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惡魔成型前, 都能遇到一個好的引路人。

比如永生神,再比如小紅。前者缺乏正確引導,在成為魔王的路上一去不複返, 後者雖然沒有走上極端, 但也幾乎造成一個秘密實踐基地的毀滅。

但學者無疑是幸運的, 他遇到了一個好老師。

它還是人類時就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像高智商反社會罪犯, 而它出現變異和惡化的時間很早,正常人類兒童才三四歲的年齡, 它學會了心理暗示和催眠。

也就是這時,他遇到了謝教授。

和傳聞中行事作風極為反社會的徐教授不同, 謝教授是個純粹的學術人,同時具備文人的人格魅力。

他看中了“學者”的潛力, 力排眾議將其帶入研究所。

沒有人知道他怎麽說服的“學者”,就連他身邊最親密的九位同事都不知道,隻知道謝老頭新開了一個研究, 全權接受這項研究的,是行事作風和怪物沒什麽兩樣的“學者”。

而最讓人驚奇的是,這項研究順利進行了下去,小怪物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

它的天賦也體現出來, 它生來就是為了研究, 所有人類沒有接觸過的領域, 它都能如魚得水。

而研究所不是一個人情世故多複雜的地方, 確認小怪物不會造成危害,而且還能幫他們攻克難題時, 所有人都一同沉浸到這項極為龐大的工程中。

而且所有人都不知道, 那個犧牲了所有研究人員的實驗, 其實第一個實驗體,是學者自己。

隻有謝教授知道這件事。

所以當學者離開生命研究所,謝教授沒有阻止,反而痛苦地將自己鎖進最高層,畫地為牢,最終在扭曲中成為感染體,變成了研究所中永恒遊**的幽靈。

【它當時是真心想要成功。】謝教授苦澀道,【但是我們能力不足,它失望了。】

如果不是那臨門一腳的失敗,“學者”也許會一直在謝教授希望的道路上走下去。

這個人類最大的威脅之一,超高級感染體,曾經短暫地成為了人類的同伴。

多可笑啊。

謝教授強忍心中酸澀,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提問。

【我們解答了你的疑問,現在你需要解答我們的疑惑。】

【否則你將永遠無法離開這兒,成為我們的一員。】

在陸慢的事先控製下,有關“問答”的限製已經脫離了第五層,而且也不需要是嚴格的提問,隻要十位感染體和學者有對話就行。

那麽,謝教授就能提出一個學者絕對無法回答的問題。

這個問題還是陸慢和01號一起想的,並且事先確認過,就算小紅在這兒,也無法得知答案。

陸慢的預言也無法獲知。

【請告訴我們。】謝教授緩緩吐出一口氣,【從“缸”中離開的條件是什麽?】

對,又和缸有關。

陸慢回答有關缸的問題,鑽了提問的空子和偷換概念,但現在這是一個沒有空子可以鑽的問題。

因為它的確存在答案,而這個答案無法從任何渠道得知。

“從缸中離開的條件,是什麽?”

九個感染體重複了一遍。

玻璃牆中所有人影重複了一遍。

兔子頭臉上的嘲諷終於消失了,變成了不可置信。

“你們怎麽會……不對,這不是你們想問的問題!”學者露出猙獰的模樣,掙斷所有因果線。

刹那間,關於自己過於的記憶變得一片空白,而唯一還連接的細線向天空延伸,堅不可摧,讓它某個僅剩的記憶片段越來越清晰。

“她在哪裏?讓那個該死的人類來見我!”

“你們不能再打第二次缸的主意!你們想阻止祂降臨嗎?”

怎麽會?學者憤怒地差點撕碎這棟建築,自己怎麽會在這裏遭遇阻礙?

它剛進入S級沒多久,居然在自己的黑曆史這兒翻車了?

該死的人類,狡猾的人類。它果然當初就不應該聽信老東西的忽悠。

這些老東西,現在想困住自己。

【就像曾經我教你的,智慧有超越一切的能力。】謝教授平淡地站在廢墟中,和其餘九位隱隱形成一個整體,【我們並非手無寸鐵,至少麵對你,我還能多撐一下。】

“按照01號你的說法,它們十個的變異方向恐怕和其他感染體都不一樣。”

在戰鬥激烈發生的同時,離開生命研究所的陸慢和01號對十個教授的存在進行了一些探討。

【對,普通感染體和你們人類,變異都是以獨立個體為單位。】01號說,【但它們是整體變異,你可以將他們看成……蟻群。】

一隻蟻的力量很小,卻並不影響蟻群的整體力量。

【謝教授恐怕是這一群體的核心。】

“什麽?”陸慢腳步凝滯,“它姓謝?會不會太巧了?”

