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反擊(12)
巨浪滔天,驚駭世俗!
一頁古書翻動,卻像打開了千萬條江河。就連魏擎蒼這種猛人,見到前方無數巨浪打來,都不禁變色。
並不是他不夠強,而是似乎被五典的道法克製。
再堅硬的斧頭,即便能劈開水浪,卻無法將水浪擊潰。
魏擎蒼就是這樣一把堅硬無比的斧頭,遇強則強,但麵對柔弱的水花,他頂多算是一艘小舟。
至於噶木……水火相克,他臉比魏擎蒼變的還快。
麵對洶湧而來的水花,魏擎蒼毫不猶豫的站在我們身前,說:你們躲在後麵,我不信他能衝散我的銅甲身!
我經曆過五典的攻擊,知曉這種水浪到底有多厲害,便忍不住說:實在不行我們就先撤吧,這個世界應該擋不住我。
試一試再說。噶木站穩了步子,紫符天屍在身側沉浮,時刻準備出手相助。
他們倆都打定主意搏一搏,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咬咬牙,死就死了,有什麽好怕的!
如群山一般湧來的巨浪,將臨在我們頭頂,那種無法承受的壓迫力,讓魏擎蒼的身子微彎。噶木臉色很難看,紫符天屍完全無法承受這種壓力,不得不與他合為一體來抵抗。
四周的曠野,忽然刮起了狂風。
在風浪聲中,噶木沉著臉,衝魏擎蒼喊:大哥,我要用那一招擊垮他!
魏擎蒼身子雖彎,卻仍充滿勇猛的氣息。他兩手握拳,盯著即將到來的巨浪,同時對噶木大聲嗬斥:少廢話!紫符天屍,不是你完全能承受的。老實呆著!
從話語中可以明白,噶木還有威力巨大的後手。但這後手,卻不是他能完整施展的。或許當他施展出來的時候,就要喪命。
魏擎蒼一句話說完,再次雙手猛地拍擊在地上,大喝一聲:赤地!
狼煙再起,隻是這一次,所有的東西都隻圍在我們五米範圍內。
原本淡薄的三色狼煙,此刻因為範圍縮小變得濃厚。而到了這時我才發現,這哪裏是什麽霧氣,根本就是無數的火焰。
不同於紫符烈焰,這種火焰讓人無法承受。就算躲在魏擎蒼身後,仍覺得像置身於火爐之中。鼻子裏剛竄進一股焦味,就再也聞不到其它,因為連味覺都被這高溫破壞了。
滋滋聲不斷響起,五米範圍內的紅黑烈焰升騰如火柱,所過之處,水浪盡皆消融。
但是,後方的巨浪仍連綿不絕,這讓噶木臉色更加陰沉。
我也覺得很不甘,幾乎就要成功了,卻總有人橫插一刀。
不退……則死!一個洪大的聲音,在荒野中響起。
我們三個人都沒說話,到這種時候,一切話語都是多餘的。三雙眼睛,都看著不斷湧來的巨浪,等著狼煙被滅的那一刻。
其實無論魏擎蒼還是噶木又或者我,現在都很明白,想打敗五典,從他手中強奪老道的肉身,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這個與八索同樣來源於天綱,同樣古老的傳承,其擁有的力量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測。
不得不承認,我們失敗了,敗的一塌糊塗,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人世間的巔峰,仍然是人。
而他,代表了天。
狼煙逐漸被壓製,魏擎蒼的身子彎的更厲害了。噶木雙手握拳,臉色陰沉,卻沒有再出手。因為除了壓箱底的那招外,他也沒有其它辦法。至於用自己的命去換老道的,是否值,又是否真能換的到,都要另說。
然而,巨浪忽然間向後退縮,眨眼的功夫便全部消散。
荒野中,又隻剩下那一本撐天的古書。
何為天……悠悠然,似問非問的聲音傳來。
何為古……
何為傳承……
何為執念……
他連問四聲,我不禁低聲對噶木說:這家夥是不是瘋了?上次來就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問些什麽。
你們看這天地,可有奇特之處?他又問。
沒有。這一次,魏擎蒼開了口。
那是你們看不到這天地,你們看的,隻是天地之間。
你想要做什麽?魏擎蒼疑惑的問。
這應該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他,到底要做什麽?
我隻想看清這天地,明了這是非。那人說:天地初開,有人,有神,有物。有沉降,有起伏,有高山流水,有日月變幻。你們以為,這是不是天地?
