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我怎麽活

江斐和胡小月到店裏買了香紙。傍晚,三兒抱著桃子帶路,後麵跟著江斐,胡小月,紅姑,吳少少,華子靈。高健和唐唐也趕了回來,跟在隊伍的最後麵。三兒沒戴頸托,怕家裏的長輩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嚇著。華子靈說:“林總說老陳家祖墳山發人,我也給老陳家祖先磕頭,不發我,發我孩子。”大家笑笑。三兒逗華子靈:“都說磕一百個響頭才應驗,你要是誠心的話,一個墳頭磕一百個,六個長輩,六百個。”紅姑怪道:“騙你的。”

“我這紅姑妹妹真是。”三兒特別無奈,“開玩笑也不會呢?”

來到祖墳山,三兒用幹柴發了火,大家七手八腳地往火裏扔紙錢。三兒說:“伯要是來了的話,肯定又要說了,這還我大大選的墳山,風水好,有青龍,白虎。注意沒有?伯從來不說前有青龍,後麵白虎。清水河是白虎,墳山前麵,黃土崗是青龍,墳山後身,要說這就不是什麽風水寶地。其實哪有風水呀?都是迷信,無非是後人紀念先人的方式罷了。爺爺奶奶,叔,嬸,親爸爸,我跟秋子他們在北京住,回來得少,對不住了。我跟秋子又生了個兒子,叫陳實,按老話的說法,老陳家就算有後了,老林家也有後了,都放心吧。”

高健和吳少少覺得三兒有點怪,他們還不知道三兒要做手術的事。江斐,胡小月和紅姑麵色凝重,心情沉鬱。少少放了掛鞭炮,大家依次給先人磕了頭。江斐磕個頭默念一句,磕個頭默念一句。紅姑問:“姐你說什麽呢?”胡小月怪道:“笨死了,問。”紅姑後悔地哎呀一聲:“我就說保佑桃子了。”三兒笑了:“你怎麽不說保佑小姑娘呢?”沒人發笑。

“小姑娘就是少少。”三兒跟唐唐說,“他白,小姑娘一樣。”

太陽藏到山後。江斐挽著三兒,帶著大家接往回走。三兒咂咂嘴:“要是公路西邊都開發了,祖墳山還保不住呢。老先生墳也保不住。”紅姑插話:“餘窯搞公墓了。”

“趕緊買。”三兒說,“哥明天不回去,陪我到餘窯去看看。”

第二天,江斐陪三兒和高健在餘窯呆了一天,買了片墓地。三兒說:“以後家裏長輩仙逝了,都埋這兒,隔壁鄰牆地住著,熱鬧。”江斐憂心如焚,三兒像是在交待後事。

晚上,三兒睡覺的時候,江斐坐床邊問:“三兒你跟我說,到底哪兒不舒服?”三兒安慰江斐:“姐你別擔心,我哪兒都舒服,就是脖子不舒服,這回不舒服得厲害。”江斐臥到三兒胸口說:“三兒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麽活?”三兒摟著江斐怪道:“說什麽呢?醫生不是說了嗎?沒生命危險的。我上網查過了,最多是植物人唄。姐,找個男朋友吧。”

“給姐留口氣就行,”江斐抹抹淚,“就是不能死,姐陪你。”

清晨的微風給暑熱的夏季帶來了難得清涼,陽光溫暖地照在生機勃勃的花生葉子和紅薯葉子上。江斐挽著三兒胳膊,跟吳先秦和老隊長一起,站在剪水塘南硬上,靜靜地看著高崗西端,王啟玉正帶華子靈和土地局的人踏勘。三兒安慰老隊長:“不用擔心,不光今年這兩季能收獲,明年還能種,以後還能種。”老隊長背著手說:“不擔心。種不種無所謂,我們存的那些錢還沒分呢。三兒,現在就不是一點錢了。”三兒笑笑:“早叫你們分了。那是你們的錢,我不要的。還是分了吧,留著幹嘛?要不組織老頭們出去旅遊旅遊,到處看看,檢查檢查身體,打打平夥,弄點好吃的。老隊長,我想留點地,做個生態園。你跟那幫老頭都想想看,種什麽好。不光要收成,主要是好看。最好有籐蔓植物,長架子上,漂亮。”

“地還給我們種哪?”

“當然給你們種了。”

老隊長感激地看著三兒。三兒怪道:“不是你叫我給村裏老頭找事做嗎?”老隊長點頭感慨地哼了一聲。三兒說:“其實可以種點果樹的,果樹操心少點,再種點菜吧,種點菜送酒店裏去,給客人吃。到時把生態園交給你,人還是你找去,我給你們發工資。”

“不要工資,”老隊長說,“白幹。說了,我們存了不少錢。”

“老隊長,三兒逗道,“跟我說說,存了多少錢?不跟人說的。”

“回頭跟你說。”老隊長笑了,“別累著三兒,你過得不好。”

三兒下意識地摸摸臉頰:“沒幹活,天天玩,怎麽過不好呢?”老隊長撐撐眼皮:“動腦筋更累人。他們說,陳家三兒把腦子想空了。”大家笑笑。老太長認真地說:“不想空了怎麽賺那麽多錢哪?好幾個億,不得了。上回他們說你,說你到廣東買料子賠了要跳樓。我就不相那個信。不說你不會賠了,賠了也不會跳樓。賠點錢就跳樓,怪事,老陳家又不是沒過過苦日子。三兒,有些人說話,別信他們的。”三兒得趣地笑著:“不信,不信的。”

老隊長走了。吳先秦問三兒:“他們存多少錢?”三兒扶著脖子說:“不知道。不會少於五十萬吧。”吳先秦搖頭氣餒地笑笑:“幾個老頭種地,存五十萬,操。小三兒,你怎麽不帶我發回財呀?”三兒問:“叔你沒錢用哪?”吳先秦笑出聲來:“開玩笑的。窮點好。哎呀我還是學你童叔吧,落個心安理得。知道嗎?高陽國土局局長吃牢飯去了,狗日的貪一千多萬呢,真他媽的有本事。”三兒不屑:“屁本事。沒錢我給你,我就買你個心安理得。”

“狗日的。”吳先秦翻了三兒一眼,“拿你錢就心安理得了?回去,天熱。我後背箱裏還有瓶好酒,外國的。知道誰送的嗎?劉進財,他兒子帶回來的。他跑我那兒打聽,問你到底投哪兒的標,你要是報名他也報,我說不知道。酒老子喝了再說。你可以喝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