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手術肯定沒萬一
江斐上樓,為難地跟三兒說:“有人找你,死活不走。”三兒咂咂嘴。江斐問:“脖子疼昨厲害呀?把頸托取下來,我給你按摩一下。”三兒擺擺手:“都是什麽人?”江斐說:“都是到清水辦廠的,就一個熟人。”善良插話:“危機唄,都著急。昨天就來了,他們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買料子賺了嗎?還是見一下吧,到時你走了,我們還要跟他們打交道。”三兒嗯了一聲:“姐你叫他們等會兒,說我在開會,中午請他們吃飯。”
江斐走後,紅姑幫胡小月取下三兒脖子上的頸托,給三兒按摩。
徐善良還是擔心,又咂嘴說:“這麽一弄,公司就沒錢了,你也沒錢了,資產都在銀行裏壓的呢。”三兒感慨地笑笑:“想想是挺嚇人的,整個身家都壓上去了。沒事善良,剛才我說了,就頭兩年緊張點,過幾年你再看吧,錢多得嚇不死你。上回我跟秋子說,再掙半個清水公司。”徐善良茫然地眨著眼睛,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三兒。紅姑插話:“上回跟小欣拍省城的地,在套間裏睡著,沒事就算帳唄。童林說,這回弄完了,三兒肯定排全省第一。”三兒又笑笑:“這回弄完了,真金盆洗手不幹了。”徐善良表示懷疑:“真金盆洗手?”
“姐姐,妹妹,”三兒咂咂嘴,“徐善良同誌不信我怎麽辦?”
大家輕鬆地笑笑。三兒認真地說:“善良,我想做手術。”徐善良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三兒意思,點頭說:“做吧,別想那麽多。”紅姑覺得徐善良神情不不對,不安地問:“徐總又怎麽了?”胡小月翻眼道:“做手術有風險你說怎麽了?”紅姑慌亂地哦了一聲。三兒抬手笑道:“沒什麽風險。醫生是這麽說的,難免有風險,意思是,風險非常小。”
“風險非常小呢,”胡小月懷疑,“風險非常小你不做手術?”
三兒長長地哼了一聲:“我這頸椎疼多少年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不用體檢,體檢是為了讓家裏人安心。說真的,這些年我一直憋著,日子真不好過,就睡覺的時候舒服些,要不頭上跟頂個大鍋蓋一樣,項鍋蓋它不疼哪。不做手術也不是怕死,怕死是一方麵。我怕假如有萬一呢?不說死吧,我就那麽倒黴呀?那要是弄個半身不遂或
者植物人也麻煩哪。不做手術肯定沒萬一,這病死不了人。疼得厲害的時候,我也想過,金盆洗手不幹了,錢多了也不能吃。不幹了我這家大業大的怎麽辦?我得交待清楚哇。現在差不多交待清楚了吧?家裏的、公司裏的,機會也等到了。”徐善良驚呆了;江斐、胡小月和紅姑流淚了。
“這是幹嘛呢?”三兒笑笑,“哭個什麽呀?我還沒萬一呢。”
“萬一個頭。”紅姑捶了三兒一下,“不會萬一的,我哥命大。”
“謝謝了,”三兒說,“這麽關心我。紅姑,不按了,坐著。”
等紅姑到沙發邊坐下來,三兒又開口說:“說說人事安排吧。秋子說小欣不錯,叫她寫了個報告,我看了。紀叔幫忙,暗中考察了一下,紀叔也看好她。”紅姑插話:“我們也覺得她不錯,能力在我們之上。”三兒笑著問:“真心話嗎?”紅姑鄭重地說:“真心話。以前就開會聽二姐表揚她,把三號店管理得井井有條的,還不費什麽勁,什麽都有製度;還說她細心,每天的出入都一清二楚,後廚買多少菜都知道。上回到省城去拍地,她也在營銷公司住了幾天。她不是不懂嗎?問這問哪的,住營銷公司方便。特別刻苦,學東西也快。沒事我們就在套間裏打牌聊天。除了我,童林,小欣,男的都沒什麽信心。陳會計說,清水公司陰盛陽衰。其實我跟童林就是相信你,說不出明堂。小欣也相信你,她說得出名堂。她說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國家不管飯了,要是經濟不好的話,不光窮人吃不飽飯,不是很富人也吃不飽飯。中國富人還不多,不是窮人,就是不是很富的人。都吃不飽飯,都要想辦法,要是都想辦法,經濟就好了。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徐小月問三兒:“她說得有道理嗎?”
“有道理,”三兒點頭說,“非常樸素的道理。這丫頭不簡單。善良,這麽著,現在就讓她以總公司的名義工作,給個頭銜,總公司辦公室主任吧,待遇跟副總一樣,旁聽公司高層會議,熟悉公司事務。原工作內容和職務不變。其實周過和田也有能力,我對他們寄予很大的希望,你們都知道的,紀叔暗中幫我考查了很長時間,但他們的表現讓我失望。秋子跟我說,這兩個人怯乎我,在我麵前不自信,建議我晾他們一段,晾著他們不管,他們反而自然一些。那就晾他們一段。別跟他們說,說了就沒效果了,讓那兩個人自己琢磨去。”
“一個字不說。”徐善良搶先保證,“老子再不當破缸罐了。”
大家笑笑。三兒也笑:“這幾年我都在琢磨這事。紅姑跟二姐可能不明白,為什麽為這幾個人,這麽煞費苦心。善良也在琢磨。前年善良到北京去,聊公司高層人事安排的事,善良說,這事要慎重,事關公司前途。這就叫老臣謀國,滾過稻草的人,就是不一樣。你們一定要記著,現在你們是真正的大公司的高層,眼光要放遠點,別光盯著徐莊看。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這回,全省非壟斷型國有公司和所有的非國有公司,沒有任何一家在投資金比我們多,他們就沒那膽量,也沒那眼光,在這個時候動這麽大的手筆;這回弄完了,我們就遙遙領先了,十年之內,全省少有人跟我們比肩,到時你們就可以跟全國的大公司高層同桌吃飯了,千萬別小看自己。”紅姑撇撇嘴:“我那老公公跟我那大姑早這麽說了。”
“你那個老公公哪,”三兒歎了口氣,“他現在跟我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