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筍啊。”謝玉感歎,“我看行。”

“什麽?你們在說什麽?”楚南鳴看看斯嘉又看看謝玉,“有什麽事是我不能知道的,為什麽不告訴我?”

“不過你一個人能行嗎?”謝玉還是覺得不保險,“萬一你被攻擊了,我們如果離太遠,沒有時間趕過來救你。”

陸慢:“沒問題,我有零點幾秒的反應時間,拿捏地住。”

楚南鳴:“幹什麽,你要去一個人去對付它?這不是送死嗎?”

“我當然不會去送死,而且我也不是去對付它。”陸慢說話的聲音逐漸減小,“這可是最後一個研究員了,希望它不要讓我們這一趟虧本。”

主要還是那個神秘感染體太可惡,居然把記錄最後幾頁撕了,讓她們直接丟失關鍵證據,隻能按照它的方式通關。

但是它一定沒有想到,自己曾經在這之前遇到過小紅。

如果小紅一直呆在秘密實驗室,那麽精神操控的天賦永遠不出世,踏入垃圾場的人類就永遠沒有辦法出去。但是有精神操控,她不僅可以從感染體身上獲得一手信息,更重要的是她被小紅01號保護,不會變異成感染體,這一局她能無傷通關。

黑影越發走近,楚南鳴在毫無防禦的情況下,腦袋上被套了個麻袋。

楚南鳴:“唔唔唔???唔唔?”

斯嘉和謝玉三兩下換上了研究人員屍體上的衣服。他們要假裝自己是實驗員,因為怕被感染體看出異常,所以又將地上的屍骨挪遠了點。

雖然謝玉和楚南鳴兩人就能將感染體製服,讓陸慢去讀取記憶,但謝玉轉念一想,可能這也是陸慢想展示自己的價值。

她戰鬥力較低,一直擔當被保護的角色,但是加入巡邏隊也不能一味依靠外人,陸慢想證明她也能解決感染體。

黑影從濃霧中完全顯示出身形。這是一團爬行生物,身上長滿了管子,管道從它的一邊出來又紮進肉裏,再通往另一邊,在一堆管道中,一張青白的人臉鑲嵌在中央。

隨著它走進,它背後掛著的儀表盤隨之震顫,發出節奏統一的滴滴聲。

“我……論文……沒了……”青白色的人臉發出沙啞如風箱的悲鳴,“數據……沒了……實驗體……炸了……”

陸慢心裏一下子對他升起高度的同情心!

太慘了,她不是沒有見過因為數據丟了寫不出論文的學生,她畢業那年還聽說一個天文博士生用五年時間觀察一顆行星,結果快畢業那年行星炸了,博士生也快炸了。

也不知道這位大兄弟到底怎麽感染的,雖然還勉強保留了人類的四肢,但萎縮成了很扭曲的模樣,整個肉.體橡皮泥似的和儀器揉到一起。

儀器上的儀表盤已經不再顯示數值,反而成了顯示他生命值的東西。

陸慢不退反進,舉著火把向前走去。

剛剛她已經默默發動天賦技能同化。01號說同化的效果不穩定,但如果配合環境和偽裝,這種效果應該能提升百分之五十。

於是她想出這個方法。

研究員已經看到他了,果然,它先是張開血盆大口,想要衝過去吞噬她,但隨後眼神裏又透露出迷茫,動作也遲疑下來。

“人……好餓……不是人……”

陸慢動作甚至沒有停頓,一直鎮定地向前走,直到舉著火把,在研究員麵前站定。

“我們回來了。”她蹲下,輕聲對已經愣住的感染體說,“你一定等的很辛苦。”

“你……”

“我們去的太久,你不記得也正常。”她將火把靠近,照亮了研究員已經愣住的臉,“東區的觀測已經結束了,安。”

安是觀察手冊上的名字,陸慢也不知道這是哪個研究員,索性隨便叫了一個,反正不重要。

但幸運的是,她似乎叫對了。

“數據、數據……”安的眼神開始發直,“結束……了?”

“對,結束了。”陸慢重重道,“一開始我們有十個人,兩位同事死去,最後派出三個人前往東區,給留在西區的五位傳遞消息,然後帶你們一起過去。”

“可惜我們一直沒有辦法傳遞消息,等我們有能力回來時,一切都已經太晚。”

這不是她猜的,而是記錄中有隻言片語,讓陸慢猜測研究員曾經有這麽個安排。

“我不信、不……”

陸慢聲音充滿歉意:“對不起,我也沒想到回來後,大家都變成了這樣。”

她很慶幸研究員雖然感染等級低,但是勉強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並對此作出一些反應。

