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醞釀(2)
這隻是一個插曲,因為天地的重合仍在持續,即便發生星光被掩蓋的異狀,也不足為奇
。
看著那仿佛黯淡幾分的天空,我不禁歎口氣。雖然有老道幫忙,也把廖老拉下水,可怎麽對抗她,我仍然毫無頭緒。
我想過讓廖老幫忙做一副肉身,然後靈魂入駐來欺騙她。但她既然一掌定乾坤太過逆天了,前前後後的諸多意外變化,都被她看的清楚。如果那無數通往未來的道路,其中有一條路是我這樣做,那就會有兩種可能。
第一,她不會任由九丘將自己鎮壓。
第二,在靈魂入駐新的肉身前,她肯定會脫困。
這兩種可能,如今隻存在第二種了。
從這點來反推測的話,可以看出,她有令自己隨時脫困的手段。被帝台鎮壓,隻是為了完成某件事。而這件事,肯定和巫有關。其結果,又必然與九丘有所聯係。
當然了,如果說準確點的話,是與女媧有關。
如今撐住天地的,是女媧。她以帝台震斷支柱,自然會在之後除掉女媧虛影。這樣,計劃才能繼續進展下去。
許多問題,如今都能想明白,可想的越明白,心裏就越容易被束縛。
一掌定乾坤是八索道法的精髓體現,我本應依仗它縱橫天下,但如今卻因它而被困住。
得到的不一定是福,失去也未必是禍。
關於一掌定乾坤,我想了很多。
這種道法,可以讓她看清未來的道路,也就是說,我無論之後做什麽,她都知道
。
可我相信,沒有任何道法是無缺陷的,因為天綱之下,不存在完美。
那麽一掌定乾坤的缺陷是什麽呢?
算!
沒錯,就是這個字。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一掌定乾坤之所以逆天,是因為它能算盡天下事。但它最大的缺陷,卻也是算。
這個算的缺陷,在我看來有兩種。
第一種,是看到的未來。
未來不是十字路口,而是一條直路。也許它存在無數的可能,但結果必定隻會出現一種可能。所以,一掌定乾坤能看到的“路”,隻有一條。路上有幾顆石子,是圓的是方的,黑的還是白的,哪怕這些她都能看清,但主體上,仍然隻是那一條固定的路。
我們向一個固定的目的地前行時,為了防止摔倒,可以把路上的坑填平,把石頭搬開,但是,不能偏離路線。離開了這條路,所走的就不再是原來那條了,那麽所看到的未來,很可能也就不是原來的未來了。
第二種缺陷,能算別人,卻不能算自己。
就像我們的眼睛所視之處,一目了然,可那些清晰的畫麵中,絕對不可能出現自己的身影。想看到自己,鏡子是一種手段,可鏡子中的我們,與現實中的並不完全相同。因為角度,因為空氣,因為溫度,鏡中的形象都可能發生變化。
所以,如果我是她,肯定不會去找其他擁有“算”這種能力的人。
這樣一來,破解一掌定乾坤的關鍵,就成了她。
她才是破局的點,其他人,都是有著固定路線的玩偶。
牽著蛟爺一邊走,我一邊思索,她在這個局中,是什麽樣的角色,又該怎麽破局。
其實到了現在,她很明顯屬於操控者。一部機器使用的好壞,不但取決於機器的質量,同時也有很大程度取決於操控者的狀態
。
如果她的狀態不穩,局勢是不是會發生變化?未來,會不會發生什麽改變呢?
想讓她狀態不穩定,辦法並不是很多,最簡單的,應該是攻擊。
持續的攻擊,將她打成重傷,甚至殺死。這樣的話,操控者不存在,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可是,攻擊她的場景,會不會也在算計當中呢?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肯定有所防備。
如此一來,思考立刻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爸爸?
我醒過神來,低下頭,見蛟爺仰著臉看我,問:你很累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摸摸她的頭:你看出來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說:你的手沒有力氣。
我下意識看了看抓住她的手,立刻發現,手指雖然彎曲,卻像無意識的動作。別說蛟爺是一條化成人形的神龍,哪怕是一個幼兒,此刻也能輕易將手從我掌間抽出。
我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她是這麽看出來的。轉頭看了下,不知不覺,竟已走回了房間。如果再向前跨出一步,腿都要撞上床板。
蛟爺說對了,我很累。
身心疲憊,坐在**,有種異樣的舒暢感,很想閉上眼睛,什麽也不管,呼呼大睡到天明。
爸爸?
