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竹城東城門。
城門口處先前的那場變故如今已然平息,四下居民聽聞吵鬧聲漸漸平息,便有膽子大的探出身子瞧了瞧,他們發現城門口已經恢複了之前的平靜,就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
城門下,數十位身穿錦衣魚服,腰佩長刀的天衛一字排開,那陣勢尤為惹眼。
知道一切安定後,東城門這邊陸陸續續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門店重新開張,隻是客人尤少。
不遠處的一家小酒肆裏,幾名江湖人正在小聲議論方才發生的事。
其中一個腦子靈活的很快將城門處的這場變故與城中之事聯係到了一起。
有人小聲道:“聽說有一批草原人潛進了咱們康竹城,且趁著諸多江湖同道截殺那沈況之際暗中行刺幾位殿下,致使十三殿下當場身亡,其餘幾位皆傷勢不明,情況堪憂。”
此等重大事情有人牽頭,便立刻引來討論。
有人瞥了瞥城門處的狀況低聲道:“那這些天衛是已經全權接管康竹城了嗎?”
此話說完,有人附和道:“應該是,想必各城門如今都已封鎖,準備來一場甕中捉鱉。”
“有監天司和地網在,抓一波草原人綽綽有餘,可死傷的幾位該如何是好,又有誰能負責?”
有監天司和地網在,他們不覺得一波草原人可以在大魏腹地溜走,隻是已經造成的嚴重後果如何能彌補。
故而有人哀歎一聲道:“彭昱彭先生在大殿下身邊也沒能護住,可見偷襲那人實力最少也是五級小宗師。”
“彭先生和嵇衎之前被李成仁一劍重傷,想來那些草原人是找準了時機的。”
此間諸多事,不了解具體情況隻是單憑臆測,很難有所結果。
所以他們這些人除了嘴上談論,其他也無計可施。
就在東城門處恢複平靜後不久,一則消息在康竹城內不脛而走。
緊急調配到康竹城的兩千城防軍統軍校尉曲隴意圖與草原人裏應外合,不僅要把幾位皇子誅殺在這裏,還要把其餘大魏功勳貴族,世家門閥的年輕子弟盡數誅殺在此。
此消息一出,四下之人頓時嘩然。
曲隴的名字雖然聽說的不多,但此人行徑實在可惡。
而至於到底是誰放出來的消息,又是怎麽傳播開來的,沒人關心。
因為他們很快就又得到了確切消息,校尉曲隴已被監天司數十名天衛誅殺,屍體如今就橫陳在東城門。曲隴手下心腹也皆被控製,其餘士卒則念在不知情,饒過一命。
有好事者為了證明消息真偽還親自走了一遭東城門,也果然看到了曲隴的屍體。
樓閣中,當元稹知道曲隴被誅殺的消息後,沒有激動,也沒有憤怒,因為他知道他如今隻能接受這樣一個接一個不合時宜的壞消息。
現在看來監天司的動作不僅快,而且快到無法想象。
晏蘭舟和趙府成都本以為殿下要動怒,但當他們看到元稹閉眼沉思後也便明白殿下這是認了這般結果。
片刻後,元稹睜開眼眸淡淡道:“看來監天司從一開始就知道草原人的事,我們的調兵謀劃也盡在他們掌控之中。”
說到此,元稹忽而有些頹然。
他本以為這是一場毫無懸念居高而下的較量,卻不曾想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盡在旁人眼中。
元稹開了口,卻沒人能回答。
片刻後他轉了話題問道:“嵇前輩醒了嗎?”
彭昱聞言看了元稹一眼,緩緩道:“已經醒了,隻不過受傷太重,想要完全恢複還需要些時日。”
“此次之事多有勞煩彭先生和嵇前輩,先生放心,事後我一定會彌補你們的。”
彭昱能感受到元稹當下的心境,雖然他是個宗師境大劍客,但他不會以此自傲,既然為人臣子那就有自己該盡的一份責任。
彭昱道:“殿下不必如此,我既追隨殿下這些本就是我該盡的職責。”
元稹聞言,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謝過先生!”
長街上,自從長魁被抓後,唐慕便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監天司的人信心滿滿顯然不是無的放矢,唐慕需要對自己的部下負責,所以她不再打算寄希望於元稹,她準備將如今的三隊再次細分,以兩人為一個單位分散在人群中而後肆機離開康竹城,隻有這樣他們才能盡可能地分散監天司與地網地視線讓更多地人有機會離開。
命令很快下達,但為了她的安全,兩名四級小宗師和一名五級巔峰小宗師跟在了她身邊。
對於此事,沒有人有異議,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可以死但唯獨他們的公主不可以。
另一邊,阮水煙其實也看到了那個被抓的男子。
她奇怪的指了指,因為她還依稀記得那人就是早間勾欄裏的那個人,而且那時候沈況就說過他們不像大魏人。
一旁的秦寒注意到了阮水煙的這個動作,於是問道:“小姐,怎麽了?”
阮水煙看向秦寒道:“秦爺爺,那個人早上的時候我與沈況見過?”
