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呢?”陸慢義正言辭,“為了追求人類的自由而死,和被人不明不白冤枉死,傻子都知道選哪一個。”

不論這句話到底有幾分真心,但的確戳動巡邏隊眾人。

於是陸慢被謝玉帶走了,其餘巡邏隊和稽查隊員也陸續離開,一時間,大堂裏隻剩下兩道黑影。

兩道黑影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沉默了好一會兒,稽查隊高層才冷淡開口:“徐家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對B級區域感興趣?”

巡邏隊高層聲音也聽不出情緒,氣定神閑:“誰知道呢。”

陸慢也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又活下來了,靠吹牛皮。

這個末世真是太胃疼了,動不動就沒命!而且還不是死在感染體手上,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幸好她這次做了個暫時看起來明智的選擇。

謝玉將她帶走後,居然什麽都沒說,直接放她自由了。

“等會兒來巡邏隊本部報道,這期間你有空回家收拾一下,我還有事。”

簡單交代完,他就匆匆離開。

總結就是陸慢以後住在員工宿舍,而巡邏隊本部在外城區和內城區之間的過渡地帶,以後她可能都不會特意回家了。

謝玉甚至沒空管她逃不逃走,直接將信任交給陸慢,沒想過她會跑。

陸慢隻能默默站在原地,吞下那句“我不認路”。

好不容易回到混亂街區,才發現那些礦工已經全部被放回來,有些人不放心她,便站在路口張望。

他們見到陸慢,才一個個鬆口氣似的:“你終於回來了!”

“他們沒有把你怎麽樣吧?”

“沒事,我很好。”陸慢反應淡淡。

幾人也知道,恐怕之前他們避之不及的樣子讓陸慢起了隔閡,也不強求她態度多好。而且她看上去的確不像有事的模樣,幾人關心幾句,就散開了。

混亂街區是一塊很龐大的區域。外城區有數不清的流民和罪犯,稍微有錢一點點的普通人都會往過渡地帶搬遷,畢竟那裏更接近內城區,內城區不僅意味著地位、財富,也意味著安全,而流民和罪犯就往更邊緣聚集,形成了龐大的混亂街區。

陸慢大概住在這個貧窮區域裏最貧窮的地方——她之前租住在福利院,但是在稽查隊耽誤的那幾個小時,她就錯過了今日繳納租金的時間,於是她就被掃地出門。

她隻好回到那個自己最初醒來的地方。

陸慢穿過一片交火區域,用鍋蓋頂著腦袋以免被誤傷,然後從一片稀爛的菜市場底下鑽過去。

眼前出現了一個還算完好的帳篷。

這就是她一開始住的房子,那段時間她朝不保夕,根本沒空計較這帳篷能不能住人,尤其帳篷旁邊就是□□交火集中區,她不被流彈打中就謝天謝地。

不過也是這裏惡劣的環境,一開始就教會了她如何在末世裏生存。

陸慢簡單收拾了一下,她比較重要的物品也就一些營養劑,其他什麽都沒有。

沒其他東西了,她一泄氣坐在地上,迷茫地思考著以後。

又換了個工作……她也不知道這份工作什麽時候結束,重點是她現在覺得自己仍舊是一個過客,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不能被命運推著走,她要主動盡快適應這個世界。

準備離開的時候,陸慢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小紅饋贈的一段記憶。

她這麽想,腦子裏也逐漸浮現出【小紅的饋贈·一段記憶】這行字。

要不現在看了?她猶豫了一會兒,試著將注意力集中在這行字上,結果猝不及防暈了過去!

.

陸慢再一次被拉進幻境裏。

陸慢看到了很多片段,最開始是正常的日常生活,某一天開始情況變了,實驗體們被送進了實驗室。

她看到一個男生躺在試驗台上,慘烈的叫聲回**在手術室裏,研究人員毫不手軟地將針管從他頭頂上紮入,注入**。

第一天,第二天沒有變化,第三天,男生開始變異。

他長出了人類不該有的第二雙手,脖子和腿變得極長。

進入這間屋子的研究人員似乎每次都不能久呆,不然也會多出一些器官,隻不過離開這間屋子後,研究人員的異常就會消失。

陸慢看到,男生開始寫日記,隻不過一會兒思維正常,一會兒神誌不清。

“救救我……”

“救救我……我變成了怪物……不,我們都變成了怪物。”

“外麵的世界究竟怎麽了?我進來前好多地區開始封鎖,聽說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濃霧……外麵的世界糟透了,我是不是永遠逃不出去了?”

當他神誌不清的時候,他會在日記上寫下:我認為我變得不像自己,我總覺得我成了其他東西。

然後他的模樣就會變得詭異可怕。

他恢複正常的時候,他也會留下記錄:我的名字叫李曉明,我的同學和我一起被關了進來,我一定要記住這件事,而且我始終要記住,我的目的是活下去……

我可以的,我一定能堅持到逃出去那一天。

然後畫麵一轉,陸慢看到了一個身形單薄的女生。

幾乎第一眼,陸慢就可以確認這是小紅,因為她曾經到過這具身體上。小紅穿著病號服,瘦弱狼狽,雖然身上都是傷,但和人類的確別無二致。

怪不得叫她完美實驗體。

實驗室裏很多實驗體在淒慘地求她救救自己,她每一個都回應了,她將房門打開,放出了裏麵的實驗體。

隻是讓陸慢頭皮發麻的是,小紅打開的很多房門,裏麵的實驗體已經死透了,但明明上一秒裏麵還傳出求救的聲音。

小紅終於忍不住大哭,求救聲如同潮水般湧來,也壓垮了她。實驗體們都在叫她01號,稱呼她完美實驗體,她就沒辦法視而不見。作為唯一一個還保留思維的實驗體,她是唯一的救星。

小紅在管道裏攀爬,大顆大顆汗從頭上冒出來,快到達盡頭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同學,她的眼睛逐漸明亮起來。

“快逃,李曉明!快逃!”