嗯?我看向她。
她沒有說話,隻安靜的坐在我旁邊,小手抓著我的衣服,緊緊的依偎在胳膊上
。從她身上傳來了溫暖,這種溫暖,像是能透進心裏。
我感受到了溫馨,感受到了依賴。
而這種感覺,讓我不得不提起精神,繼續思考下去。因為隻有不斷的思考,直到想出破局的方法,我才有機會讓她繼續依賴。
事情到了現在,我已經不去想自己殺掉自己。因為在星羅棋局中,我已經死過一次。那一次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假如我死了,那我們之間沒有贏家,未來就會隻存在一種可能:所有人都會陪我一起死。
但如果我活著,未來卻有兩種可能。
要麽她贏的徹底,不僅改變了天地,也讓自己超脫出去。
要麽她敗的徹底,天地恢複,而我,安然無恙。
我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該怎麽選擇。
攻擊她,還是不攻擊她。
這又是另一個選擇。
以前老人教訓孩子時,經常會說一句話:打他,他不聽,不是因為別的,是你打的不夠狠。沒有絕對倔強的人,就像被山石壓住而不死的人,不是他夠強壯,而是石頭不夠重。
所以,也許她算到我們會攻擊,可如果攻擊力度超過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呢?看到與看不到,就沒有區別了。
這個結論,像星星之火,在我心底燃起。一點一點的,一寸一寸的,最終,占據了整個腦海。
沒有錯,攻擊她!
用一切手段,所有的力量去打敗她,讓她無力進行下去。
這個計劃並不宏大,但需要很多力量。
她的道法深不可測,已經超出人的範疇。就連身為龍之九子的石爺爺,都不敢說一定能打敗她。
我坐在**,細細思考,能請來誰,又該怎麽請
。
這一想,就是一夜。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映射在我臉上。清冷的山風,透過門窗,帶著森寒的氣息撲麵而來。
蛟爺還在熟睡,我輕輕抽出被她握住的手,見她金色的眉頭微微皺起,心裏頓時感到一絲溫暖。輕拍了幾下她的小手,我站起身來,向外麵走去。
一步剛跨出門檻,眼前卻忽然青光閃現。
我心裏,忽然有種驚悚到極點的感覺。抬起頭,卻見她站在門口,帶著微不可察的輕笑。一縷縷清風,吹動她的裙擺,撩起了她的發絲,可是,我看不到驚豔,看不到久別重逢的喜悅,隻能看到黑暗。
這黑暗,是從心底鑽出來的,預示著末路。
腦中轟鳴一聲,我忽然間想起來,自己雖然思考很多,也想出唯一能擾亂她的計劃。可是,我怎麽沒想到她會提前來阻止呢?
既然能看到未來有很多人攻擊她,那又怎麽會不從源頭將這種意外因素毀掉呢。
這個錯誤,源於我對她的極度不了解。
我以為她不會那麽快出現,我以為,她不會那麽快對我動手,我以為……
你像我看到的那樣聰明。她輕笑著說。
我看著她沉默,心裏不斷思考該怎麽辦。是打,還是逃?似乎都不可行。
你應該想的更早一些。她說:不過,沒有這個機會了。
你要殺我嗎?我抬頭看她。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認真,如此大膽的直視她,以往,我隻敢帶著小心翼翼的謙卑之情,仿佛是在仰望。
她搖搖頭,說:不是殺,而是禁。隻要禁住你,一切意外都不存在了。
禁在哪裏?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你既然擁有五典傳承,到了那,自然就會知道
。
如果禁住我,就能避免一切意外的發生,為什麽你不早點做?
她輕笑一聲,說:你認為呢?
沒有道力的我,是最容易被禁住的,不費力。但沒有道力的我,也是毫無用處的。我看著她,將這一刹那所想的都說了出來:所以,你需要我去修行,而且必須要修行到一定程度才可以。現在雖然早了點,但應該距離你的要求不遠了。五典傳承可以自主修行,所以你在忙完中皇山的事情,立刻來抓我,卻不是殺我。
她臉上帶著一絲興趣,說:還有呢?
你之所以沒有在我得到五典傳承後立刻動手,是因為我擁有八索傳承,禁住我,需要耗費很多額外的道力吧。而那時的你,沒有辦法分神,因為你要先處理中皇山的事情。那是你計劃的關鍵,甚至比抓我還要重要。
她看著我,過了一會,說: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
我搖搖頭,說:算不上聰明,不然的話,怎麽會不提防你今天動手呢。不過,在你動手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這對話有些惡俗,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她看著我,點點頭,說:你問吧。
我爸……我頓了一下,因為忽覺心裏很酸。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神後,才繼續問:我爸死的時候,你應該知道吧。
她臉上雖然還帶著笑,可是那笑,有一瞬間僵硬。
我看到她點頭,說:知道。
那時的你,有傷心嗎?
她看著我,沒有回答,一直都沒有回答。隻是,臉上的笑不再有。
問完了嗎?她輕聲出口。
我也沒有回話,因為此時不需要說任何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