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澄整妝完畢,她往沙龍外麵走,剛想拿起手機給老夏打電話,卻見一輛熟悉的車早已停在沙龍外麵的小型停車場上了。

田澄忙跟田咪告別,一溜兒小跑向那輛車靠近。

這時,車門打開,老夏從駕駛位上下來,笑嘻嘻地對她說道:“不要急,田小姐,時間還很充裕。”

“您很早就到了嗎?”田澄問道,見老夏正盯著自己上下打量,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老夏對她的問句不置可否,隻是笑道:“田小姐今天真漂亮…少爺一定要被你迷倒了。”

“您就別打趣我了…”田澄嗔怪著,笑道,“今天又要麻煩您了。”

老夏走到後車門旁打開車門,輕輕頷首,笑道:“這是我的本職工作…田小姐請。”

田澄上了車,卻發現車子並沒有轉向她熟悉的街區,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開去。

“老夏,我們不是要去荀齊家嗎?”田澄疑道。

老夏從後視鏡裏看了田澄一眼,笑道:“我們就是要去少爺家啊…不是他一個人的家。”

田澄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老夏說的原是荀齊和他爸爸媽媽的家。

田澄微微捏起手指,她覺得更緊張了。

荀齊也是有爸爸媽媽的…廢話,他當然有…隻是他們鮮少出現在荀齊的生活當中,就算是身為女朋友的她,這麽久以來都未曾與他們有過什麽太多的接觸。

田澄感到自己的心跳漸漸加快。

今天的陣仗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恐怖…這一切,隻源於她對自己的不夠自信。她憑什麽…憑什麽名正言順、讓人無可指摘地站在荀齊的身邊呢?她何德何能。

留住荀齊已然讓她使盡了渾身解數,至於荀齊身邊的人,她能得到他們的認可嗎?萬一她做得不好,得不到眾人的喜歡可怎麽辦?顯然,她已經不是那種相信愛情隻是兩個人之間的事的小女孩了。

越想越可怕…田澄此刻的心路曆程簡直可以概括為“論人類是如何鑽進牛角尖的”,她擔憂地絞起手指,越接近目的地心跳得越快。

“田小姐?”老夏的聲音傳來。

田澄回過神來,抬頭望著他,眼裏仍有一絲因擔憂而產生的不知所措。

“您想什麽呢?這麽皺著個臉蛋?”老夏笑道,“依我看,今天是少爺的生日,那裏又是少爺的地盤。您隻需讓他開心便好,其他的事還有少爺呢,您擔心個什麽勁啊?”

田澄聞言,有些怔怔地看著老夏的後腦勺,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心裏卻知道此刻的他臉上一定帶著和藹的笑意,她知道他在試著勸慰她,叫她…相信荀齊。

隻是…

泛泛之交如老夏,田澄能讀懂他的善意,就好像他不回頭,她也知道他臉上表情的真誠。可是,對於荀齊…這麽這麽跟她親近的荀齊,她卻像是完全沒有把握。他不愛她嗎?顯然不是…她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眷戀,他們相擁而眠的時候,他總是會一直摟住她。他沒有私人的時間,所有工作以外的精力全部用在了她的身上,可是…這就是愛她嗎?

似乎也不算…

她也很想相信荀齊、依靠荀齊,可是她不敢。她不確定,荀齊對她的種種究竟有幾分是發自內心的主動,而不是…僅僅是她追著哄著求來的。

想要永久地得到荀齊,也許會是一條艱難且永不能鬆懈的路。她就這樣被吊著走,也許,是要吊一輩子的。她的心就這麽每日命懸一線似的,她一定會好累好累,可是卻怎麽也無法停止。

田澄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田成業在世的時候,她也曾跟隨過他出席過幾個巨富的家庭宴會。荀齊的家跟她想象當中的並不太一樣,沒有那麽夢幻,也沒有想象當中的富麗堂皇,他的家,古樸勝於華麗。房子看上去似乎有一些年頭,然而每一磚一瓦以及或生長或盤繞的每一棵植物都經過細心修整一般。房子,像是有了風骨,氣派在於多年來生活在這裏的荀家一代一代人精氣神的凝聚。

默默地高貴著的…是這所房子,也是房子裏的人,是現今田澄迷戀到快不行的荀齊的臉。

沒有遊泳池,中式的院子裏是田澄說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田澄相信,它們的存在絕不是主人的隨興而至,它們蘊含著某種獨運的匠心,似乎也已經跟這所房子的一切融合成同一種神韻,姿態風雅卻不張揚。

