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了該怎麽做,賈尹心中也便有了對策。

他們不是必須該死,樓外樓也並不可怕。

當賈尹再次望向周家眾人之時發現,人群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容貌姣好的婦人,而麵對此情此景,那婦人竟也毫不畏懼。

婦人警惕地看著自己這邊,似乎也有動手的打算。

賈尹自知東海城尚武風氣大魏第一,卻不曾想連一介女流都有如此膽識。

他不禁來了興趣,多看了幾眼,倒不是有何**邪念頭,就隻是好奇婦人的所作所為,因為當下之境周家想要全身而退已然沒了可能,隻是損失多少的問題。

之後,賈尹看向薑凝開口道:“薑小姐,在這個時候摻和東海城的事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更何況還隻有這麽點人?”

當下護在薑凝身邊的是一位輩分比薑太玄還高的老者,其名薑四,也是他讓賈尹隱隱感覺到有威脅的人。

作為老一輩的強者,幾十年前江湖上關於他的傳聞極多,隻是後來他漸漸隱退,銷聲匿跡,如此再提及的便就少了。

薑四如今掩著麵,所以賈尹並沒有第一眼就認出。

聽著賈尹略帶威脅的語氣,薑四笑了笑,隻不過這笑聲中多有幾分渾不在意。

薑四道:“賈尹是吧,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老夫今日就站在這裏,看看你們齊州高氏能不能動凝兒一根頭發。”

薑四並沒有放什麽狠話,但這一番中氣十足的言語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高凡榻也看了過來,自知這是位實力極為強橫之人。

賈尹聞言倒也不怕,他神色略顯淡然,而後緩緩道:“既是如此,何不以目示人,大家開誠布公。”

薑四聞言笑道:“老夫見不得醃臢之人,老夫的麵目自然也不願讓醃臢之人看見。”

這一句話已經多有辱罵之意在其中,但賈尹依舊不在意,他淡淡道:“你們莫要小瞧了兩大家族對於東海城的看重,今日薑小姐在此,隻要擒下,死再多人又有何妨。你我境界相當,我自知力有窮時。隻要一招不慎,兩大家族就能贏得盆滿缽滿。如今兩大家族自身難保,若是有了根救命稻草你猜他們會不會拚命。”

賈尹和洞玄子何方休一樣都是招攬而來,隻不過這賈尹又有不同,他是願意在這裏拚命的。

如此一句說完,薑四沒有再應,薑凝接過話道:“上一場隋家的隋文武輸了,你們所求不過這一場周道也輸。不過前輩,你們一時半會兒有機會讓周家束手就擒嗎?等到周道贏了,計劃就泡湯了。”

賈尹聞言笑道:“薑小姐,隻要抓住了你,那沈清左是贏是輸,是死是活也就沒那麽重要。”

府衙外的廣場上,隨著隋文武的落敗不論是周遭還是高台之上,氣氛儼然有了小小的改變。

一直在注意的沈況其實從沈清左反製之初就意識到了問題,隋文武是故意打不過的。

沈況隨即視線望向高台那邊,當下台上幾人皆神色不一。

結合之前薑凝的話,沈況很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此間不是久留之地,他拉著林晚照就要離開。

被握住了手,林晚照一邊跟著沈況的步伐一邊不解地問道:“郎君這就要走了嗎?”

沈況拉著林晚照一邊走一邊道:“嗯,我隱隱覺得有大事發生,我先帶你回客棧。”

聞言林晚照也沒有多問,徑直與沈況離開了。

高台之上,隋齊已經離場,因為家中變故他必須帶著隋文武返回。

他在心中考慮著一切可能的結果,隻是沒有一個是可以接受的。

看著隋齊離開的背影,周南關一時間也無可奈何,他知道自家府上那邊也一定出事了,隻是消息還需等。

周道也看出了上一場的意外,所以此刻他在單獨的休息堂讓周家下人前去詢問是不是出了變故。

周南關雖然拿不穩當下情況,但他沒有將壓力給到周道,隻是讓他好好比試,爭取早些拿下。

周南關擔心家中故而當下也沒了心思去揣摩趙哲,不過他知道這件事何趙哲脫不開聯係。

————

蘇瑤和師叔陶鍾離開東海城後的趕路速度並不快,因為一直見蘇瑤鬱鬱寡歡,所以陶鍾刻意繞了些遠路,陽春三月,此間美景頗多,她以為可以讓蘇瑤分分心,不再為之前的事耿耿於懷。