也就是她凝滯的短短瞬間,已經從陵城跨越進入時間城,兩座城市的界限已經十分模糊。

現在大街上到處都能看見奇異的景象,一邊是瘋狂的感染體,一邊是四處走動的人類,而隨著界限模糊,一部分感染體已經跨入陵城的範圍。

不過陵城並沒有真正的人類,這些人類隻是保持毀滅前的幻象,他們踏入時間城後,幻象就消失了。

而兩個真正的人類,陸慢和謝玉,再次進入時間城後,覆蓋在他們身上的幻象也消失。

被陸慢拎著的毛絨玩具一鬆,直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謝玉踉蹌的身影。

陸慢沒想到他狀態居然這麽差,大驚失色。

原本她以為謝玉就算受傷,也不會對本體造成多大傷害,但是看他的模樣——

【是惡化,他的扭曲度提高了。】

“怎麽回事?”陸慢下意識想去扶一把,但沒想到謝玉居然躲開了。

他站的位置離自己很遠,沒有看陸慢,但是陸慢已經愣住。

隊長,好像在避開自己。

為什麽?

【他可能在第三層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01號說,【雖然你覺得這一趟簡直安全地不像話,但不要忘記,曾經有許多精英人類折損在這裏。】

【最可怕的危險並不來自於感染體,而是這裏錯亂的時間。你應該比我清楚,畢竟你甚至利用了因果線。】

“陸慢。”謝玉站定後,雖然依舊臉色蒼白,說出的話卻不容置喙,“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情沒有做。”

陸慢不動:“你想拋開我去幹什麽?”

謝玉知道瞞不過她,沒忍住溢出一絲歎息:“算了,不是什麽大事,不去也可以。”

陸慢盯著他,想從他身上看出點端倪,可惜現在並不是時間充裕的時候。

“算了,我們先回避難所。”陸慢擰著眉,“我也不知道那十位究竟能不能成功,但死兔子頭一定知道我了。”

“如果沒有攔住,它肯定會第一個來找我麻煩。”

謝玉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不過謝玉一直少言寡語,因此陸慢也沒太在意。

兩人在熟悉的小巷中發現了傳送裝置,等兩人踏入的瞬間,光芒亮起,眩暈感再次襲來。

陸慢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謝玉明明和她一起踏進來的,怎麽突然之間失去所有動靜?

光芒消散的同時,她猛地脫離眩暈感,往旁邊看去。

果然,隻有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陸慢想再次進入,然而周圍發生的事卻不得不讓她停住腳步。

她的傳送裝置被人包圍起來。

如果是普通勢力,或者又像巡邏隊第一次找茬那樣,她肯定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但是這次,從眾人中走出來的身影,讓她不自覺停下腳步。

“你們?”陸慢的聲音從嗓子眼中擠出來,眼中閃過許多複雜情緒。

從困惑,到吃驚,最後到死一般沉默。

“你好。”眼前看上去很年輕的女人和她打招呼,摘下手套朝她伸出手,“也許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但你一定對我很熟悉了。”

“我是陳小曲,這是我現在的名字。”

陸慢沒有看她,而是看向站在她身後的人:“是啊,我也沒想到居然和你是以這種方式正式見麵。”

“畢竟我真沒想到,從我進入礦隊開始——就有可能是一個局。”

礦隊陳老板站在陳小曲身後,一言不發,在陸慢視線掃過來時,他垂下了目光。

“不,也許更早,你們比我想象中還要早就盯上我了?”

陸慢不知道怎麽的,背後一陣陣發涼。

比這更早還能有什麽時候?陳老板一直在外城,十幾年從沒和內城有過聯係,除了失蹤的女兒。

這點信息陸慢還是知道的,信息來源也都是巡邏隊,她絕對不懷疑信息的真實性。

但是老陳十幾年潛伏在外城,是在做什麽?

而且偏偏又在這個時候找上自己。

似乎有什麽被她一直忽略的東西冒出來。不是因為她粗心,而是因為傲慢,導致她認為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問題發生。

“我們出現在這兒,就是為了攔下你。”陳小曲在她轉身,準備無視所有人再次進入傳送裝置的同時開口,“別走了,已經晚了。”

陸慢再次轉過來,將自己的臉暴露在所有人視線下時,瞳孔因為憤怒而改變了顏色:

“你們做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