這個問題實在很難回答,如果不癡呆的話,肯定都回答是。但如果你回答了是,又會感覺像被人問了先殺驢還是先殺豬的腦筋急轉彎。
我不是驢,也不想當豬,魏擎蒼可能也這麽想的……
所以他同樣沒說話。
那不是天地!聲音繼續傳來:而是一座牢籠!我們是被困在牢籠中的人,不懂得反抗,隻會順從。所謂傳承,不過傳了天地的意。我們的活,我們的命,都是因天地而存在。天要我們生,我們便生,天要我們滅,我們便滅。
所謂的傳承,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笑話。
所謂的代天,不過是掩飾恐懼的徒勞。
無法走出牢籠,我們如何去看到天地。
這家夥……魏擎蒼也皺起眉頭,因為連他都聽出來五典很不對勁。
作為八索傳承的一員,我是最能聽明白的。
五典如今的話語,似乎是在發牢騷?
他想要做什麽?
逆天而行?
這與我預料的完全不符,在我想來,四大家的傳承都應該是遵循傳統,順天意而行的。
先前出了我母親,那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
那五典呢?
為什麽他也生出這種逆反之心?
巨大的古書一陣閃爍,光華內斂,他再次化生成人。
你們是否覺得我有些不正常?他笑著看我們:或者,覺得我在胡言亂語。
魏擎蒼仍擋在我們前方,他看著五典那人,說:不管你是不是胡言亂語,但我們隻想要回他的肉身。
為什麽要他的肉身呢?他問。
複活他。我說:他的魂魄,我已經從地府帶回,隻要肉身在,就可以複生。
哦?看來你付出了一些代價。那人看著我,隨後說:但你要明白,五行脈就是五典,但五典不是五行脈。他還在,五典就無法出世。你認為這片天地,是需要五行脈,還是需要五典?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說:這個問題沒法回答,因為在我的腦子裏,隻有複活他的念頭。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麽,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更何況,如今的天地便了,世俗占據了大部分領域,修行已經不是主流。五行脈也好,五典也好,並不能對這片天地產生什麽影響。也許你會說,我看到的隻是天地之間,而不是真正的天與地。但對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我們看到的就是天地。所謂眼見為實,我們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因為我們活在這裏,也死在這裏。
他看著我微笑,點點頭:繼續說下去。
我嗯了一聲,說:就像你說的,這片天地是個牢籠。所以秦嶺的天帝想成道,打破牢籠脫困。也許你們倆的目的不一樣,但本質都是相同的。可是你得明白,一條鯉魚如果能跳過龍門,那麽拚死也要去跳。可如果它無法跳過去,甚至根本就找不到龍門,就必須安心做一條鯉魚。因為這是命,打不破,你就要把它建立的更加牢固。
這算是你的生存之道嗎。他問。
算是。我回答說。
你們呢?也是這樣認為嗎?他看向魏擎蒼與噶木。
兩人都看了看我,隨後點頭應是。
那人笑起來,說:原來即便是八索,仍不能脫離這個漩渦。你們知道,為何我會問這些嗎?
不知道。我回答說。
他笑了笑,說:我想知道一些答案,因為我從對如今萬物的了解中,得到了一些答案。彼此論證,才是真相。
他掃視了四周,像是在緬懷什麽,說:我五典傳承,經曆無數年,身為四家之一,卻始終在籠中漫步。偶爾望著牢籠外的模糊影響,卻明白無力打開那些阻礙,隻有自欺欺人,把自己當作是牢籠的掌控者,繼續一代一代的這樣活下去。
從沒有人想過,倘若我們不再這樣活會怎樣。也許會因天而滅,也許會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可是,沒有人去試,因為一種古老的觀念,把我們束縛。
你到底想說什麽?魏擎蒼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毀了五典,但也重生了五典。他說。
又是一句自相矛盾的話,可其中卻似藏有玄機。
今日答案得見分曉,我不想再做牢籠中的漫步者。作為我們的一份子,你做好接受的準備了嗎。他看著我問。
一份子?接受什麽?我滿是不解的問。
他笑著搖頭,說:你仍未開竅,那麽由你來接替最好不過。畢竟不管怎麽說,我也曾是代天而行的一員,不能隨隨便便把這些都拋下。
嗯?你的意思是……
他一手平端,五彩光滑如水波顫動,絢麗而迷人。這時,在所有人都未能反應過來前,他手隨意一甩,那光華如遊魚一般,竟直接鑽入我的體內不見。
你……魏擎蒼有些吃驚,而噶木則表現的更加直接,伸手就要去打。可魏擎蒼不知想到了什麽,把他攔了下來。
那人哈哈大笑,說:失去了一些,便得到了一些,沒有了束縛,就等於有了門路。未曾想過掙脫的人,便替我將這牢籠傳承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