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慢後退一步, 再一抬頭，她看到了一個搖搖欲墜的木牌，掛在堪稱陰森詭異的鐵門上。
xx鳥語林。
前麵兩個字被一團汙濁似的**掩蓋, 看不清寫的什麽。剛剛陸慢就是從這個大門退出來, 現在她的鞋尖離門檻也隻有幾厘米的距離。
而鬱鬱蔥蔥的樹上似乎站滿了鳥類, 眼睛中都閃爍著詭異的紅光，齊刷刷地看著她。
“剛剛……”
陸慢腦子一團漿糊, 她知道剛剛那一推救了自己，但是她不知道人影為什麽要這樣做。
那顯然不是人類。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斯嘉還躺在裏麵, 他身上並沒有藤蔓，自己剛剛那一刀紮在他從帽子裏散落出來的頭發上。
隊友生死不明, 陸慢一時間也顧不得剛剛是不是看到了幻覺，又急忙衝了過去。也許這一次陸慢有了警惕, 並沒有再次中招，很順利來到斯嘉旁邊。
斯嘉身上沒有受傷，但是衣服被劃破好幾道口子, 尤其陸慢那一刀還紮在頭發上。
陸慢想將他扶起來叫醒，這裏不是久睡的地方。
然而這麽一拉，被釘在地上的頭發……扯斷了。
陸慢一驚，把人腦袋扶過來一看, 人多了一截層次不齊的空氣劉海。
“……”
她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將斯嘉搖晃醒。
“醒醒！你還好嗎？”
萬幸斯嘉隻是撞到頭暈過去了, 在陸慢掐人中和呼喚下幽幽轉醒, 暈過去前還惦記著那個朝兩人衝過來的黑影，眼神一凜, 立刻警惕地看向周圍。
“沒事, 剛剛我們看到的都是幻覺。”陸慢眼神複雜, “你看到的影子幫了我。”
“什麽？”斯嘉明顯也不敢相信，“那是人類嗎？不，如果是人類我們肯定能認出。”
“我們應該很早就走進了鳥語林。”
陸慢看他恢複過來，開始分析情況，兩人依舊沒有放下戒備：“你想想，我們什麽時候可能中招了？如果以踏入鳥語林為時間點，我們走入之後才看到幻覺，但是我第二次進來卻沒有。”
斯嘉擰眉：“我隻想到一個可能性，就是我之前遇到過假的你，她呼喚我的時候我答應它了。”
陸慢：“但是我沒有……”
不對。
陸慢看了一眼斯嘉，那個眼神讓斯嘉心驚肉跳。
她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進了幻覺，但是一直都和斯嘉行動，沒有分開。
如果這段時間都是幻覺呢？
斯嘉心驚膽戰：“臥槽，你幹什麽這樣看我？？你誤會什麽了？”
“沒什麽。”陸慢收回眼神，眼前的斯嘉應該是真的。
那就是在棧道旁，她其實就遇到了假的斯嘉，她也回應了對方。
其實確實危險，如果無知無覺，自己信任的同伴突然變成了假的，還被引導進入幻覺，就像他們剛剛一樣，也許會開始自相殘殺。
他們倆還算幸運，斯嘉隻失去了一節頭發，但他獲得了一段空氣劉海。
“如果沒有剛剛的人影。”陸慢心有餘悸，“我們倆可能已經開始自相殘殺了。”
斯嘉也想通了關鍵，沉默下來。
現在的情況依舊不明朗，西臨澤不知所蹤，其餘人也不知道有沒有下山，不知是敵是友的黑影，還有麵前這些一看就很危險的“鳥”。
“但是有一個好消息。”陸慢反而輕鬆下來，“至少我知道，我的天賦不是突然失靈。”
她在背後打了個響指，所有“鳥”突然僵直。
好了，這樣就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
“哇。”斯嘉表示讚揚。
陸慢想去鳥腦子裏掏點什麽，但是基本上看到的和猴子腦袋裏看到的一樣，沒什麽新鮮東西。
但是她確定了，這些鳥的確可以模仿人類的聲音，然後出現在人類麵前的，則是它們製造的假同伴。
隻要回應了它們，那麽最後就會逐漸變成它們中的一員。
知道這一點，陸慢突然愣了愣，轉而往深處走去。
“怎麽了？”斯嘉追上來。
“如果人類應答了它們，那麽最後會逐漸成為它們中的一員。”陸慢說，“我在想，是不是裏麵有第一批或者第二批上山的村民，他們沒有死光，而是有一部分還活在鳥語林中。”
她的想法是對的。
越到深處，她越能看到一些弱小的，還沒轉化完全的“失敗品”，這種感染體保持了動物的一部分習性，強壯的才能在門口搶到食物，弱小的隻能躲起來。
一隻鳥從頭上掉下來，差點砸中陸慢。
陸慢被吸引了注意力，蹲下一看，發現是一個手還沒完全變成翅膀的感染體，叫聲也像嬰兒一樣，隻會嚎哭。
“這是……”
陸慢去掏它腦子裏的信息，眼睛顫了顫。
這是第二批，也就是少年團中的孩子。
