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黑山(5)
麵對我的質詢,楊輔沒有回答,他仍然在笑,很歡樂的在笑。
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楊輔的表現已經不是令人生疑四個字能解釋的了。他就像變了一個人,從謙遜有禮,變得陰險莫測。
黑山上的雨點越來越多,霧氣升騰,把帝台之下完全彌漫了。帝台就像被托在了黑色的雲朵上,帶著詭異的色彩,奮力下壓。三個九丘泥人仍然不遺餘力,他們仿佛完全沒注意到這裏的異樣。
黑色的雨越下越大,而黑色的山卻越來越矮。
帝台一寸一寸的壓下,獸吼聲,打鬥聲,在五彩的光罩裏持續不斷。我看的焦急萬分,忍不住就衝楊輔跑過去。一邊跑我一邊大聲質問他:你到底想幹什麽?
麵對我的怒火,楊輔淡然一笑,說:表弟急什麽,等事情完了,你就都知道了。放心吧,你媽不會有事的。但是如果你在這個時候搗亂……
他狀似隨意的聳聳肩,說:那就說不準了。
你……我指著他,氣的渾身都發顫。這人實在太陰險,不告訴我幕後的秘密,還以母親的安危壓製我。此時,我已陷入兩難,到底是聽他的,安靜把整場戲看完,還是立刻出手阻止呢?
選擇題的難處就在於,你不知道答案是哪個。所有與之有關的字眼,詞語,句子,你都從未聽聞,這才叫選擇題。
有了答案的,隻能叫填空題。
我很討厭做選擇,因為這帶著賭博的性質。我不敢賭,因為賭注太大,是我無法承受的。
這時,老道也緩步走來。他默聲不吭,在我身旁停下。楊輔看他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感慨什麽。但他沒說什麽,隻安靜的看著黑山落雨。
幾十分鍾後,整座黑山已有大半區域都化作黑霧。這些濃厚的霧氣向上攀升,道力的封鎖,帝台的鎮壓,讓它們隻能聚集在固定的範圍內。
黑色的雨開始狂暴,開始傾盆。一開始還能叫雨,但後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九天黑河垂落,就跟瀑布似的嘩嘩往下倒。
這些黑色的**把黑山淹沒了,在五彩的光罩內緩緩流動。楊輔有一點沒有騙我,在道力和帝台的雙重壓迫下,黑山的能量性質的確被改變了。
固體化作**,這涉及到很多東西,哪怕是最普通的冰塊。而黑山,更是涉及到古神話。能把這座山變成**,想把這座山變成**,我忽然覺得,對楊輔一點都不了解了。
你真的是八索傳人嗎?我看著他問。
楊輔轉過頭,臉上露出一絲笑,他反問了一句:你認為呢?
不是!我說。
楊輔笑了笑,沒回話,這讓我更加疑惑了。
你為什麽要對付巫和黑山?我又問。
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還是那句老話,一切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不說,隻是時機未到。楊輔說:你放心,我沒有騙你,你母親不會有事。
真的?
真的。
如果你騙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放心吧,不會有這個機會的。楊輔笑著說。
這話聽起來模棱兩可,是說他沒有騙我,還是說他準備殺了我?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手指顫抖著想抬起來指向他。可最終,我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他藏的太深,更顯得胸有成竹,毫無畏懼。我不知道他有什麽底牌,更不想引發什麽意外。
你怎麽說服九丘的。看著黑山上的大雨,我問。
說服?他用了一個問句,然後笑了聲,說:就像你看到的那樣,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幫他們對付巫。連高人所在的五行脈都不願被人羞辱,巫打傷他們,身為九丘門人又怎麽忍得了。所以,他們答應了。
這麽簡單?我愕然。
就這麽簡單。楊輔笑著說:都說人心複雜,那是因為人總喜歡把事情想複雜。實際上,大多事情都很簡單。就像八索的道法,每個人都覺得高深莫測,實際上……
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笑著說:一個想法,完成一件事,就這麽簡單。
我沒有繼續問下去,或許事情真的像他所說,就那麽簡單。
黑山玄豹不斷衝擊著道力形成的光罩,但無論它如何努力,結果都是白費。連黑山都無法衝破此刻的光罩,隻憑它……
但是,巫與人纏鬥還在繼續。
這讓我很吃驚,世上竟還有東西能與巫打的有聲有色,難分上下?而且那東西在黑山上,難道是另一隻黑山老妖?
同時另一個疑問在我心裏升起:當初借巫蠱老人的軀體複生的巫有兩個,如今隻出現一個,另一個呢?
