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 縱情 下

彎月如鉤。

石磯極緩極緩地抬起頭來,雙眼剛一越過藏身的巨石,即凝止不動,慢慢張開了雙眼,她周身冰冷,半絲人氣也無,幾與周圍巨石無異。

此時身旁傳來一個渾然厚重的聲音:“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的,非是我輩正道所為啊!”

石磯慢慢轉頭,狠狠地盯了身旁那意態瀟灑,迎風虛立的李白一眼,她隻字片語未說,隻是又轉回頭去,凝望著憑崖而建,似是稍大些的風就能將之吹落去的木屋,她隻悄開口說話,藏身匿蹤的道法立泄,很有可能為木屋中清修的姬冰仙所發覺。

至於李白,他道行遠超姬冰仙和石磯,與道德宗諸真人相去隻是一線,他無論是站是坐,是言是笑,都不會為人所發覺,所以說此刻他是十足十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石磯不再理會碟碟不休的李白,反手自腿側抽出一把尺許長的短劍,短劍通體透著暗紫光華,其薄如紙,甫一出鞘,劍鋒上即泛起數十個紫芒凝成的咒符,繞著劍鋒不住旋動。

一項法寶威力大小,基本上是由本體材質,本體咒法,附加材質及臨時持咒等部形成,可以說一件法寶由什麽製就,上麵附帶了什麽咒法陣圖,基本上就決定了這件法寶的威力大小,至於附加的威能則起到輔佐之功,或是為法寶增加些額外的威能,或是提升法器本身的威力,而在某些製器大家手中,附加威能則可起到畫龍點晴之效,使整件法寶脫胎換骨,除此之外,修行者往往煉有數種法門,可以靠持咒臨時增加法器威力。

石磯這把短劍本身不弱,然而卻要較姬冰仙的四方甲差得遠了,她道行有限,無法駕馭更加強悍的法寶,是以使了幾個小手段,誘使著酒興正濃的李白設注下賭,李白又哪料得到以雲中居如此名門,弟子設賭時竟然還會出千,是以大敗虧輸後不得不為石磯所佩的石中劍加持咒法,倍增其威力,隻要他跟在石磯附近,就可以不斷為石中劍持咒,增強其威,這於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然而一路跟著石磯穿峰過宮,碾轉來到這常陽宮一角的斷崖處,再看著石磯虎視眈眈地盯著木屋,就連生性豪放率真的李白也感覺到有些不對了。

石磯短劍上光芒越來越亮,本來冰似頑石的身體也漸漸升溫,眼看著她就要提聚真元,猝起一擊,就在她脊背一弓,將起未起之時,後腰上突然微微一麻,身體本能的閃躲反應使得她立刻伏了下去。

她知這是李白的獨門手段,回首怒視,李白卻向另一側一指,示意禁聲。

百丈外的一堆山石後,逐漸升起兩點星芒,那是一雙眸子的光華。

“咦,我幹什麽要這麽鬼鬼祟祟的!”尚秋水不由得有些奇怪,他本是飲了許多醉鄉,酒意湧動下豪情大起,要再來攻一次冰心居的,結果一到這裏,他立刻本能地伏身隱息,徐圖前進,就似周圍伏著一頭可怕凶獸一般。

尚秋水再伏片刻,仍未見分毫動靜,不由得暗笑自己實在是疑心生暗鬼,這可是道德宗腹地,哪會有什麽凶獸出沒。

有念於此,他當即長身而起,仰天一聲長嘯,倒拖忘情,一躍衝天,若一葉落花,向冰心居衝去。

尚秋水飄飄****地落在冰心居門前,飛起一腳踢開木門,持斧衝了進去。

木門緩緩合上。

石磯雙眼一亮,也是一躍而起,身後帶著一縷寒氣,緊隨著尚秋水衝向了冰心居,她行動如風,頃刻間業已衝到了冰心居門口。

哪知就在此時木門一開,尚秋水竟從中倒飛出來,石磯大吃一驚,然則她反應極是敏捷,輕飄飄的一側身就讓過了尚秋水,短劍上紫芒大盛,加速向木屋內攻去。

堪堪到達木屋前時,石磯忽覺一道微風撲麵,隨即竟然呼吸不暢,她心中一凜,凝神望去,這才發現尚秋水手中的巨斧正旋轉著向她飛來,巨斧來得毫無先兆,待她發現時已距離不過三尺。

石磯一咬牙,揮短劍挑上了飛旋而來的巨斧,劍斧相交,本是平平無奇的忘情中忽然砰發出一道沛不可當的冰寒真元,若一整座冰川向她當頭壓下,石磯劍上加力,反壓而去,尺許石中劍綻出奪目紫芒,竟然還壓過了忘情。