也許他還活著,他很早之前就偷偷和她約定,一定要堅持到逃出去那一天。

小紅在黑暗中滿懷希冀:“我們逃出去!這次我們一定能……”回家。

視線裏,出現了李曉明完全感染的模樣。

他的腦袋分裂成了兩瓣,身體扭曲,皮膚**,在實驗**緩緩蠕動。

即使是旁觀的陸慢,都能感覺到一陣陣絕望。

然後實驗室淪陷,小紅故步自封躲在了實驗室最深處,那些變成怪物的實驗體包括自己同學,都被她控製住留在地底。

然後她越來越強大,軀體在融化池內逐漸融化,隻剩下一顆**的大腦。

陸慢作為旁觀者,都能感覺到一陣陣窒息。難怪小紅自閉了好幾百年,死宅在實驗室裏不出去,還把同為實驗體的其他感染體都禁錮在最深處。

末世突然降臨,帶給大多數人的都是悲傷。

“你好,我的朋友。”

陸慢突然聽到說話聲,她的眼前變成了一片迷霧。仿佛自己好像離開了避難所,走到了很遠的地方,看到了麵前巨大的大腦。

怪掉san的。陸慢麻木地直麵小紅,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更害怕一點,但好像她見過幻境裏實驗室的慘狀之後,已經對小紅的模樣免疫了。

陸慢:“啊,你沒有被壓礦洞下嗎?”

礦洞全部坍塌,她以為小紅可能和實驗室一起消失了。

“嗯,我逃出來了,現在是來和你告別的。”小紅說,“你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跟你打聲招呼。”

陸慢禮貌道:“太客氣了倒也不必,我和你的第一次見麵好像也不是很和諧……告別是什麽意思?你要去哪?”

小紅乖巧回答:“畢竟這麽久沒出來了,我想去很遠的地方看看。”

陸慢對此表示驚歎:“哇,你真是一個特別的感染體。”

小紅沉默了半晌,才說:“感染體,這是人類對我們現在的稱呼嗎?”

“是吧。”陸慢不確定,“比怪物好一點不是嗎?算了半斤八兩……你要去哪裏?現在外麵可沒有你熟悉的人類了,你現在更熟悉一點的感染體倒是遍地走。”

“外麵。”小紅咬著這個字眼,“啊……我明白了,看樣子現在人類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你和你的同伴們,都來自那個地方。”

陸慢沒有回答。她隻是稍微說漏嘴,小紅直接指出了人類的處境,一般來說,聽到這句話的都會覺得她說的是“實驗室外”,而不是避難所外。

“班上最聰明的人”是嗎?

兩人沒有就這個話題聊下去。陸慢也不知道自己哪點折服了小紅,居然讓她先幫了自己後還單方麵把她當朋友,至少她站在小紅麵前的時候,感受不到一丁點惡意。

“我要走了,我的朋友。”

小紅說完這句話,陸慢也放鬆下來,但隨之感覺到一股淡淡的失落:“這就走了?”

其實她也沒有什麽朋友。她很少和避難所的人交心,她總覺得自己不是和他們一個世界的人,總是不自覺保持著距離。小紅是她第一個了解過去的“人”,她可以和小紅思想同步,好像小紅記憶裏的那個世界才是她的世界。

和小紅說這些話,她蠻開心的,一想到醒來後她雖然不用再為房租奔波,但要開始上班玩命的日子,又一陣陣難過。

“啊,那你走吧。”陸慢心下歎氣,“再見。”。

小紅的聲音似乎悲傷起來:“我也很不想離開……你是幾百年來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但是我繼續停留在原地沒有意義,迷霧越來越濃鬱,我也不能停止前進。”

“什麽?我沒聽明白。”

小紅巨大的腦子緩緩蠕動,似乎正在低頭看向她:“正在變強的感染體,正在走出末日世界的人類,所有東西都在向前走,也許新世界在等著我們,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陸慢上前一步,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的聲音居然如此冷靜:“那麽你站在哪一邊?人類?還是感染體?”

在秘密實驗室的時候,陸慢給保留人類感情的小紅描繪了人類的未來,告訴她不要放棄希望,但是難保現在的小紅是不是還留著那些感情。

小紅現在應該知道了,人類的處境並不好。陸慢能和小紅的思想同步,她感覺到麵前這塊肉狀物的感情很冷淡,至少,沒有對人類的愛。

小紅思考了一會兒,卻冷不丁說:“我站在你這邊。”

陸慢:“什麽意思?是說我屬於哪一方,你就站哪一方?”

小紅卻再也沒有回答她的話。周圍的景象就開始消失,陸慢感覺自己正在下墜。

【你獲得小紅的分體:小紅01號

您已獲得小紅贈予的天賦:精神操控(當前等級為C級)

您好,我是01號,您的全新語音播報係統正式上線】

陸慢回到了自己的身體,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

“小陸?小陸!醒醒!”

有人在大力晃著她的肩膀,似乎以為她要去投胎了,猛掐她人中。

陸慢立刻睜開眼睛,和上方陳監工的光頭對上。

“哦……原來你在睡覺。”老陳訕訕鬆開手,“我以為你出事了,畢竟之前你流鼻血挺嚇人的。”

“早就不流了。”

她揮開老陳還想在她麵前晃的手,坐在地上,半晌沒回過神來。

天賦?精神操控?

那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