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大勢(1)

天色已暗,金色的碎塊漫天飛舞。

沅陵老人的力氣很大,一腳踢過去,古怪的半截人身立刻碎成十幾塊。我驚的張大嘴,而老道臉上的表情更怪。

呃……沅陵老人一腳踢出去,見到這番情景,頓時有些尷尬。但隨後他就把腳放下來,強硬的語氣依然如舊:看什麽看!反正也是你不要的!把我院子都弄髒了。

老道沒有搭話,而是彎下腰,撿起地上一塊碎片放在眼前端詳。我也趕緊站起身跑過去,到老道的身邊,看著他手上的東西,我帶著疑惑的語氣問:這東西,怎麽會被踢碎?

老道把東西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然後用兩隻手握住,狠狠一捏。那東西“啪”的一聲脆響,被他掰成了兩半。

我嘴都合不攏了,當初和老道一起研究這玩意,他可是怎麽鼓搗都弄不壞。怎麽現在,隻是用力一掰就斷了呢。

假的。老道士說,他語氣平淡,卻充滿肯定。

假的?怎麽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確是假的。老道士再次確認。

這……我左右看看,然後從附近撿了一塊碎片。碎片很輕,拳頭大小卻隻有幾兩重的樣子。裏麵有東西像**一樣流出來,沒有什麽味道,隻是有些粘稠。

這是什麽?我疑惑的問。

不知道,但絕對不是那件東西,我被騙了。老道士一臉漠然。

怎麽了?沅陵老人湊過來,剛才的事,他好像已經忘記了。

對這個脾氣直率的老人,我實在無語,便把東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說:這不是原來的那具半截屍,我們被騙了。

哦?沅陵老人從我手上接過碎塊看了看,他瞥了一眼老道,又問我:原來的不是這樣?

當然不是。我們剛拿到的時候,老道用盡全身力氣都沒法打開它,所以後來才去找一個科學家用機器切割。我解釋說:但後來我們離開南京,又去把半截屍拿回來了,沒想到是個假貨。

我說怎麽扔這就不要了。沅陵老人撇撇嘴。

他的意思很明顯,我在一旁聽的又心驚又尷尬。這老人真是想把人往死路上逼,完全不給人回旋餘地。

老道在那邊輕歎一聲,扭頭又往外走。我連忙回身去拉住他:你幹嘛去?

去那個實驗室,找他。老道士說。

所謂他,指的自然就是廖老。

你懷疑是他做的手腳?

老道嗯了一聲,我沉思一番,覺得他懷疑很有道理。現在仔細想想,廖老與獨生脈關係很好,否則的話,小美女不會去他那,周師弟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別墅裏。雖然廖老對周師弟引蛟爺發狂而憤怒,但誰能保證那不是做戲?

半截屍一直放在實驗室裏,而我和老道卻有一段時間不在那。在此期間,如果廖老想弄個假的瞞過老道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難道半截屍裏,真蘊藏著關於成仙的秘密?

還是說,有其它的原因?

除去這一點外,還有一個疑問,讓我心驚肉跳。

那就是廖老被搶走半截屍後的反應,我記得他當時很震驚,還與另外幾個研究人員四處看,想找出我和老道的位置。但他們隻是凡夫俗子,怎麽可能看穿虛無。

而以半截人身為源點的陰謀,按沅陵老人所說,是邪教在背後推波助瀾。那麽提前準備好假貨的廖老,是不是也和邪教有串通?

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和小美女一直住在那,豈不是時刻都在邪教監視下?

讓我心理難受的是,廖仙兒到底知不知道這些事情?那樣一個恬靜的女子,我實在不願把她想成一個壞人。

而廖老如果真和邪教有密切關聯,那麽邪教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麽?

獨生脈!

在我心裏隻有這一個答案。

周師弟當初去別墅是因為什麽?好像沒有任何原因,廖老也沒有問過。之後他差點刺死蛟爺,反被蛟爺追殺幾百裏,差點就死在荒山上。而陶天鬆,也在那一天瘋癲。

今天以淩家為中心,西北附近的小宗脈都被滅了,獨生脈也在此列。這兩件事都有些蹊蹺,過於巧合。

我一直都不太相信,陶天鬆會真的瘋了。他城府太深,又心狠手辣,這樣一個人,必定意誌堅定,超乎尋常人。老道獨自生活幾十年,之前受了那麽大的屈辱都沒瘋,陶天鬆僅僅因為那一件事就瘋了?

