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細雨還在下,而人卻已匆匆遠去。
即便隻是一份安定與喜歡,那也是囊括了過去幾月間她的所有愁緒,所以於獨孤南喬而言,這一趟康竹城之行收獲滿滿。
沈況和獨孤南喬走出茶肆的時候,李成仁還沒有返回。梁文欽和獨孤景不知何時也到了茶肆外,且與祝潭聊了起來。
屋外幾人見一雙男女出來,都朝他們笑著。
姑娘家心底的喜歡大抵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獨孤南喬頭上那根樸素的桃木簪子此刻更是惹眼。
兀自見到兩位長輩,獨孤南喬有些羞紅的低下了頭。
梁文欽和獨孤景見狀微微一笑,都是過來人如何不知自家小姐此刻心思。
祝潭給沈況投去了一個玩味的目光,好像是在說可以啊臭小子。
沈況與獨孤南喬之間的事麵前幾位長輩也心知肚明,所以沈況沒有遮掩,大大方方與梁文欽、獨孤景見了一禮:“梁前輩,獨孤前輩。”
梁文欽對於眼前這個年輕人一直都頗為欣賞,他與自家小姐的事也是家主默許了的,所以他自然樂意見到這一幕。
“小家夥,好樣的。”梁文欽笑著道。
他說完,獨孤景也看向沈況讚賞道:“以後常去秋落城走動,家主早就想和你見一麵了。我老頭兒欣賞歸欣賞,但喬兒可是我們獨孤家的掌上明珠,你小子若是虧待了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沈況聞言,看了看身邊的獨孤南喬而後笑道:“前輩放心,我會好好對待喬兒的。”
有了沈況的保證,獨孤景這也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果說獨孤景對獨孤南喬的稱呼是長輩的寵溺,那麽沈況的這一聲喬兒就是最簡單的情話。
此時此刻,放在獨孤南喬眼裏或許大膽了些,但在其餘幾個大老爺們看來,剛剛好。
也是在沈況與獨孤家的兩位前輩招呼完,獨孤南喬才從幸福的念頭裏走出來。
梁文欽看著眼前一對天造地設的男女,有些感慨,他看向獨孤南喬道:“小姐,家主臨行前曾告訴過我們,確認沈況安全後就要帶你回去,我們可能在康竹城待不了多久了。”
重逢總是短暫,但這個惡人梁文欽和獨孤景總要有人做。
獨孤南喬顯然知道這件事,所以梁文欽說完後,她看了看沈況,有些不舍。
沈況明白,關於康竹城的事南喬父親一知道更多,說不定後麵還有其他情況,所以此舉也是擔心南喬的安危。
沈況看著南喬道:“現在康竹城不安全,你父親也是擔心你的安全。不用擔心我,現在有師傅和祝大叔在我身邊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我把身邊的事情處理完,就去梅霧城看你。”
還有什麽會比喜歡的人跨越千裏萬裏來看自己更讓人開心,所以有了沈況的保證,南喬這也才沒有執拗。
“一言為定。”南喬向小孩子一樣伸出小拇指。
“一言為定。”
再之後,梁文欽和獨孤景帶著獨孤南喬離開了長街,他們大概很快就會離開康竹城。
李成仁在他們離開不久後回來了。
茶肆外,祝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什麽事也沒有的李成仁。他手指摩挲著下巴,眉頭微皺,似乎有些想不通。
元大光見狀問道:“師父,您在看什麽呢?李前輩身上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沈況見此情景也好奇的在自己師父身上看了看,隻不過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什麽端倪來。
兩人隻見祝潭搖頭道:“不應該,不應該啊!”
“祝大叔,什麽不應該啊?”
祝潭轉過身看向沈況笑道:“以我對你那位未來師母的了解,你師父不應該這麽完好無損的回來。”
聽到祝大叔的話,沈況忽而想起第一次去雲夢山時挨的那頓胖揍,他不禁點頭讚同道:“未來師母的脾氣的確不好,我頭一回上雲夢山,師母知道我是師父的弟子後,二話沒說就揍了我一頓,當時慘極了。”
在一旁聽著的元大光這時也才聽出了一些所以然,大抵是那位雲前輩脾氣不好,所以按理說劍神前輩應該要受點皮肉傷才對。
李成仁沒好氣的在沈況腦袋上拍了一下:“臭小子,跟誰一邊的?”
沈況笑道:“師父你與我那未來師母意見一致我站你這邊,意見不一致那我就站師母那邊。”
沈況這一聲聲師母、師母的叫著,李成仁沒有阻攔,他反而叫的越來越順口。
沈況本意隻是想打趣一下自己師父,誰曾想他話音剛落,便見鬼了一般突然聽到了一陣冷哼:“臭小子,油嘴滑舌的功夫也是和你師父學的?”
