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門開周會的時候遲玥的電話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組員還在匯報工作,她隻好掛掉,但很快對方又打了過來。
遲玥悄悄溜出會議室接了電話。
“你是康梅豔的親屬嗎?我這裏是惠民診所,病人剛才發病暈倒了,現在還沒醒,你們家屬過來看看吧。”
遲玥愣怔了幾秒,“好,麻煩您把診所的地址給我發一下。”
來不及去工位拿包,隻給許佳諾發了個消息就下樓了。
出租車一路狂飆,終於到了診所。
康梅豔躺在診所裏一張簡易病**,臉上毫無血色,嘴唇也是不正常地泛白,手背上還吊著**。
“大夫她怎麽樣了?”
診所的大夫搖搖頭,“病人發病昏迷,目前體征平穩,還要等她醒來再看看情況。”
遲玥環繞了一圈診所內簡陋的設施。
這家診所距離家裏很遠,不知道康梅豔為什麽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需不需要轉去大醫院住院?”
“這種病我還是看得了的,你要是不信我的醫術,那就現在另請高明吧。”大夫很不悅。
“走之前把醫藥費結了。”
遲玥起身去結賬,看到發票的時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民幣一萬多的藥。
“這吊瓶這麽貴?”
大夫看了她一眼,“吊瓶不貴,她這是心腦血管病,放任不管就會加重病情,我給她開了兩個月的藥,先吃著。”
他從櫃台裏拿出幾個玻璃狀的瓶子,裏麵裝著藥粉末。
遲玥有些猶豫,“你這藥瓶上連藥名和生產日期都沒有。”
“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秘方,你要是不想開兩個月的藥也可以,先開一個月的,支付四千八整。”
遲牧從門裏走進來,看到躺在那裏的康梅豔後也是慌慌張張的。
“剛才是大夫你給我打的電話吧?我媽她怎麽樣了?”
大夫眼皮都沒抬,繼續給遲玥說道,“相信我,這藥保準有效,我診所就在這裏開著,人又跑不了,沒效果你拿來找我退錢。”
遲玥把藥瓶拿起來看了看,擰開聞了一下。
是一種她很熟悉的味道,而且絕對不會聞錯。
“這不就是普通的三七粉嗎?”
那大夫愣了一下,把藥瓶從她手裏奪過,矢口否認,“怎麽可能,你不懂,這裏麵的藥材多了,你是學醫的嗎?還是就知道個三七?”
“我奶奶以前為了預防心腦血管疾病,也吃這個東西,這就是三七磨成的粉,絕對沒錯。”
遲玥板起小臉,“我不信這個藥可以治療她的這個病,更不可能價值四千八。”
那大夫還想狡辯。
遲牧這時候也走過來了,一米八幾的個子壓得大夫不敢再說話。
“化驗單呢?拿來我看看,還有診斷書。”
“拿不出來?信不信我把你家診所砸了?”
大夫的氣焰瞬間小了下去,但還是嘟囔了幾句。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你們這一兒一女都不孝順,連個藥都舍不得給老家人買!”
遲牧把手機拿出來在上麵按了幾下,出去打了個電話。
“我剛才給藥監局打電話了,你等著,讓他們來看看你瓶子裏到底賣的是些什麽東西。”
大夫立馬就變得肉眼可見的慌張,趕緊把那幾瓶東西藏在藥櫃後麵。
“哎不是,有話不能好好說嗎?我不收那麽多錢還不行嗎?這藥不好搞,是我在外麵重金買來的野生三七。”
“不行就不收你錢了,給你送兩瓶,就當我無償看病了好吧?”
遲玥不想多計較了,叫了一聲遲牧,“叫救護車吧,去大醫院。”
遲牧卻站著沒動,還讓她別著急,再等等藥監局的人。
十分鍾不到,門口就進來了兩個身穿西裝的男人。
大夫趕緊去門口迎接了,“是藥監局的領導嗎?剛才的事就是個誤會,我們已經聊好賠償方案了。”
遲玥看到前麵的那個男人,瞳孔漸漸放大。
吳斌沉著臉,手裏拿著個公文包,看起來確實像那麽回事。
“給我看看你剛才給他們賣的東西。”
大夫原本沒打算拿,但是受不住吳斌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和不容拒絕的命令。
他隻好磨磨蹭蹭掏出來一個小藥瓶,遞給吳斌。
吳斌看著那東西皺了下眉。
“你這診所不想開了?”
