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友會的活動地點放在了玖玖廣場,還沒有開始現場就已經人頭攢動。工作人員們各就各位,在自己的崗位上盡職盡力。田澄站在後台,正如安修容所說,好像真的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化妝師正在為歌手定妝,距離活動正式開始已經沒多長時間了。
這個時候,忽然聽到從舞台上傳過來一聲音響的嘯叫,大家都下意識地掩住了耳朵。接著,田澄看到幾位工作人員開始陸續走動起來,嘴裏在叫著誰的名字,一臉焦急的樣子。
被叫到的人趕緊應了聲,跟著他們走了,可是沒過多久,又見那幾個工作人員趕緊跑過來找策劃,田澄站得離他們不太遠,聽見了他們說話的內容。
“怎麽出這種事?”策劃的臉微微泛紅,忍不住在地上跺著腳,“這離開場就剩下就久了?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音響一向都是小沈檢查的,他昨天請假說今天不能來,我就讓小郭替上了,”工作人員趕忙解釋道,“小郭隻道小沈檢查完畢了才交接的,所以就沒有再次確認…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的,小沈一向知道怎麽處理,不知道這一次是怎麽了,可能他家裏出了什麽事兒吧…”
“得了得了!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策劃急道,“公司外援怎麽說?”
“半個小時才能到…問題是,您看這人山人海,恐怕…”工作人員成有難色,“恐怕是連外圍都進不來。”
田澄聽到這裏,朝洶湧的人潮看了一眼,心裏也不免有些著急。
歌友會還有十五分鍾就要開始了,開場的Dancer們已經準備上台表演了,誰知道這個時候竟出了這樣的岔子。
“老師!”另外一位工作人員跑了過來,對著策劃說道,“玖玖廣場人說了,他們隻提供場地和人員的安全保障,設備問題他們是一概不負責,任我好說歹說也沒能行。”
策劃歎了一口氣,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人家不肯借用設備那也是在理兒上的,畢竟這並不是他們的份內事,搞這種烏龍,怪隻怪你們幹這行的這麽多年的專業經驗都喂狗去了。
於是,策劃隻好再讓人跟外援聯係了一遍,眼巴巴地看著時間的流逝卻毫無辦法。
即便是不能按時舉行,向觀眾和粉絲們道個歉,然後用一些表演混個十分鍾就已經是極限了,時間如果拖得再長的話難免會引起公憤。這位歌手選這個日子發片,當是要討個好彩頭,如果因為活動的策劃不當而造成一係列的連帶反應,甚至是影響了他日後的唱片銷量,那麽他們這個團隊的過錯可就大了。
想到這裏,策劃沁了一腦門兒汗,祈禱著公司外援能夠早一點到。
荀齊在幾們負責人的陪同下出現在玖玖廣場。今天是他例行視查的日子,一連走過了幾家商場,玖玖是他今天的最後一個目的地。
從去年開始,他代替了荀慧做這樣的事情…然而他卻並不喜歡這樣的氣氛。
負責人圍在他的耳邊報告著各種運營良好的喜訊,背著他又不知道互相使了多少眼色。荀齊十分清楚荀氏的各項產業的一些弊病和不足,雖然也是在盈利,然而提升的空間還很大。想來,有哪個企業沒有一點漏洞?有錯就去改正、去調整嘛。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不敢正視這些缺點,硬是要製造一副完美的來世界給他看。
荀齊並不點破,隻待他們以為將所有一切都粉飾過去了。
該說的要說,卻也要分不同的人、看不同的場合。這是荀慧教他的。
於是荀齊保持著一絲淺淺的微笑,一邊往前走一邊聽著負責人的解說,跟隨著他的解說,荀齊時不時點點頭表讚。
一切皆大歡喜,又有何不可?
“今天這裏是什麽活動?”玖玖廣場上的人聲鼎沸吸引了荀齊的注意,於是他開口詢問道。
“是這樣,今天這裏有一位歌手正準備舉行歌友會。”一位相隨的負責人連忙說道。
荀齊嗯了一聲,眼光在人潮擁擠處稍稍停留。
“就要開場了,弄得好不熱鬧。”那位負責人繼續道,“隻是剛剛他們經紀公司的人過來交涉,說是舞台音響出現了問題,活動怕是要耽擱,想向咱們租借一下設備。”
“您自行處理就好。”荀齊說道。
“是是是,我按照規矩給回絕了。”負責人說道。
荀齊點點頭,繼續向前走,準備進去巡視一下賣場的情況。
眼光隨意流轉,荀齊不禁稍稍愣了愣,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歌友會依時舉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鬆了一口氣。
玖玖廣場的負責人最終同意了向他們提供音響設備,並在第一時間安排人員替他們在人群中疏通了道路並將設備連接好,工作效率令人咂舌。
策劃對玖玖廣場的感激簡直是難以言表,盡管他也不明白為什麽這裏的負責人會突然改變了主意,所幸的是歌友會圓滿地依時舉行,他完成了自己應盡的工作,這就成了。
田澄也鬆了一口氣,剛剛她也隻能在一旁幹著急,安修容為了這一張唱片付出了多少心血她都看在眼裏,她真的不希望容容失望。
歌手上台跟觀眾打了招呼,緊接著便演唱了新專輯裏的幾首歌曲。田澄躲在後台聽著,可是漸漸地她卻好像有點坐不住了。
歌手的表達方式…跟他在錄音棚裏的時候大相徑庭。從第一首歌開始,他就已經在用盡全力,高音不再婉轉,幾乎全部采用了嘶吼的方式,低音不再纏綿,而是加入了魅惑的顫音,他的技巧發揮得淋漓盡致,然而歌曲的意境卻**然無存。
然而最令田澄驚訝的是,她分明聽出這位歌手的歌聲當中那些刻意模仿著徐言的意思。
一首如此,兩首複如是,三首四首下來,場內的確是被震撼的音樂歡騰了,然而田澄卻不明白,這樣的歡騰氣氛又跟節奏勁爆的酒吧表演有何區別。
田澄聽安修容說過,跟這位男歌手唱歌風格類似的歌手有好幾位,他們你爭我趕,然而最終誰也沒有問鼎流行樂壇的寶座。這一次,安修容是想要讓他在細膩處見真章,讓他突破一切唱歌的技巧,轉而用心靈來表演。所以,他必須先HOLD住自己、克製自己,將感情穩穩地收住,繼而層層遞進,最終才爆發,等到爆發後再沉澱的時候,他一定會收獲眾人的掌聲、歡呼,和眼淚。
這才是安修容如此辛苦為他做這張唱片的目的。
然而現在看來…
難道他是被場下的人聲感染了,所以情緒一開始便如此外放嗎?田澄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安修容的話。
中場舞蹈表演時間,田澄趕緊走到歌手的身邊。
“老師,你剛剛的表達方式是不是跟在錄音棚有些不同?”田澄委婉地說道,“你是有什麽新的想法嗎?”