那道聲音的主人很快就出現在了沈況眼前,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未來師母。
雲清幽雖然語氣不善,但分明不是興師問罪,所以沈況見狀立馬換了口吻笑道:“雲前輩您猜的沒錯,師父他什麽都教我,油嘴滑舌這門功夫據說是我師父的看家本領。”
雲清幽聞言斜著眼眸瞥了一眼李成仁,李成仁大概覺得自己這徒弟“廢了”,所以放棄了掙紮。
一旁的祝潭幸災樂禍,心裏偷笑。
聽沈況嘻嘻哈哈的說完,雲清幽看著他眼神不善道:“喬兒不僅是獨孤家的七小姐,還是我雲清幽的弟子。臭小子,日後你若是敢欺負喬兒,我第一個刮了你。”
當初雲夢山上的那頓皮肉之苦沈況還曆曆在目,所以當下他不敢有任何怨言,隻是直愣愣的點頭。
祝潭和元大光師徒兩顯然已經做好了看戲的準備,所以兩人緘口不言。
祝潭了解一些雲清幽的脾氣,而元大光則完全被她的氣場震懾住了。
有雲清幽在,茶肆外的氣氛似乎清冷了不少。
不過好在她沒有久留,甚至離開前也並未與李成仁打聲招呼就運轉身法,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長街盡頭。
李成仁遙看雲清幽離去的背影,回想方才的一幕幕,他悄然歎息一聲。
而後他回過頭看向沈況道:“有不止一位姑娘喜歡你那是你的福氣,但莫要以此倨傲傷害了誰,更不要學師父這般,兜兜轉轉。”
沈況本欲有所言,但見師父搖頭,他便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沈況相信師父能處理好他與雲前輩之間的事,不過是一點時間而已。
空空長街上人影稀疏,祝潭抬頭看了看隻小了一些的細雨,重新帶上鬥笠。
他收起了輕鬆的麵容看向李成仁緩緩道:“我們該走了。”
李成仁聞言看向屋外,點了點頭。
他知道,身後的弟子大概還不知道會再次分別。
隻是,能如何,又該如何?
還是要走的啊!
他轉過身看向有些茫然的沈況緩緩道:“師父出現在這裏本是擔心你的安危,如今你已安全我與你祝大叔也就不能再久留了。答應你的問題可能還要再往後推遲了?”
祝潭看了看沈況已棱角分明的臉龐,的確不再是個少年郎了。
這一路山山水水還未走完,日後隻會有更遠的路。
祝潭開口道:“小況兒,也不要怨你師父,有些事該是我們這代人背負,不應太早放在你的肩上。就像你師父離開梅霧城時隻給你留了一封信一樣,你長大了不過你師父與我要擔心的事偏就更多了。往後路上,你莫要將沈家子弟這個名號看得太重,你是你自己,那些過往的事就交給你師父和祝大叔我吧!”
身為長輩,祝潭和李成仁都對沈況傾注了很多的偏愛,因為他們知道沈況從出生開始就注定往後的路不平凡。
沈況本以為他的生活又可以恢複到從前那般了,但如今又要與師父分別,要說毫不傷感那是假的。
李成仁看著不言語的沈況又開口道:“我與你祝大叔離開後你也盡快離開康竹城,草原人或是那些刺客的事你就當沒見過,自有監天司他們操心。師父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好好練劍,也好好走一走這江湖。”
臨行前,李成仁和沈況單獨聊了片刻。
一對許久未見的師徒,倒是比孤男寡女更加放得開。
隻不過這一次,兩人難得都正襟危坐,更像一對正經師徒了。
李成仁看著沈況滿意的笑道:“這一路走來,你長大了。若你父母還在世,一定很高興見到這一幕。”
在沈況麵前,李成仁並沒有避諱談及他的父母,而父母這個字眼於沈況來說其實是陌生的。
“他們都是什麽樣的人,我們沈家又是個怎樣的光景?”
李成仁聞言笑著道:“你父親相貌英俊、武功高強,就和師父我一樣。你母親是位公主,與你父親很般配。你們沈家當時在江湖上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若今日一切如初,你現在大抵會是個二世祖吧!”
聽師父說完,沈況也跟著笑了笑,二世祖,隻在說書先生的口中聽過,似乎不是什麽好詞匯。
“我對他們一直都沒什麽印象。”
李成仁聞言偏過頭看了看沈況,“師父也說不上這是好是壞,若你以後想了,可以去東海城看看。”
“沈家還在嗎?”
“宅子還在。”
“那我可以一個人去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現在在江湖上的名氣也不小,可不要被人認出來。否則,為了監天司的那份懸賞你也會有數不盡的麻煩。”
沈況聞言笑了笑:“名氣也是跟在師父您身後狐假虎威換來的,隻要報上師父您的名號可比什麽都好使。”
“那可不要以為師的名號為非作歹,否則到時候江湖除惡的時候為師到底出不出麵?”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調笑,片刻後李成仁從懷裏掏出了五塊小印章,皆是石刻,雖然看上去不起眼,但頗為惹人喜歡。
李成仁將印章遞給沈況道:“江湖都傳聞師父我更像個書生,雖然我不以書生自居,但一些擺弄文墨的文房清貢師父還真頗為喜愛。這是我親手刻的,以後若是遇上喜歡的姑娘就將石刻送出去,就當是為師的見麵禮。”
沈況一一接過,放在了小包袱裏。
“薑家主那邊......?”沈況欲言又止道。
“師父和你祝大叔其實已經和他見過了,若是後麵他還要見你,你也不妨見見,畢竟你把人家的寶貝女兒拐走了,不給個說法說不過去,咱們玄機山行事光明磊落。”
李成仁說這話時語氣裏多了一絲狡黠,師徒兩人彼此都明白,所以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