛好適合戴,打扮漂亮一些。”
蘇梨靦腆應聲。
“那雙雙和依依,要不要再挑兩支送她們做禮物?”
“看你。”秦見深態度隨意。
送禮物這些,放家中都該是主內的婦人掌管,過年過節,人情來往,全需記錄在冊,以便回禮。
以前他獨身一人,而如今不同。
蘇梨對著那些簪子挑來挑去。
每個款都很好看,怎麽會是過時款呢?
看得她自己都要喜歡了。
她忍痛別開眼,選了兩支花型不一樣的桃花銀簪,剛好雙胞胎一人一支。
攤主用盒子包好兩支銀簪遞來。
“祝兩位喜結連理,終成眷屬。”
他眼力勁兒可好,一看這就是一對兒,姑娘未挽婦人發髻,代表還沒成親,就道了句喜氣話。
蘇梨接過道謝。
“謝謝您的祝福,這要看夫君何時帶我去辦婚契?”她笑意盈盈望來。
秦見深失笑,深邃的眼睛與她對視片刻,忽而壓低聲線:“小姑娘,這麽想嫁給我?”
醇厚成熟的低音夾著磁性,像琴館的古琴,撥弦弄樂,悅耳令人沉淪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