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它還有一部分人類軀體，隻是這樣對它並沒有好處，而隻會造成它的弱小。
小孩盯著她，似乎有一瞬間綻放了光彩，但很快趨於無。
它突然口吐人言：“要去山神廟！”
斯嘉嚇了一跳：“什麽b動靜？”
它尖利地嚎叫起來：“去山神廟！山神老爺保佑！去山神廟！！！”
陸慢也罵了一聲，因為她被啄了。小孩掙脫她的束縛後，奮力撐著胳膊往上飛。
“去山神廟！不去半山腰！”
“快跑！快跑！”
斯嘉摸了摸全身上下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天啊，這鳥瘋了嗎？
連續不斷地口吐人言，重複一句話，很難不讓人懷疑它生前遭遇了什麽。
陸慢似乎開始深呼吸，對斯嘉說：“再找一隻。”
斯嘉正色，知道現在不能開玩笑了，也許山神廟是關鍵。
自己比陸慢身手更好，他就順理成章地跳上樹，隻要不應答任何一句話就行。
很快，他又找到第二隻相似的，這次陸慢發現這是第一批上山的村民。
“山神廟……”
陸慢整理著她看到的信息：“是本地的一座土廟，周圍不少村子都會來祭拜。”
原本村民上山並沒有想到山神廟，畢竟還是在半山腰乘坐纜車下山比較符合求生欲。
但是等他們進入山中以後，很少一部分人開始聲稱，自己聽到了山神的指引。
不要去纜車，那裏不是出路。
山外已經被怪物覆蓋，他們也無法離開。
一部分人信了，一部分人沒有信，固執地乘坐上纜車，然後……他們變成了怪物中的一員。
於是搖擺不定的人也信了，剩下三分之一活下來的傷殘，開始攙扶著往山上走。
“要去山神廟……得到山神的庇佑。”
“這是活下去的唯一辦法。”
山神格外喜歡小孩子，所以聽到山神指引的，大多是剛成年的青年。
估計第二批小孩子應該全都聽到指引，而隻有一個倒黴蛋，不小心回應了“鳥”的呼喚，最終被永遠留在鳥語林。
“就算被留下來，也執著地想要去山神廟。”陸慢自言自語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嘲諷還是驚歎。
她在記憶中看到了山神的雕像，是一個看不清臉的老人，即使這樣，陸慢也並不能從雕像身上感覺到任何善意，貪婪的惡意仿佛凝成實質，將整座山神廟包裹起來。
如果有什麽東西，會變成日後的超高級感染體。
陸慢認為除了這個所謂的山神，沒有其他可能。
【那麽你現在已經差不多知道盲者真身了。】01號問，【怎麽辦？還打算上去嗎，這次上去，再爬一層就到山神廟了。】
【“山神”……這是一個幾乎沒有弱點的東西。】
“我知道。”陸慢按了按太陽穴，她很想上去，因為就算自己不去，盲者肯定也會來找她。
她已經被發現了。
【什麽時候的事？】01號愣了。
“小孩起飛時看到的畫麵。”陸慢反應很平淡，“我和一雙山上的白翳眼對視了。”
正好，鳥語林這兒也能聽到水滴聲，隻要閉著眼睛就能再次上山。
但是斯嘉接下來的話打消了她的念頭。
“其他人至今沒有出現，我很擔心他們是不是出事了。”斯嘉比較擔心的是另一個隊友，他原以為會和自己差不多進度，至少在鳥語林能碰麵。
但事實是，西臨澤可能還被困在下一層。
“走吧。”陸慢決定下山，“至少得把你們送回去……”
這句話說的很小聲，斯嘉還是聽到了。
他並不吭聲，心裏怎麽想的就不知道了。
隻是轉身的那一刻，陸慢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很清晰的：
“陸慢。”
這個聲音無比熟悉，但因為很久沒有聽過，反而顯得陌生起來。
就算她已經再三告誡自己，不要輕易應答任何身後傳來的聲音，也刹那間心跳如擂鼓，手心冒汗。
“陸慢，斯嘉，是你們嗎？”
陸慢差點就要回應了。
怎麽能不恍惚，這可是她這段時間支撐自己的唯一念頭。
“你們……你們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真的回來了。”
陸慢額頭上全是汗，同時另一股憤怒的情緒，和恍惚一起湧上來。
怎麽會模仿謝玉的聲音？它們怎麽做到的？
從自己和斯嘉的記憶中提取的嗎？不，那就是精神操控的範疇了，除了自己和小紅，沒人能做到。
那這些怪物憑什麽——！
她拉住斯嘉，不讓他回頭，警告他不要回答，同時汗水模糊了眼睫。
隻能看見前方影影重重的樹林間，再次出現了那個人影。
這次它站在兩人更近的地方，對兩人伸出手。
似乎在對兩人說，來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