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寂一早便盤算好科舉之事,隻是今日才打定主意辭任太子伴讀。
伴太子讀書隻是聽起來光耀門楣,但大庸朝製度即便是天子伴讀,也要參加科舉,並無特殊優待。
直到吃完飯,衛寂也沒跟老太太和衛宗建說他的打算。
最近老太太待他和藹了很多,可能是因為他深受薑簷信任,也或許人老了,想要享受天倫之樂,所以對他們並不像之前那麽嚴苛。
隻不過衛寂已經長大,無法像年幼的弟弟妹妹那樣,枕在她膝上撒嬌,說好聽的話討她歡心。
吃了飯,衛寂便作揖告退,“祖母安,孫兒想回去溫書。”
老太太摸著趴在膝頭的孫女腦袋,麵容溫和,“去罷,別熬太久,傷眼睛。”
衛寂躬身,“是。”
從老太太院子回到自己屋中,衛寂坐到桌案,翻了兩頁書,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
兩年前他曾跟薑簷說過,自己想要考科舉,當時薑簷還誇他,原話衛寂至今記得一清二楚。
“你好好讀,若是能一舉中第,孤的臉上也有光,到時候孤重重賞。”
薑簷拿出自己的玉佩放到桌上,還說要是衛寂能考好,他便將這塊玉佩送給衛寂。
隔了一年,薑簷大概是忘了自己先前的話,早早就將玉佩贈給了衛寂。
原本衛寂想過了這個冬天,開了春再跟薑簷說這件事,可今日發生的事讓他不得不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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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衛寂坐馬車去了東宮,薑簷那些話猶在耳邊,他拿著手爐也不知該不該給他烘座。
最終衛寂歎了口氣,還是烘了。
薑簷來時,目不斜視地從衛寂身旁走過,坐到暖烘烘的軟座上,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
衛寂坐在他身後,佯裝忙碌地翻動著紙頁。
衛寂表麵鎮定,實則內心亂得很,生怕薑簷轉頭看他,因此一刻鍾也不停自己給自己找事做。
今日的薑簷轉了性似的,沒看衛寂一眼,沒轉身與他說一句話,姿態端得很高。
衛寂抬起頭,看了一眼他寬闊挺直的肩背,唇微抿,而後又垂下頭。
他倆的異常很快引起兩個世子的注意,他們相視片刻,彼此都從對方眸中看到了困惑。
一個用眼神問,“鬧別扭了?”
另一個用眼神答,“像是”
往日太傅不講課時,薑簷便會轉過頭與衛寂說小話,今兒卻沒理衛寂,也不知鬧什麽別扭。
就算他鬧脾氣了,按衛寂的性子也會上前去哄,過不了多久倆人就會和好。
衛寂一直沉默著,隻有在太傅抽答時,他才開口。
課業結束後,衛寂慢吞吞收拾東西,餘光朝薑簷的方向瞥了一眼,對方還是背對著他,背脊挺拔如鬆。
衛寂幾欲開口,最後什麽都沒說,起身離開了書閣。
走到半路,金福瑞攔住衛寂,“殿下讓您去寢殿等他。”
薑簷還有一堂課,要到晌午才能下課。
衛寂沒多言,隨金福瑞去了薑簷寢殿,他想等薑簷下課,跟薑簷說自己科考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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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寂沒少像這樣等著薑簷,平時他都會邊看書邊等,今日則是枯坐著幹等,什麽都沒做,什麽也不願做。
窗外日頭掛到正南方向,宮人在外殿擺了午膳。
金福瑞一向貼心,時辰掐得正好,膳食剛擺好,薑簷也回來了。
衛寂隻得先跟薑簷一塊用了午飯,碗碟撤下去後,又換成茶水跟點心。
金福瑞特意將切成菱角的紅番果放到了衛寂手邊,“宮裏放分下來的,殿下惦記著您喜歡吃……”
不等他說完,薑簷眼睛橫了過去,“多嘴。”
金福瑞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一到冬天奴才的嘴就泛癢,該打,著實該打。”
他說了一些討喜的話,便笑著退了下去,走時還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
不多時,殿內隻有衛寂跟薑簷。
薑簷還是不肯看衛寂,一會兒喝口茶,一會兒擦手,最後幹脆不吃了,戳著一塊棗泥糕撚成碎渣。
見衛寂始終不開口,他終是忍不住,放下端了一上午的架子,像個要跟人私奔,卻發現對方壓根不把他當回事的嬌小姐。
薑簷不高興地戳著點心,“剛分下來的,分到我這兒五個,你回去時拿兩個給你弟弟妹妹。”
果子在進貢的路上壞了不少,磕碰過的也不敢獻給皇上,這麽少的數量下,薑簷能分到五個已是很多了。
衛寂喉嚨像堵塞著什麽似的,那句‘多謝殿下’說得分外啞澀。
薑簷別扭道:“你怎麽不吃?”
衛寂眼睫垂了一下,拾起公筷給薑簷夾了一塊,“殿下也吃。”
他放到了薑簷的碗碟,對方卻看著他,微微張口。
衛寂默了一下,拿筷子重新夾起那塊番果,喂給了薑簷。
薑簷耳尖動了動,方才那點小埋怨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隻是想衛寂在意他。
薑簷不知道自己看衛寂的目光,柔得似乎能擰出水來,他就那樣直勾勾看著衛寂。
衛寂受不了他這樣的目光,撇下視線,眉尾那顆小痣便又招搖地舒展開。
薑簷心口一震,靠近衛寂,在他唇上重重碰了一下,而後抽身離開。
衛寂僵了好幾息,這才一寸寸轉動脖頸去看薑簷。
他遲鈍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表情一片空白,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頭頂罩下一道黑影,薑簷在他唇上又親了親,衛寂耳根又麻又燙。
等薑簷第三次親過來的時候,衛寂把臉埋到膝間,腦袋漿糊似的什麽三綱五常、五倫十義統統忘了個幹淨。
他低聲說,“別……親了。”
薑簷身體一僵,“為什麽?”
衛寂仍是這個姿勢,甕聲甕氣道:“有些疼。”
薑簷聞言抬手捧起衛寂的臉。
衛寂仰頭看著薑簷,屏息不動,雙肩緊繃,那雙形容精致的雙眸瀅了一層薄亮。
薑簷的指腹在他唇上摩挲了兩下,然後撚開他的唇瓣,發現裏麵紅了一片,隱約有破的跡象。
薑簷親過來的第一下力道太大,衛寂牙磕到肉上,把嘴磕紅了。
他低下頭,在衛寂唇邊輕輕吹了吹。
衛寂四肢僵硬,胸膛那顆東西卻跳得飛快,變得又酥又麻,奇怪得不行。
薑簷一邊吹著,一邊抬眼看衛寂,不知不覺他又含住了衛寂的唇。
“我想了想。”薑簷親著衛寂含糊地說,“我左右也不討厭你,你若想留在我身邊,也不是不可以。”
衛寂眼睫顫了顫,然後推開薑簷,他麵上還暈著一抹紅,低垂的眼睛卻逐漸清明。
“臣想回家讀書。”衛寂說的很慢,也很清楚,“臣明年要考科舉。”
聽到這話,薑簷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