“不是不是,真的不會有下次了,領導您高抬貴手,我們這都是小本生意,養家糊口不容易啊。”
吳斌看了一眼遲玥,“事實我都清楚了,等著吊銷營業資格關店吧。”
大夫突然就衝到病床前,搖還躺在**的康梅豔。
“你聽見了沒?你快起來啊!都是你害的,快起來替我說句話啊。”
康梅豔躺在**沒動。
“別裝了,你要是不起來,我就報警了,告你勒索。”
康梅豔“奇跡般”地悠悠轉醒,看起來像是久臥病床的病人一般虛弱。
她掙紮著從**坐起,看著診所裏的其他人。
“我這是怎麽了?哎喲,我頭好疼啊。”
遲牧切了一聲,“這個時候還裝什麽啊,當你兒子我是真的覺得丟人。”
“小牧你怎麽在這裏?玥玥你怎麽也來了,我這是……”
大夫指著她,給吳斌解釋。
“領導,就是她指使我的,讓我問這個女孩要幾萬塊,說是事成之後二八分賬,我不忍心啊,就隻要了四千塊。”
吳斌問遲玥,“你把錢付了?”
“沒有。”
還好她當時多留了一個心眼。
因為康梅豔不可能把她列為緊急聯係人。
“你,你胡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聯合一個外人向家裏人要錢?我看你這醫生也是沒有醫德。”
遲玥聽了很久,終於忍不住開口。
“阿姨,您演的戲很拙劣。特意選在一個距離我公司很近,但離小牧上班地點很遠的地方,就是為了能讓我比他提前到達付錢吧?”
遲玥的語速很慢,但語氣很堅定,“我認為我爸沒有虧待過您,上次房子的事也沒有和您計較,您為什麽就總想著在我這裏套錢呢?”
說完以後覺得心裏鬆快多了。
這些年為了爸爸的新家庭她隻能忍,但是後來發現忍受隻會讓康梅豔更得寸進尺,而且爸爸也不一定會選擇站在她的對立麵。
因為從始至終做錯事的人就不是她。
康梅豔丟了麵子,麵色不自然地從病**下來。
“你瞎說什麽呢玥玥,咱們回家說吧,我現在感覺好多了,頭不暈了。”
大夫把她攔在門口,“不行!你害得我店開不下去了,你得賠錢!”
康梅豔朝他擠眉弄眼,讓他一邊站著去。
“反正今天不給個說法你別想走,我才是今天最大的受害者。”
康梅豔瞬間感覺自己找了個豬隊友,都快要後悔死了。
但因為這麽多人都在場,所以她隻能繼續裝下去。
“你血口噴人有證據嗎?我看你就是勒索我女兒,沒勒索到才急眼了,從始至終關我什麽事?”
大夫氣得眼睛都睜圓了,隨手就從桌上拿個了東西朝康梅豔扔了出去,也沒看清楚是什麽。
一個老式計算器朝她砸去。
康梅豔來不及躲閃,隻能用手朝旁邊拍了一下。
“姐你沒事吧!”
