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黑山(7)

那你……我遲疑的看向楊輔,按照他的話來推斷,“楊輔”應該就是廖老。

我的確是你所想的那個人。廖老肯定了我的猜測,說:返老還童並不是很困難的事,尤其是在得到不死藥之後。你以為,巫為什麽會跑到中皇山。

是你……我恍然大悟,如夢初醒:他是來找你的,因為你奪走了給天神窫窳用的不死藥!

沒錯。廖老笑起來,他摸摸自己的臉皮,說:年輕,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仙兒的血有神效,但那也隻能讓我延緩衰老,並不能長生。

我一陣驚愕,廖老竟然是以廖仙兒的血延緩衰老?廖仙兒到底什麽來曆?我想起在南京市廖仙兒說過的話,又想起那些醫生來別墅取走廖仙兒和廖老的血,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們真正在做的事,沒人知道。

你很驚訝,而且很氣憤。廖老看著我說。

是的。我很直接的承認:我以為你們是好人,沒想到都是騙子。

騙子?廖老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倒是算騙子,不過……

獨生脈的計劃,是與你合謀吧。老道士忽然問。

沒錯。廖老點頭,說:他們從地府找到了黑山,又從黑山拿走了黑山石。那些石頭真是有了不得的神效,可以儲藏血氣,甚至可以儲藏人的魂魄。從理論上來說,隻要方法得當,擁有黑山石的人,可以永生。不過,陶天鬆野心太大,他選擇成仙得道,把獨生脈推向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而我,隻是一個俗人,我想永遠活下去,在這個俗世。

老道士沉默著,沒有再說話,可他微微顫抖的身軀卻表明,這個年齡足以當我叔父的高人,正處於情緒高度波**的過程。

老婦人的死,並不是一個意外。為了成仙,為了讓獨生脈可以順利完成那個大計劃,陶天鬆沒有留情。對擁有野心的人來說,這世上沒什麽是不可以舍棄的。往日的情分,恰巧成為最佳的助力。

老道曾經說,如果老婦人真的被陶天鬆所殺,那他一定會找到陶天鬆,殺死他!

但邪教升仙後,老道的所有疑惑都隨之斷絕,因為獨生脈沒了,徹底從這個紅塵中消失。但如今,又一個關鍵的人物出現了。

廖老!

他全程參與了邪教升仙計劃,黑山石堅硬無比,而且道力對這些東西並沒有太大效力。黑山石的打磨,肯定是經他的手。科技與道術的互補,造就了奇跡。

其實你不必太過氣憤,因為騙你的是我,她並不知情。廖老說。

我有些訝然的看向他,因為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廖仙兒。

仙兒是幾十年前,我與一群地質學家探索地下世界時發現的。那時候,她還被封在石頭裏。當初的我們欣喜若狂,認為發現了絕世奇珍,甚至引動許多媒體來報道。但經過研究,我發現石頭可以被解封,她有可能複生……

廖老滿臉的感懷,雖然那種神情在如今這張年輕的臉上顯得有些怪異。他用追憶的神情和語氣繼續說著:所以我拉攏了一批人,封住媒體的口。但後來還是不保險,我就和他們商量,把所有其他的知情人都殺掉。他們同意了,我們幹掉所有的同夥,自己組建了實驗室。在三十七年前,仙兒被我從石頭裏解封。讓我驚喜的是,她沒有任何記憶,像一張白紙。

在抽取她血液後,我用三年的時間仔細研究,最終得到了一個結果。她的細胞活力是正常人的千百倍。哪怕脫離的本體,細胞仍然可以存活很久很久。

我知道,自己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那時候,有個人來找我,你知道是誰嗎?廖老笑著看我。

不……我正想搖頭,腦子裏卻忽然閃過一個人,下意識的念了出來:陶天鬆……

沒錯,你的確很聰明。廖老笑了笑,說:那時的他,還是一個毛頭小子。我們兩個的結交,是偶遇。他是來找一個人的,一個女人。

女人……我看向老道,他也抬起頭看向廖老。

似乎很滿意我們兩個的態度,廖老沒有拖延時間,繼續說:那個女人去了某個地方,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打探出她的消息。不過很遺憾的是,她失憶了,麵目全非。

老道的身子微微一抖,眼角不自主的**著。廖老看著他,說:她過的很苦,被那個地方的人折磨。所以,我配置出一種毒藥,花大價錢找一些人帶去。可惜的是,那種毒藥竟然和修行人所用的某種相似。很遺憾,它被解開了。但是,我的目的也達成了。

