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橋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拿給陶知酌的時候,陶知酌就在病房外麵等著。

孟橋本想開口問“為什麽不進去”的時候,看到了陶知酌的臉,突然不忍心了。

陶知酌眼窩深陷,雙眼布滿紅血絲,顯得眉目更加深邃,但有掩飾不住的疲憊感,下巴冒出了胡渣,就連穿著的西裝都微微鬆垮。

“......老大,你幾天沒睡覺了?”

陶知酌沒回答,他怔怔地看著協議書上“譚輕夢”的簽名,用手撫摸了上去。

他雙眼通紅,卻沒有留下一滴淚。

“老大,你要是後悔了,就把夢姐追回來吧,還來得及的!”孟橋看他這個樣子實在忍不住了。

陶知酌緩緩搖了搖頭,“沒用的,她不要我了。”

在譚輕夢放手墜落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失去了資格。

就像他們的婚姻,因為他的謊言開始,注定會因為他的卑鄙結束。

到頭來,不屬於他的終究都會離他而去,最可笑的是,他就連離婚就要簽“陶知言”的名字。

之所以隔著一扇門不進去,是因為他再也無法麵對她了。

就讓這場謊言就此落幕吧。

陶知酌放下來了《離婚協議》,深深看了一眼譚輕夢病房的門,轉頭走進了幽深昏暗的走廊中,再也沒有回頭。

譚輕夢似有所覺,突然望向了病房門口,好像那裏應該站著什麽人一樣。

“怎麽了?”林墨生問道。

譚輕夢搖了搖頭,“沒什麽。”

她再次看了看離婚協議書,林墨生在旁邊說道,“我都幫你看過了,譚氏的股份陶知言給了你比當時姨夫還要多的份額,並且股票已經升值,其他的房子和錢的條款都是有利於你的。”

林墨生沒有說的還有,陶知酌在決定離婚之前,讓譚氏取消了譚家因工程失誤產生的賠款,至於這個失誤要怎麽善後,就不是林墨生考慮的問題了。

這些事情,他沒有必要全部告訴譚輕夢,畢竟現在是他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現在在譚輕夢身邊的男人隻有他了。

“夢夢,”林墨生將協議從她手中抽走,“協議不要再看了,剩下的都交給我來處理,你還是要多多休息。”

孟橋的動作很快,陶知酌協議中承諾的資產和房產以最快的速度辦理了手續,快到能讓林墨生趕在譚輕夢出院之前就打理好了別墅和一眾傭人的事情,譚輕夢出院之後正好能得到最好的休養環境。

而至此,林墨生徹底斷了和陶家的聯係,他要讓譚輕夢盡快忘掉那個人。

譚輕夢出院之後,骨折的地方需要慢慢恢複,很長一段時間都要依靠輪椅來行走,林墨生在別墅中雇傭了專門給她做護理的人,將她照顧得滴水不漏。

可譚輕夢並不開心,她感覺自己從一個牢籠到了另一個牢籠。

“表哥,你有工作去處理就好了,不用整天看著我,”譚輕夢對幫她推輪椅的林墨生說,“我已經很麻煩你了,再說這麽多人看著,我也不會有事的。”

“不行。”林墨生斷然拒絕,“之前我一個疏忽,差點讓你出事,現在我不可能再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了。”

林墨生說著將輪椅的把手握得更緊。

譚輕夢的精神狀態在這樣的情況下變得非常脆弱,她夢中經常夢到以前和陶知言在一起的時光,夢到上一秒陶知言對她溫柔嗬護,下一秒卻質問她為什麽離開他。

她甚至會恍惚,忘記自己已經流產的事實,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表哥,我時常覺得自己是個廢物。”譚輕夢吃飯的時候毫無征兆地流下了眼淚。

“爸爸走後,我把一切都搞砸了,知言肯定也是這樣嫌棄我,才要跟我分開。”

林墨生趕忙說:“當然不是,你怎麽會這樣想,這一切都是陶家的錯,是他們把你害了,你千萬不要責怪自己。”

這樣的對話發生地越來越頻繁,終於在譚輕夢連續失眠一個月後,林墨生趁著複查的時候,去谘詢了醫生。

“病人遭遇重大變故的時候,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也是正常的,建議帶譚小姐來看看,還是要尋求精神類醫生的幫助。”

林墨生心裏有數,譚輕夢的枯萎在他預料之外,他確實沒有做好準備迎接這樣的譚輕夢,最重要的是他的安慰和疏導對譚輕夢毫無用處。

就在這時,之前逮捕林妍的警官,聯係了林墨生。

“林先生,林妍一直在獄中要求要見譚小姐,說有關於家族重要的事情告訴她,如果你們也有會見需求,請聯係我,謝謝。”

林墨生掛掉之後,轉身發現譚輕夢拄著拐正在門口看著他。

上次複查之後,譚輕夢已經可以不用輪椅,漸漸用拐杖鍛煉下肢了,而這段時間她的休養沒有讓她變得光彩照人,反而氣色十分差勁。

原本總是清亮的小鹿眼,漸漸變得無神而枯槁,她站在門口幽幽地看著林墨生,將林墨生嚇了一跳。

“夢......”

“我去。”

林墨生連名字都沒叫完,就被譚輕夢打斷了。

“我要去見林妍。”

譚輕夢又說了一遍。

林墨生張口勸道:“林妍是差點殺了你的人,說的也未必是什麽真話,你去見她沒有必要,還是好好休息吧。”

譚輕夢靠在門邊,看著林墨生良久,說道:“表哥我現在連決定自己的行為都沒有權力了嗎?”

不等林墨生回答,她拄著拐直接轉身,一拐一拐往門口走去,“備車,我要去警察局。”

林墨生神情有一瞬間的不悅,之後幾步追上了譚輕夢,“怕了你了,我給你打電話就是了,你不要這樣任性。”

林墨生約好了明天一早譚輕夢去獄中和林妍會麵,並故意說,“明早你自己去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去了。”

等到譚輕夢答應,他才自言自語道:“溫室裏養大的花,離開男人,我會讓你知道你什麽事都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