當然,她也不認為這就能代表C級感染體保留獨立思想,這隻是像亡魂一樣,死前纏繞在它身上的臨終執念而已。

“為什麽,你們來的,這麽晚。”感染體眼睛變得濕潤,從空洞的眼神裏流出眼淚,“我們失敗了……”

“沒有失敗。”陸慢語氣加重,“還有我們在。我們三人看了你們的記錄,接下來我們將繼續我們的使命。”

“你還記得吧,個人的死亡在時代麵前無足輕重,但是我們為了未來,就算犧牲自己,被困在暗無天日的防空洞,也會繼續完成我們的事業。”

被陸慢歸為“我們仨”的斯嘉謝玉兩人都驚了。

她到底怎麽能夠自信滿滿說出這些話,感染體真的會聽進去嗎?

陸慢卻知道,這就是感染體的軟肋,也是他死前的最後執念。

感染體的目光移動,放在了謝玉和斯嘉兩人身上。雖然有點懷疑,但它的記憶力衰退十分厲害,已經不記得自己離開的同事長什麽模樣。

隨後它看到了地上趴著的,腦袋上套著麻袋的奇行種,目光一點點明亮起來。

“實驗體、實驗體。”它嘴裏說著無意義的話,變得很激動,管道和肉塊在擠壓,它伸長了脖子去看,“他,他是……”

【他在問,這是不是他們投放的實驗體?】

陸慢雖然心裏疑惑,但還是在小紅01號的幫助下理解了,但她並不知道實驗體的具體內容,隻能半真半假道:“是的,你別看他那樣子,其實我們的實驗也不算太失敗。”

“至少我們證明了人類能夠變成感染體,但在那之前,感染體能偽裝成人類。”

“它們……”陸慢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接下來的話會不會崩人設。

“它們能夠保留人類的思想,但很可惜,它們永遠無法再變回人類。”

研究員的眼淚已經覆蓋了整張蒼白的臉,直愣愣地看向黑暗中,影影綽綽的三個影子。

他等了太久了,他一直等一直等,沒有等到人回來。

同事一去不複返,他們就被困在了這裏,一遍一遍,閱讀著以前的記錄,數著日子一天天過去。

他們死了嗎?會不會永遠也沒有消息傳來?

如果沒有消息,他們下一步怎麽辦?沒有人知道,他們一開始就沒有第二個計劃,剩下的日子隻是漫無目的地等。

等到救援的隊伍,或者等到同伴回來。

但是都沒有等到,也許上級並不是忘記救他們,而是死光了。他們每個人在接到任務時都知道,這很可能是一場有去無回的任務。

人生最後的意義,就成了這組沒有完成的數據。

“完成它,去完成它。”感染體沙啞地說,“我們的等待,已經結束,接下來就交給你們……”

陸慢也在這時將手按在感染體臉上,發動天賦技能,直接侵入它的精神!

*

大雨一直在下。

即使在暗無天日的防空洞,也能聽到雨聲。

不知道哪裏漏水了,也許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淹死。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被雨水淹死可能也算好事,至少不會變成感染體,隻是這雨太大了,我們隻能感覺到潮濕和寒冷。

五個人留守在這兒,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們都有寫記錄的習慣,也許是研究生涯帶來的好處,我們總會留下更多資料,就算對我們用不上,也可能對其他人有用。

哦,記起來了,我們被困在這裏,應該沒有人會來拿走我們的資料。

除了離開的三人。

我的記憶力似乎在衰退,已經不記得很多事,比如兩年前離職同事的臉,畢業照站在我旁邊的是誰,以及父母的樣子。

但是我還記得那三人在完成我們最終提出的實驗,我們……將一個出生不久,還沒有記憶力的嬰兒,送往了東部垃圾場。

為什麽選擇嬰兒呢?因為我們認為,隻有人類初始階段,也就是嬰兒時期缺乏認知能力,能夠免疫大部分感染。

於是我們將嬰兒送到了一個輕度感染的乞丐麵前,看著他將嬰兒帶走。

雖然我們都認為這罪不可恕,但是沒辦法,個人的生死在天災麵前就像沙子一樣,我們……也隻能說對不起。

我們想要試試,一個完全無知的人類,在感染體的影響下成長起來,她究竟會變成什麽。

也許這樣我們能更直觀地觀察感染體變化的規律。

這是一個殘忍的決定,我是最後投出這一票的人——因為大家都投票了。隻是我投票之後,開始每天被慚愧和絕望折磨,他們都說這是因為我太年輕的緣故。

無所謂了,反正我知道我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變化,他們都在遠離我,我也隻好趁著我有意識,盡量遠離他們。

但是我依舊在疑惑,我們真的沒有做錯嗎?

外麵雨好像又變大了……我有點想念畢業照時站在我旁邊的人,她是誰來著?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