秦寒和徐繡京聽到阮水煙的話後都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徐繡京道:“水煙,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
秦寒看著阮水煙,雖不說話,但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阮水煙見狀道:“繡京、秦爺爺,我真的沒騙你們,早間那時候這人身邊還跟著一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如今,如今倒是沒見著。”
阮水煙說著在人群中看了好大一會兒但都沒能找到那個人。
秦寒和徐繡京聞言互相看了一眼,此事可大可小。
“水煙,那女子模樣你可還記得。”徐繡京問道。
阮水煙聞言擰著眉頭想了想後道:“印象不是太深了,但若是看見她我肯定能認出來。”
阮水煙雖然是個女子,但生在大家族,對於這種要事本身就會敏感幾分,所以她知道當下事情的嚴重性,隻不過對於她來說,沈況安全了她更高興些。
沈況的相貌一下子變好看了,她還有些不適應,但好在感覺還是那個感覺,阮水煙知道就是沈況。
秦寒和徐繡京心中自然不會作此想,倒是阮水煙的這段話牽扯不小,何去何從他們還得斟酌。
長街上,長魁被抓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再沒有其他人被抓。
當下,眾人已不再如先前那般聚集在一起,這時候大多數人都在盡可能地避免人群,盡量和自己熟悉的人待在一起。
監天司和地網的聯袂篩查已經過去了很久,隻可惜沒什麽結果。
本以為還要再等許久的眾人某一時間突然得到消息,可以自行離去了。
一開始想離開而不得,現在能離開反而沒人敢第一個離開了。
不少人聽聞此消息後都麵麵相覷,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難道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裏監天司和地網已經抓住了刺客?所以,沒人敢踏出這第一步。
後來,監天司小天司宋宛親自出麵才打消了眾人顧慮。
再然後便是一股腦的蜂擁離去,一個比一個快。
離開前,有人刻意多看了幾眼那位傳說中的南柯劍神,以後走江湖能吹噓的東西又多了一個。
很快長街上的人悉數離開,楊潛也順勢帶著吳辭笙離開了。
一直在房頂上看著的韋修格在長街上的人悉數離開後,落地走進了茶肆,雖然沈況的相貌變了但韋修格清楚眼前之人就是那位薑兄弟。
韋修格先以晚輩身份給祝潭和李成仁分別行了一禮,“晚輩韋修格見過劍神前輩和狂刀前輩。”
“韋兄。”
“韋兄弟。”
沈況和元大光接連道。
祝潭笑著看了看麵前的這個晚輩,而後又與李成仁對視一眼。
祝潭沒有直接開口,李成仁緩緩問道:“樓外樓韋氏子弟?”
韋修格聞言點頭道:“家父韋定春。”
聽到韋定春三個字後,祝潭笑道:“呦嗬,還是韋氏直係子弟。哈哈哈,小況兒交朋友的眼光的確不一般。”
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其實隻有沈況一人被蒙在了鼓裏。
當元大光聽到韋定春這個名字之後,有些詫異的指著韋修格道:“韋兄弟你......”
韋修格見狀這也不再隱瞞,笑著道:“和元兄沈兄你們一樣,我也隱瞞了身份,你們可別見怪。”
元大光對此自然毫不介意,他伸手在韋修格的肩頭拍了拍:“見怪做什麽,誰還沒有點秘密呢!我怎麽說和韋兄弟一見如故,原來是一家人。”
元大光看到沈況的神色就知道他不理解,所以笑著解釋道:“沈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們樓外樓除了薑氏之外還有四大姓氏,分別是韋蕭裴柳,韋兄弟就是樓外樓韋氏的子弟。”
三人之間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多在意彼此身份,所以即便現在開誠布公,三人也沒有什麽其他感覺,他們一直都隻是山野吳酒客棧裏一起喝酒的三個江湖人。
作為過來人的祝潭和李成仁看著這一幕各有笑意,年少時的江湖便是這樣。
秦寒最終還是沒有摻和草原刺客一事,帶著阮水煙離開了長街。
離開前,阮水煙本想再與沈況道個別,但當她看到茶肆中說笑的沈況幾人後便沒去打擾。
樓閣上的獨孤南喬沒有離開,她有很多話想對沈況說,但她知道不是現在。
另一邊的薑凝看著茶肆中的這一幕,心緒湧動,她不自覺地一步躍下,來到了茶肆外。
對於此,祝潭和李成仁等人都心知肚明,自覺給沈況騰出了空間。
幾人眉飛色舞笑著往外走,薑凝眼裏則隻有沈況,她一步步的走進茶肆。
樓閣上的溫酒眼睛盯著李成仁,崇拜至極,那可是劍神啊,真的劍神,劍神前輩會不會收自己作關門弟子呢?
祝潭抬頭看向樓閣上的溫華,而後又指了指李成仁道:“溫華,現在是你打敗李成仁的絕佳機會,要好好把握。”
溫華很快也帶著溫酒下了樓來,溫華對李成仁抱拳一禮,李成仁也緊接著回禮,江湖人的禮節而已,無關於輩份高低。
“當我溫華是傻子嗎?”溫華笑著回應道。
溫華說完,李成仁道:“溫前輩的劍術江湖有名,在下早有耳聞。”
中年人上道,會說話,就是比祝潭這五大三粗的漢子看著順眼。
溫華聞言客氣道:“哪裏哪裏。”
雖說是謙虛,但說這句話的時候溫華的嘴角都快咧到眼角了。
被劍術更高的晚輩認可劍術,我溫華的劍術又怎會低?
好一個江湖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