巨斧忘情猛然彈了起來,速度倍增,向石磯身後飛去,木屋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咦聲,似驚訝於石中劍的強橫法力,石磯一沒想到尚秋水會敗得如此之快,二也駭然於忘情斧上所附的強大真元,已有些許退縮之意,然而電光石火之間,她想起以姬冰仙初入太清太聖境的道行,能夠做到這些該已不及回氣,可不似她有李白給加持石中劍,憑空增了許多實力,而且不需回力,石磯知道此機一失,必不複來,於是一咬牙,短劍紫芒大盛,合身衝入了冰心居。

兩扇木門無聲無息地掩上。

忘情在空中劃了一個高高的弧線,筆直向躺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尚秋水斬下,眼見那尚秋水仍是周身無力,動彈不得,隱於暗處的李白歎一口氣,揮手一招,忘情改直落為橫掠,幾乎是貼著尚秋水的頭皮掠過,切入數十丈外的山石之中,直至沒柄。

尚秋水剛掙紮著坐起,忽覺一道惡風從頭頂掠過,隨後眼前就飄下自己的數縷秀發,登時將他嚇得重新躺倒,一張吹彈得破的粉嫩麵龐驚得煞白。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實是自古已然。

冰心居內紫光連閃三記,木屋突然炸成無數木條,隨後湧出濃濃的冰霧,凝立於空的李白身體微微一晃,不由得麵有訝色,心下實有些奇怪,這姬冰仙道行雖強,但瞬間擊敗尙秋水後該不會有餘力用出如此強橫的招式才對,此刻單是觀這冰霧所含之威,姬冰仙可是神完氣足,就如此前全未動過手一般。

呼的一聲,一物從冰霧中倒飛而出,正正好好地向尚秋水砸來,尚秋水躲無可躲,避無可避,想要伸手擋隔,那物事卻來得實在太快,早已衝入他懷中,而此時他雙臂合攏,剛好將它牢牢抱住。

尚秋水本就周身筋骨欲裂,再被這麽一撞,一時間隻覺得眼前一黑,除了牢牢抓住能碰以的一切東西外,再也不知其它,他鼻中忽然傳進了一縷幽香,又覺懷中物柔軟得實在有些不象話,於是睜眼一看,見到的正是石磯那妖麗的麵容,兩雙均黑如點漆的眼瞳相距不過兩寸。

不知為何,尚秋水一見石磯那深不見底的星眸,立時覺得一股徹骨冰寒透體而入,已是驚得呆了。

石磯盯著尚秋水的一雙星眸,然後目光焦點實不知已投到了哪裏去,嘴裏喃喃地道:“不對呀,我怎麽會輸的,明明她的真元損耗過度,怎還可能施出如此大威力的招式,一下就擊飛了我的石中劍,不對,絕不可能,人家就是輸也不該輸得如此難看嘛!”

她喃喃自語了半天,一縷縷如蘭如麝的氣息不住拂在尚秋水麵上,如此**享受,尚秋水手足卻是越來越冰涼,麵色也漸漸慘白,動都不敢稍動一下,身體逐漸僵硬,就似被一條毒蛇給盤上了咽喉一樣。

於是他就這樣抱著石磯,動都不動一下,冰心居的冰霧逐漸散去,原本炸飛得四處都是的木條紛紛在空中凝止,然後又倒飛回來,重新拚成了一個完整的冰心居,沒有一根木條斷裂破損,木屋中黑得異乎尋常,完全看不到裏麵的任何景物,也不知姬冰仙是否有意造成了二人如此親近的一幕。

石磯伏在尚秋水的懷抱之中,隻覺得十分舒適,連帶著身上的傷痛也緩和了許多,她扭了扭身體,隻覺得身下軟墊驟然冷了許多,心中詫異,這才收回了注意力,看到了尚秋水那幾乎與她貼在一起的秀麗容顏。

石磯凝神看了一會尚秋水,忽然笑逐顏開,道:“真看不出,原來你是這麽漂亮的!”

她低下頭去,用麵頰輕輕擦著尚秋水的臉,雙眼微閉,輕聲道:“又冰又膩,果然是一副好皮肉,就不知是生來如此呢?還是保養有方!”

她又端詳了一會尚秋水,忽然在他唇上印了一吻,冰寒的香舌在尙秋水口中走了一圈,方才笑道:“味道不錯,真是好一個妙人!”

尙秋水身軀越來越涼,忽然眼中神光一暗,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