巫在中皇山複活大秦甲士的時候,有一道黑光擄走了我母親,楊輔說,那也是巫。也就是說,另一個巫隱藏在昆侖空間裏。可為什麽直到現在他都沒出現?難道與巫對陣的,正是另外一個?
這怎麽可能……
我忍不住拿起通冥玉佩貼在額頭,想看清楚黑山裏的情況。但和之前一樣,通冥玉佩像失去了控製,根本不按我的心意來延伸視野。
不用試了,沒用的。楊輔說。
我愕然的看著他,這家夥早就知道通冥玉佩不能在這裏使用!
為什麽?我問。
楊輔伸出手指,在我疑惑的注視中指了指天上,然後笑著說:天機,不可泄露。
我有種把他暴打一頓塞馬桶裏,然後找人在上麵大便一百次的衝動,這人太可恨了!
又過了幾十分鍾,或許有一個小時,黑山幾乎全部化成了黑色的霧氣。濃厚的霧氣全部聚合在帝台之下,化作黑雨,落入下方的黑河。
獸吼聲逐漸弱了,因為帝台已經壓的非常低,幾乎全部沒入五彩光罩中。沒有黑山的援助,玄豹就要直接麵對帝台的鎮壓,這對它來說,等於死亡。想來用不了太久,玄豹就會隨最後的黑山一起,化作黑霧騰升。
當所有的黑霧化成**落下時,或許就到謎底揭曉的那一刻了。
隻不過,令人著迷的故事往往有這樣一個特點。那就是謎底即將揭曉的時候,多半會出現種種意外。這種意外,被稱之為看點。
巫與人的纏鬥仍持續著,始終沒有停下,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與之對戰的那人慢慢落入下風,被巫壓著打很久。可他非常頑強,哪怕有數次被擊飛出去,仍在很短的時間內立刻返身繼續糾纏。因此,巫無法騰出手來抵擋帝台。
就在這個時候,我身旁的老道忽然有了動作。他伸手畫起了空符,淡淡的藍色隨著指尖遊走,在空中劃出絢麗的光影。
高人,你要做什麽。楊輔轉過身來看著老道,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外,有些愕然,甚至,還帶一點點憤怒?
你確定他母親不會有事嗎。老道士手裏的動作不停,同時問出了這個我最關心的問題。隻是這讓我覺得奇怪,好端端的,他怎麽突然想動手了?
當然不會……
其實……老道打斷了楊輔急匆匆的回答,說:他母親,並不在這裏吧。
楊輔微微一怔,立刻又笑了起來:高人倒是會猜,不過你猜答案到底是……
老道的空符已經完成,淡藍色的符咒在半空漂浮,立於他掌心。這道空符並不大,紋絡也不算複雜,可我卻覺得,它很怪。整張符咒,都散發著一股奇怪的感覺。
看著它,就像立在空中,有風,有雨,能看到土地,能看到星火,還有一種鋒銳刺目的感覺。
告訴我,你是誰,你要做什麽,我隻問這一次。老道士一臉淡然,但語氣中卻充滿不可違抗的命令味道。
楊輔臉上還帶著笑,可這笑此刻卻略顯僵硬。
高人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我們可以……
老道士不再聽下去,他腳尖在地上輕扭,身體歪斜兩步跨到楊輔身側,一抖手,空符被甩了出去。
楊輔的身子在原地晃了下,速度快的驚人,甚至在我眼裏如同虛影一般。空符沒有打中,而他的手掌,卻向老道的胸膛拍去。
老道的反應也出奇快,空符飛出的時候身子就往後撤了,隻不過,他的速度與楊輔相比,還差了許多。這一掌雖然沒挨的完全,卻也被擦了個邊。
我聽見老道的胸口砰一聲響,接著他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
不需要多想,就算楊輔是我表哥,但相比之下,老道更重要。而且在這種時候,幫老道顯然比幫一個莫名其妙的表哥更恰當一些。
我一手點向楊輔,口中輕喝:承天,定!
然而讓我驚愕的是,楊輔的身子再次一晃,接著踏前一步。我感覺自己的道力繩索在那個位置捆住了什麽東西,可一眨眼的功夫,那東西就融化了。
是的,必須用融化這個詞語,因為這是我最確切的體會。
不過,楊輔並沒有追擊。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看向老道,臉色有些陰沉:看來高人真想與我做對了。
我不想與你做對,我隻是做該做的事。老道士身軀停在了遠處。
你該做的事,就是站在那裏好好看著這一切發生,結束。楊輔冷聲說。
沒錯,是該結束了。老道士點頭。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我耳邊忽然傳來呼呼的風聲。轉過頭看,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讓我眼睛都快瞪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