“嗯?”正在補妝的歌手聞言,撇頭看了田澄一眼,沒有開口,而是吩附著化妝師在自己的眼瞼下再補一補粉。
“老師…我覺得你今天的唱法有點…有點徐言的影子,”田澄見他不說話,隻好繼續開口道,“唱片的風格之前不是已經探討過了嗎?而且你之前做的效果十分好,我以為還是按照我們探討好的那種…”
“喲,小姑娘挺有耳力。”歌手笑了笑,跟化妝師擺了擺手表示不用再補了,“還聽得出我模仿徐言的意思了…之前也是小看你了。”
“老師,我覺得…”田澄還想開口。
“得了得了…整兩句就夠了,還沒完沒了了?”歌手有些不耐煩地道,“徐言這一回栽了,一時半會兒…不,恐怕這以後都不知道能不能站起來了。你知道,失去了徐言的觀眾是需要被撫慰的…先鋒演藝的那個新人正想趁著徐言的沉寂去取代他,事實證明,效果還是不錯的…如果我也能得到那種效果,我真不介意做徐言的替代品。”
“徐言是無法替代的…他的風格是自然的,他的曲他的詞配合著他的琴聲,這些都是他自己的感悟,那種**是由內而外的,誰也無法複製。”田澄急道,“老師,人們對模仿的買賬隻是一時的…你之前在錄音棚表現得太好了,你會有自己的風格的,又何必太著急呢?”
“得得得,讓我壓著嗓子唱,就是婉轉深情啊?嗬嗬。”歌手笑了一聲,“我說啊,這安總監不過是小女人心性,你和她一樣都是太過理想化…拿出一副煞有其事的藝術態度出來,事實上真正懂藝術的又有幾個人?有幾個歌手不是用高音和技巧追求掌聲和擁戴者?你沒看到嗎,剛剛我隻要飆起高音場內就沸騰了,誰還願意聽你在這兒淺吟低唱?”
“老師…一時氣氛的熱烈並不等於他們就會花錢買你的唱片,大都就是…看個熱鬧而已,老師,你…”田澄還想說什麽卻被歌手打斷了。
“呸呸呸。這小姑娘還會不會說話了?”歌手急道,“我今天發片你是存心不讓我討個好彩頭是吧?”
田澄知道自己一時失言,忙抱歉,然而再想說什麽,歌手根本不願意去聽。
“我說,”歌手睨了她一眼,說道,“安總監是大老板的妹妹,沒有人敢不聽她的,心裏再怎麽不苟同,可表麵上都是要搪塞過去的…至於你呢,就沒必要這麽老實了,我如果是你,就坐著聽聽就算了…不就是個助理的工作,犯得著這麽拚嗎?”
歌手說完便嗤笑了一聲再次走上台去了。
舞台上頓時音樂又響起,歌手**的嗓音傳來,田澄隻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她怎麽會不知道歌手剛剛跟自己說那話的意思?容容是大老板的妹妹,說的話他們自然要聽一聽,而自己,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煞有其事地妄想跟別人說教…結果,除了被無視和被譏諷之外,實在得不到別的了。
隻是,她才不後悔…即使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她仍是會跟歌手實話實說,她可以忍受譏諷,因為,歌手的譏諷也不是不無道理,自己確實是有些雞毛當令箭的討厭模樣,但是她也顧不得了,因為她已經決定跟安修容永遠站一路,盡力輔助她要做的每一件事,以感謝她對自己平等對待的態度——沒有同情,隻有朋友之間的關懷。
田澄無奈地聽著歌手在台上歡騰的演唱,她卻沒有發現不遠處站著的一個人,那個人,幾天前的晚上曾經坐在她家裏小小的沙發上,此刻,他聽到了她與歌手對話的全程,看著她的眼神裏有著絲絲的玩味,還有…一絲莫名的欣慰。
見多了圓滑的明哲保身,他很高興…她還擁有著那一份堅持和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