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城上城下皆是一具具淩亂的屍體,那血染的城頭也尚未幹涸,跟隨大將軍急速趕來的大軍這也才意識到柔然竟然徑直南下攻打了酒泉,而城頭之上懸掛的旗幟也已然變成了柔然人的狼頭旗。
就連宇文泰也沒有想到城高牆堅的酒泉城會在一天之內就被柔然攻克。
在來的路上宇文泰就已知曉原本駐紮在北茫山北麓的柔然主力十餘萬大軍這一次傾巢而出,如今他們攻下酒泉,即便經過了一場大戰,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己方再想奪回也就那麽容易。
巴圖魯在得到屬下稟報魏軍趕來的消息後走上了城頭,看著姍姍趕來的宇文泰,巴圖魯有些得意,“大將軍,你來遲了,酒泉如今已是我柔然之地了。”
大魏將士聞言皆義憤填膺,所有人都在叫嚷著攻城。
巴圖魯看著有些淩亂的魏軍兵卒不屑一顧,他麵帶笑容,眼神中滿是居高臨下的倨傲。
巴圖魯說完不久,手下士兵便將俘獲的酒泉守將劉參帶了過來。
宇文泰看著境況淒慘的劉參也不免握緊了拳頭。
巴圖魯乘勝追擊,得意笑道:“大將軍,這是酒泉守將劉參,我敬他是條漢子沒有殺他,隻要你們答應此刻退兵我就將他還給你們大魏。”
巴圖魯的話裏滿是蔑視之意,他話音剛落,一邊的劉參便立刻喝罵道:“幹你娘的狗東西,老子殺狗多年何懼一死。大將軍,城中柔然守軍隻餘六萬,你們大可以先將酒泉圍困住,待後續調集大軍再慢慢耗他們。”
劉參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柔然士兵棍棒伺候了一頓,一下下捶打在他胸膛後背之上。
劉參雖額頭青筋暴起,甚至嘴角已有鮮血流出但依舊沒有吭聲一句。
巴圖魯轉頭看了眼嘴硬的劉參,倒的確是個硬骨頭。
之後巴圖魯朝著宇文泰又大喊道:“大將軍,考慮的怎麽樣,這劉參到底是個英雄,死了就太可惜了。”
城下的大魏將士看到劉參被柔然折磨成如此模樣後一個個更是滿眼怒火,可主將不下令他們怎敢輕舉妄動。
巴圖魯的話自然是假,他的目的自然就是嘲諷魏軍,嘲諷他們的無能。
宇文泰亦是滿腔怒火,但作為主帥他不能和底下士兵一樣意氣用事。
酒泉城內的柔然守軍眾多,如果貿然攻城,己方占不到任何便宜。
許久之後,宇文泰終是開口道:“巴圖魯,記住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來日我必百般奉還。”
對於宇文泰的威脅,巴圖魯置若罔聞,微微一笑揭過。
如今占據酒泉,隻要經營得當便可以此為據點繼續南下,到時候一路暢通無阻,無論攻城還是掠地都會容易許多,不過眼下還需解決宇文泰的大軍。
宇文泰也明白今日是如何都無法攻城的,所以最終他無奈隻好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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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北邊,經過短暫休整的侯莫陳景和嚴炳初部又重新組織起了對於胏渥部的進攻,而當下他們還不知道酒泉城已經陷落的消息。
因為意識到柔然的這部分人馬依舊不與自己正麵交手,所以這一次侯莫陳景和嚴炳初打算帶兵進攻且一路南下,若是實在不行就帶兵撤回。
不過一開始的時候柔然三路人馬的反應與上一次多有不同,竟然選擇與他們硬碰硬好好打了一次。
而這也正是侯莫陳景和嚴炳初所期待的。
侯莫陳景和嚴炳初各帶一路兵馬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殺的渾身浴血的侯莫陳景將這些日子以來的憋屈全都發泄在了柔然身上。
雙方兵力雖相差無幾,但眼見侯莫陳景和嚴炳初一路勢如破竹,胏渥部小王覃甫便起了保全力量的想法,及至於越是往後對於魏軍的抵抗越是孱弱,甚至到最後侯莫陳景和嚴炳初發現柔然竟是直接逃了。
這一場戰鬥來的快結束的也快,不過侯莫陳景和嚴炳初都覺得自己殺的痛快。
小勝之後為了以防柔然後方還有援軍所以侯莫陳景和嚴炳初並未選擇追擊,而是打算原地休整,等著收攏好死去兄弟的屍體後就撤退。
翌日午後,就在大軍撤回的路上,侯莫陳景和嚴炳初遇上了大將軍宇文泰所率領的大軍。
起先兩人還以為是柔然包圍的人馬趕來了,直到後來看到鮮明的魏軍旗幟之後便明白那是大將軍的人馬。
再之後,兩人便知曉了酒泉陷落的消息,無不驚駭。
有些激動的嚴炳初急忙問起劉參以及城內情況,宇文泰便將自己所見如實說了出來。
而知曉情況的嚴炳初當即就要率軍返回攻打酒泉救援劉參,但被侯莫陳景和嚴炳初一起攔了下來了。
宇文泰道:“當下時刻切莫意氣用事,我們先將大軍整備好後,在昌馬河沿線及酒泉城以南分派兵力以防柔然再趁勢南下。柔然的六萬大軍在城內最多隻能支撐三個月,到時候他們就會主動出城的。而河西之地的其餘三城守備力量薄弱,柔然若是不想丟棄酒泉那就隻有選擇攻打其餘幾城。”
嚴炳初聞言還是久久都沒能平息下來,他反問道:“大將軍,那城內的百姓怎麽辦,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柔然那群狗東西屠戮嗎?”