計算器砸到了遲玥的額頭上。
遲牧吹了吹,好在沒流血,但紅了好大一塊。
大夫見沒扔到康梅豔,又抓了個東西扔。
這一次在空中就被吳斌抓住了。
“對不住了,這下,你這店是真的開不下去了。”
“我建議你們都出去,免得一會誤傷。”
診所裏的人都被請了出去,隻剩下了和吳斌一起來的那名男子。
沒一會就聽到裏麵東西被砸的聲音。
這家診所裏麵徹底被砸了個幹淨,所有的窗戶玻璃,包括病床的四支腿都被單獨卸了下來。
完事以後吳斌進去檢查了一下,出來朝遲玥微微欠身。
“遲小姐,對不起,剛才是我疏忽了。”
遲玥心裏很震驚,從剛才裏麵傳來東西被砸碎的聲音時她就已經被嚇到了,但是這會還是故作淡定地說了一聲“嗯。”
大夫已經徹底傻眼,站在旁邊啊哦了半天。
“你…你們不是藥監局的人?你們是黑社會嗎?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他手裏的電話被吳斌一拳砸在牆上,瞬間四分五裂。
隨後吳斌拍了拍身上的土,從口袋裏取出一張支票,遞給大夫。
“隨便填。”
大夫半信半疑地接過,在上麵寫了一串數字,一眼望過去有好多個零。
吳斌淡淡瞟了一眼,“可以,今天晚上之前兌現。”
然後就轉向遲玥,打開車後排的車門。
“遲小姐,請上車,我和祁總匯報過了,他找人買了最好的藥,確保傷口不會留下疤痕。”
遲玥上了車,聽到遲牧在後麵問,“我能去嗎?有點擔心我姐。”
“遲小姐的家人當然可以。”
康梅豔也擠出笑準備上車,結果被吳斌攔住了。
“你,不行。”
“我憑什麽不行?我可是遲牧和遲玥的媽!”
吳斌掃她一眼,沒有多說一個字,直接坐進了駕駛位置。
康梅豔還想對遲玥再說幾句話,但全黑的車窗她什麽也看不到,隻好扒著車門。
“玥玥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沒有做那樣的事,以後也不會做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吳斌一腳油門踩下去,把車開走了。
車裏。
“小牧,你怎麽會打電話給他?”
遲牧想說這是我哥派給我的任務,但忍住了。
上次祁彥霖給他既安排了實習工作,又給了零花錢。
目的就是為了讓他隨時匯報他姐的行蹤。
他不會連這個都不懂。
康梅豔的人品和所作所為他已經徹底放棄不想管了,所以今天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開口替她講話。
就算有血緣的關係在,他也知道這些年來姐姐才是最辛苦的那個。
所以他一直對遲玥是抱有愧疚的。
“我根本不知道什麽藥監局的電話,我哥的電話剛好打進來,我就接了,順便說了這個事。”
遲玥“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吳斌直接把車開回了家裏,男人已經提前下班回去了。
門一開就走了過來,把遲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傷到哪裏了?”
“沒事,額頭擦破點皮。”
但男人的表情十分難看。
遲玥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凝重,跑去照了一下鏡子,自己也被嚇到了。
剛才隻是擦破了點皮罷了,沒想到過了這一會功夫就腫起來好大一個包,又紅又大。
祁彥霖看著她的眼神既心疼,眸子裏又有點陰暗的東西。
遲玥趕緊說道,“沒事,不疼,就是看起來比較嚇人,本來就是誤傷,真的不疼。”
她怕男人又要派人回去把那大夫給拆了。
“真是輕饒他了。”
祁彥霖拿起桌上一瓶藥水,用消過毒的鑷子夾了一顆醫用棉球,在裏麵沾了一下。
“有點痛,你忍一下。”
遲玥揪著衣角,閉著眼睛等那一下疼痛的來臨。
清清涼涼的觸感。
男人又在上麵輕輕吹了吹。
“好了。”
遲玥猝不及防睜開眼睛看他,兩個人離得極近。
呼吸交融,遲玥仿佛已經感受到了祁彥霖唇齒之間的熱度,但突然被一聲咳嗽打斷了。
“咳咳,嗯,那個,我還沒走。”遲牧尬著個大紅臉,眼睛不知道該朝哪裏看。
遲玥猛地推開男人,瑩白的耳朵尖也一下子紅了。
“哥,我姐這個你不用太擔心的,她好得快,之前聽我爸說她還受過比這更重的傷,現在都好了。”
遲玥看著男人越來越黑的臉,心裏想遲牧你要是不會說話就別說了。
“嗯,你別聽小牧瞎說,那都是我爸喝醉了編的騙他玩的…我突然想吃葡萄了家裏有沒有呀?”
祁彥霖沒說話,盯著她看了一會,起身去廚房洗水果了。
遲牧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小聲對遲玥說,“姐,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彥霖不知道那件事,你不要再提起了,我也不想再說起那件事。”
遲牧說了一聲對不起。
“不過姐,我覺得哥是真的對你好,我一個外人都覺得他把你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所以你們什麽時候結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