種種疑點,如今都似有了答案。

邪教就是獨生脈,獨生脈就是邪教。

而且到了如今,我相信陶天鬆的計劃一定很早以前就執行了。就像殮屍一脈準備了七十年,那麽獨生脈提前計劃十幾二十年也不足為奇。

因為他們有廖老這個世俗的朋友,可以通過他在世俗發展,隱晦的增強自身實力。邪教能一直隱於城市中,不被那麽多修行勢力拉出來滅掉,也從側麵證明了這點猜測。

而我更願意相信,陶天鬆或許在很多年前就認識我母親了。殮屍人拉他入夥隻是一個巧合,陶天鬆沒有遵循祖訓退避海外,或許是從我母親那得到了什麽消息。

這個消息,最大的可能就是,地府要開啟,獨生脈將得到崛起的機會。

因此陶天鬆順應大勢,渾水摸魚。雖然不知道他和我母親之前有什麽協議,但從母親知曉邪教的事情還幫助他們來看,其中或許有什麽驚人的秘密。

隻是,邪教得到九丘的支持,便想趁勢擺脫我母親的控製,以獨立崛起,因此才有了之後的計劃。

整件事就像一根線,如今因為半截人身的碎裂,一切都逐漸明朗。

可我心裏卻沒有欣喜,反而變得更加沉重。

如果獨生脈真是邪教的話,那老婦人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道說,他從生死簿上看到,老婦人的盡頭就在今天。可如果獨生脈隻是詐死,那老婦人又怎麽會被殺呢?

難道說,我猜錯了?

獨生脈真的隻是一個巧合,邪教與他們無關?

我看向老道,他仍在沉思,我想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可心裏總覺得有些別扭,竟無法說出話來。

老,呃,楊伯伯。我和他一起去南京看看,用不了多久就回來,幡然那邊,您幫忙照看一下吧。我看向沅陵老人。

老人把手裏的東西拋開,嗯了一聲。他看看老道,忽然歎口氣擺擺手,說:快去快去,別在這礙眼。

老道衝他抱拳施禮,然後拉住我的袖子,一步向前踏出。

從沅陵到南京不近,我們花了一段時間,再次回到了南京地界。老道沒有任何掩飾的心思,直接帶我去了實驗室。

讓我愕然中帶著一絲失望的是,實驗室已經空了。

所有的機器,所有的人,都不在了。這裏空無一物,像一座巨大的墳墓。

老道臉色平靜,拉著我又一步邁出。這一次,我們回到了別墅裏。

答案不用想,這裏也空了。家具什麽對都還在那,隻是沒有任何人在。廖老不在,廖仙兒也不在。

老道低哼一聲,而我則環顧四處,重重的歎出一口氣。

何必呢?

何苦呢?

都要這樣算計來算計去,有什麽意思?大家一起坐下來喝杯茶,講講道理就不行嗎?

原本廖老在我心裏是個很和善,又有些奇異的老人。可現在,他所有的正麵形象都在我心裏崩塌了。在我看來,他與陶天鬆沒什麽區別,單論演技的話,可能比陶天鬆還要勝上一籌。

這樣的一個人,用披著人皮的惡魔來描述,應該很貼切。那些和善的笑,如今來看,卻隻有虛偽和陰險。

那麽廖仙兒呢?

在整個事件中,她又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是與老婦人相同的悲劇命運,還是一無所知的無奈,又或者她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環?

也許是吧……

因為她與小美女很熟悉,便可以影響到小美女,而小美女可以影響我,我可以影響老道。但以這層關係來看,她的作用還是很重要的吧。

我忍不住笑了兩聲,無奈至極。

空****,黑漆漆的別墅,隻有我和老道在呼吸。

你有沒有想過,邪教就是獨生脈?我問。

想過,所以我曾逼迫陶天鬆,他退卻了。老道士說:現在看來,退卻反而是最好的方法。如果獨生脈真是邪教,那陶天鬆很好,非常好……

老道說到最後,聲音變得愈發低沉。或許,他與我一樣,都想到一個可能,那是關於老婦人的死。

但這個可能,我們都不願意相信。

有時候猜測就是猜測,最好不是真的。

現在怎麽辦?我問。

老道士沒有說話,我歎口氣,說:其實那位老前輩的話……

他說的有理。老道打斷我的話,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高昂有力:他說的沒錯,我是五行脈,不應該就此消沉。哪怕隻有幾年可活,哪怕受了諸多挫折,在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之前,在我徹底死去之前,五行脈的威名不可落!如果閻羅要我的命,那我會帶著那些侮辱五行脈的人一起下地府!

老道忽然踏前幾步,拉住我的袖子就要一步邁出。

我驚愕的問:幹嘛去?

他一步踏下,同時口中說著:回去找他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