嚴炳初說完,侯莫陳景和宇文泰都沉默了,城內的百姓如今定然已是水深火熱的局麵。
宇文泰自然明白,但他必須以大局為重,這個大局就是天下,有人生也就有人死。
看著沉默不語的大將軍,嚴炳初便也明白了意思,他知道誰也不希望這樣,這也是無奈之舉。
嚴炳初無奈歎息一聲,既歎自己的無能,也歎自己的無助。
在酒泉城以北之地停留了一天後,大軍開始按照部署慢慢後撤至昌馬河及酒泉城以南,以北之地隻留下小股遊**兵馬以防柔然王庭與酒泉城內的柔然大軍有聯係。
沮渠廣、覃甫等還停留在草原上的三路人馬暫時返回了北茫山駐地,等候巴圖魯將軍的下一步部署。
酒泉陷落的消息宇文泰也沒有隱瞞,他派人傳給了已經動身回京的皇帝陛下,也是在元恪堪堪抵達洛陽的時候收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的元恪起初滿是不解,為何酒泉這座重城會陷落的如此之快,直到他發現原來酒泉城中竟有元稹留下來的內應。
怒火中燒的元恪隨即下令將馮保留在京城的家人滿門抄斬,同時下令監天司和地網嚴密調查元稹可能還藏下的暗樁。
剛剛返回洛陽的元恪來不及休息,便立刻在禦書房召見了元爽、盧文渺以及一直在家編纂國史的丞相崔浩。
三人收到消息的時候已是夜深,見來人倉促的模樣,三人隱隱猜測似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問及情況,來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三人也便篤定情況不妙。
三人來到禦書房的時候隻見元恪正在房內來回踱步,桌案上則還放著未批完的奏折,心緒淩亂。
見到三人,元恪先是賜他們入座,之後便將酒泉陷落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三人聞言麵麵相覷,皆滿眼震驚。
太尉元爽最先開口道:“陛下,邊境局勢不是一直平緩嘛,怎麽此番突然急轉直下?”
元恪聞言道:“大將軍折子上說柔然大軍趁著酒泉城內守軍不足的情況下一路奔襲兵臨酒泉城下,而且酒泉城內還有元稹的內應。西城門守將馮保是元稹的人,所以隻守了一天便陷落了。”
今夜的消息還真是一個比一個給人衝擊。
酒泉城的守軍都是從各地抽調之後開拔過去的,劉參手底下的偏將馮保還是京城城防軍抽調過去的,這也說明如今城防軍內很有可能還有元稹的人。
元恪歎道:“也是怪朕,登基之後一直忘了在軍中清剿大哥的人。”
皇帝既然說了這番話,就說明清剿之事已經分派了下去所以三人都沒有再提及。
而目前事已至此後悔無用,更重要的是如何解決。
崔浩緩緩道:“陛下,我們還是要相信大將軍。柔然遠道而來攻下酒泉城,雖然城中糧草足夠他們支撐一段時間但到底是沒有持續的供應。即便當下不能著手攻城,隻要時日一久柔然自然就撐不住。若是他們破釜沉舟膽敢繼續南下,有如今時間我們也能在沿途各地布防,而且還有大將軍在兩關以及河西之地守著,情況暫時還不算太糟糕。”
崔浩的言辭也算是一番安慰之語,酒泉的陷落對於三軍士氣而言是個極大的打擊。
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元恪還下令不許將此事透出半點,監天司和地網對於馮保等元稹的人的搜查也都是在暗中進行。
酒泉城內,柔然大軍當下就在此休整,因為巴圖魯也知曉不能一直耗在城內所以他也在一直尋求往後的安排。
雖然大軍如今動不得,但有了酒泉城作掩護,唐慕麾下的藏刀人就有了廣闊的舞台。
在暗中,柔然藏刀人和大魏監天司、地網的戰爭又悄然拉響。
監天司包括伏念之在內此次趕赴邊關的幾位紅衣大天司這一次都一齊出動,地網的人也不例外。
他們一方麵要想辦法救出酒泉城內的劉參,另一方麵也要對柔然的高層將領形成威懾。
雖然劉參將軍其實就是柔然留下的陷阱,但監天司和地網依舊要去,這事關國家的尊嚴。
酒泉淪陷後,河西其餘三城便成了嚴防的重點,而且由於三城之內的守軍數量薄弱,更是重中之重。
唐七玉等關外的守軍已被宇文泰召回,兩關之內宇文泰不打算駐守太多人,唐七玉的五千人剛好。
其餘大軍都暫由昌馬河沿岸及酒泉城以南布置,大軍沒有太過分散,儼然對酒泉城形成了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