東海城外三十裏之地有一村落名曰虹光,村名由來已久,也與村中一奇景有關。

虹光村臨海,每到傍晚時分,落日倒映在海麵之上就會將村子照耀的五彩繽紛。

虹光村的這道虹光遠近聞名,因此慕名而來的遊客頗多。

一路上陶鍾也對蘇瑤說起了這個趣聞,其實倒不是此事有多吸引蘇瑤,更多的是她如今還在東海城地界,或許內心之中總還是會有不舍的吧。

相遇再分別,卿卿複卿卿。

即便再不願麵對,這結果到此大抵是注定了的。

三十裏路本兩個時辰就能到達,但蘇瑤和師叔兩人走走停停卻是走了一夜。

陶鍾不覺得有什麽,隻要蘇瑤能想得開她覺得再繞些路也無妨。

進入虹光村地界空氣中明顯帶著些淡淡的鹹味,海風輕撫,讓人如癡如醉。

因為離著傍晚還早,所以兩人先在村子裏找了間能吃飯的鋪子。

每日來此的遊客不少,尤其是早春之後再慢慢到盛夏,遊客更是絡繹不絕。

早間這會兒鋪子裏就有幾桌客人了,多是些江湖人,倒也有一些是為奇景而來的書生公子。

陶鍾和蘇瑤隨意尋了個位子就坐下了,與小二要了吃食便等了起來。

走的遠了,想得少了,蘇瑤的臉色其實也好看了些許,隻不過眉宇之間依舊有淡淡揮之不去的陰霾。

陶鍾看在眼裏,她隻是心中微微歎氣。

片刻後,陶鍾輕聲道:“瑤兒,往後時日還久,我們可以在北魏多逗留一段時間。”

蘇瑤自是知道師叔在為自己考慮,因此她也很懂事地道:“師叔,我沒事的,再等些時日我就會好的。”

蘇瑤的性子陶鍾明白,一切都能過去,她當下需要的是時間。

因此之後陶鍾又簡單說了幾句便不再開口,讓蘇瑤一個人安靜安靜。

臨桌是一群江湖打扮的人,年輕的年長的都有,看樣子也是趕路至此。

其中有一少年人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他像是第一次來這裏所以對周圍的一切都很好奇。

也是在他環顧四周之際與陶鍾的視線對了上,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與陶鍾對視了幾眼,但他家中長輩卻是知道陶鍾不是一般人,故而報以歉意的目光。

之後,長輩便對少年人訓斥了幾句。

“出門在外忘了爺爺怎麽教你的了嗎?”

少年人聞言倒也不懼,緩緩道:“爺爺我沒外,您要我少聽、少看、少做。”

老人倒也不是真的訓斥,故而很快語氣就輕了下來,他道:“既然知道就乖乖坐著,外麵可不比家裏,有些江湖人的脾性古怪,也許你看他一眼他就覺得你是在挑釁他。”

少年人道:“可那位女前輩看著不像是壞人。”

老人沒有開口卻是給了少年人一個眼神,少年人見狀立刻意會,他低下頭不再開口。

“知道錯就好,爺爺不是要拴住你,隻是得為你得安全著想。”

“爺爺我知道了,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這一幕自然也完完全全落在陶鍾眼裏,臨桌六人,看樣子是一家祖孫三代,都有些修為在身上,那老者最高是個歸元境中期。

老者與少年人說了幾句後,他們便又有一句沒一句得說了起來。

少年人在旁時不時會插上幾句,聽他們談話內容是去東海城看那闖三關的。

少年人顯然是第一次來故而問東問西問了很多,高手的世界少年人不懂,但少年人憧憬江湖,憧憬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此,這不就是江湖嘛。

在幾人說起東海城幾大家族的時候,陶鍾和蘇瑤要的吃食也上來了。

少年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隻不過很快又收了回去。

爺爺、父親談話間,少年人又插了一句,“爺爺,我們來時路上碰到的那些士兵也是朝著東海城去的,他們比試難道要這麽大陣仗嗎?”

老人聞言也回憶起了那一幕,那時昨日晚間遇上的,看樣子人數還不少。

老人知曉齊州高氏和清河崔氏的叛亂,也知道關風郡乃至東海城都成了叛軍的勢力範圍,但東海城畢竟在後方與前線挨不著,他其實也沒想明白那對士兵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這些話老人沒在意,陶鍾和蘇瑤卻是上了心。

蘇瑤聞言立刻想到了沈況和薑凝。

蘇瑤看向陶鍾,以隻有他們兩人聽清的話語問道:“師叔,他們口中的那隊兵卒的目的會不會是沈況他們?”

陶鍾聞言思量了片刻後道:“那小子還沒這麽大本事,即便要殺他也不用大費周章,一定另有目的。”

一句說完,陶鍾低頭喝了兩口稀粥,隻不過思緒還在這件事情上。

某一刻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蘇瑤注意到師叔陡然變化的神情,而這也讓她頓感不妙。

陶鍾道:“那些人很有可能是衝著樓外樓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