為什麽?老道士再次開口問,他聲音很低沉,壓抑的厲害。

因為我要把陶天鬆綁在旁邊,我必須有一個合作夥伴。對當時的我來說,陶天鬆是唯一能被我駕馭的。因為獨生脈很小,而他當時已在那裏獨掌大權。換做別的宗脈,我可能隻會被當成旗子,或許最後還會被無情的殺掉。

但是為什麽!老道士一步踏前,手裏的空符平舉,大聲喝問。

因為陶天鬆不願意對付你們。廖老回答。

老道微微一怔,而廖老則接著說:即便那個女人被那樣對待,他依然不願意。獨生脈並不大,相比天下宗脈來說,它太小了。陶天鬆想穩,他想讓獨生脈慢慢的發展。五行脈太強大,他不想因為個人情感讓整個宗脈受到打擊。但是那樣不行,我不能讓他穩,他必須要有波動,有波動才能分析,有波動才能有結果,隻有這樣,我才能在獨生脈這根小草下麵,默默的發展。對我來說,獨生脈的力量已經夠用了,我不貪心,因為我想要的不是修行力量。隻要獨生脈能為我在世俗出手,解決一些紛爭,這就足夠了。

老道士渾身顫抖,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就連我,也感覺整個世界都像被顛覆。

當年襲擊五行道觀,以冥毒攻擊的那批人,竟然是廖老偷偷找來的?

當年的陶天鬆,竟然沒有想與五行脈為敵?

這一切,顯然與我所了解的……不對,是與老道所了解的真相,有很大不同。

我們都被騙了。這個騙局的初衷就是,廖老想獲得一個讓他與修行界搭邊,卻又不會逃脫自己掌心的夥伴。當時的獨生脈,顯然是最佳選擇。

陶天鬆知道嗎?我問。

嗯?廖老先是用疑問的語氣發出聲音,然後他才恍然的拍拍腦門,笑著說:你認為他知道嗎?

我想了想,最後搖頭:不知道。如果他知曉這一切的話,可能第一個就會對付你。

不……廖老搖搖頭。

我更驚訝了,難道猜錯了?

廖老笑著說:他的確不知道,這一點你沒猜錯。但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對我出手。因為邪教想升仙,脫離不了我的幫助。這幾十年裏,獨生脈幫我在世俗大力發展。而最近這段時間,我也以世俗的力量幫他達成所願。他的付出,有了回報,而且是巨大的。沒有我,邪教怎麽隱藏在城市裏。沒有我,他們不需要幾天就會被人連根拔起。為了最終的目的,你認為陶天鬆會怎麽做,他會怎麽選擇?更何況,你認為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他已經沒有任何後路了。

咚……一聲巨響,橢圓的金屬麵板一陣波瀾抖動。廖老回頭看了眼,搖搖頭:真是不安分的家夥。

我隨聲看向金屬的城堡,不知道剛才發起衝擊的是黑山玄豹還是巫。對了,蛙妹還在裏麵!看著廖老,看著廖仙兒,我有心動手,卻總感覺沒那個膽子。廖仙兒的來曆太過驚人,連巫都不能打敗她,我和老道又怎麽……

你……我看向她,張口欲言,又不知道說什麽。

廖仙兒看著我,恬靜的臉龐上,有一絲落寞之情。她輕輕歎口氣,問:幡然還好嗎?

嗯,還好……頓了頓,我又補充一句:你不該騙她。

廖仙兒搖頭,說:我沒有騙她,也沒有騙你。我的記憶被封存了,爺爺從一開始就給了我一個虛假的記憶。我一直以為,他真的是爺爺,而我,就是廖仙兒,三十七歲,南京人。可直到不久前,他選擇告訴我真相,我知道自己來自古老的過去……

但你為什麽要幫他?我急切的問。

因為是他養我三十七年。廖仙兒說:雖然我的過去不在這裏,但這三十七年裏,我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學到的,都與你一樣。就算我知道自己來曆古怪,可三十七年,我空白的記憶裏,已經被塞滿所有與現代有關的東西。我與那些普通的女人沒什麽不同,我知道生養為恩。

但他是在利用你。我說。

的確是一種利用。廖仙兒看向廖老,說:但爺爺很坦承,他告訴我一切,讓我明白他的目的。而且,我也想知道,自己的過去在哪裏。這個答案,他不能給我,隻有我自己尋找。

看著她,我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與她的一段對話,她對我說:其實我挺向往的。像她一樣,四處闖**,還會一些道法。你不覺得,這很神奇,而且很有意思嗎?

她的夢想,如今實現了,但實現的過程和方法,卻讓我覺得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