田澄還來不及從它們身上收回眼光,便跌跌撞撞地隨老夏走進了房子的正門。

跌跌撞撞,不是她的足,而是她的心。

忐忑…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忐忑。因為她要走進的、繼而麵對的,是她從未見識過的世界。未知,總會帶來不安和恐懼,而田澄又顯然並不想隻做這個未知世界的旁觀者。

這一切向她展示了荀齊生活的另一麵——這一麵恰是她從未想象過的…她真的不確定自己能否融入。

田澄忍不住回頭去尋找剛剛在院子裏看到的一株紫月,她想,它在這裏到底生長了多久,才有這般風姿?是的,紫月畢竟是紫月,換成豌豆花兒,即使站上十年八年,終究也開不出此等風華。

田澄心裏喟歎一聲,她知道,自己仍陷在那個可悲的牛角尖裏出不來。她知道,如果她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如果讓沮喪蔓延了全身,任憑田咪為自己精妝細點又如何?

房子裏有淡淡的檀香味兒,田澄感覺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她站在寬敞的大廳裏,老夏就在她旁邊,輕輕地朝某個方向指了指。田澄有些無措地順著他指的地方看過去,隻見她心心念念的人正在一群人的中間,臉上是熟悉的淡淡的笑。

他的身邊,圍繞著男男女女,人人臉上的表情皆是承歡的神色,仿佛隻為他能聽進他們的某一句話而感到興奮不已。仿佛隻要他一伸手,就能得到眼前任何一個美麗女孩的擁抱似的。

田澄不想去承認卻又不得不正視,有一種東西印在荀齊的身上,而她卻一直選擇忽略,所以她才會大膽地自己欺騙自己,閉著眼睛往前衝。

這種東西叫光環。

越是靠近它,越會使人失去了自己的存在。

田澄現在,便是如此。

老夏見她怔怔地止步不前,於是笑了笑,走到荀齊的身邊對他示了示意。隨即,荀齊轉頭看向了田澄的方向,跟身邊的人打著倉促的招呼,然後向田澄走了過來。

田澄仍是怔怔地,她覺得自己矮掉了幾分,有一種自慚形穢的窘迫感。

“幹什麽?”荀齊穿過浮華走到她的身邊,“呆掉了?”

田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特別害怕看他的眼睛似的,隻覺得他…並不僅僅是那個跟她窩在同一個辦公室、同一個臥室,甚至是…同一張床的他。

他很熟悉,又很陌生。

荀齊見她沒有開口,隻是微微地縮著肩膀,料想她是因為人多害羞,於是輕輕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輕笑道:“騎虎難下,想要跑回去也來不及了…怕什麽,今天的你這麽…動人。”

田澄聞言,這才像是回了魂似的,她輕輕轉頭,卻對上荀齊低首靠在她耳邊的臉。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荀齊的氣息灑在她的嘴唇,“忍著吧。”

“我想做什麽?”田澄被他的動作迷了心智,癡癡地問道,卻見荀齊已站直了身子,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

田澄這才發現,他們兩個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然成了整個大廳的焦點,有幾個人正看著他們並帶著笑意慢慢走了過來,而荀齊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也微笑著與來人們對視。

田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手心不禁微微滲出薄汗。

“小荀…”來人當中的一人喊道,聲音裏有著明顯的笑意,“荀總要你陪我們聊幾句,你卻打發了我們,自己往美女堆裏鑽,這不,又拉著人家小姑娘的手。”

“少年風流,朋友多得很,老賈,你嫉妒個什麽勁兒?”另一個聲音笑道。

“兩位叔叔說笑。”荀齊笑道,“我攤上了一個小氣的女朋友,求兩位不要再拿我開涮了,不然待會兒的陣仗我可消受不來。”

來人們聞言都愣了愣,暗自打量著田澄。

“哈…”之前說話的人回過神來,笑道,“怎麽,難道這一位比秦家的小姐還厲害?”說著,又朝田澄笑道,“小姑娘別在意,我們這些老頭為老不尊,就愛隨口說笑,你可別當真給小荀吃癟。”

“哦…呃…嘻嘻。”田澄羞窘,不知作何反應才好,情節之下隻好咧嘴笑了一聲。

荀齊見狀忍不住“噗”地笑了一聲,惹得田澄朝他輕輕瞪過去。

一幫人見兩人這般互動,於是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