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初陽從東方升起，柔然車覺王哈羅池坐在戰馬上目送著高歡殘部走向沙漠，這是他給予高歡這位大魏將軍最後的尊重。
莫可也同樣如此，隻是如此之目送忽而間讓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說好的不後悔，也是暫時不後悔。
她看著高歡的背影，心中久久難以平靜。
高歡部從原本的四千多人到如今隻剩一千人不到，且其中還有許多負傷在身，包括主將高歡自己在內。
方才的那一陣衝殺讓高歡身上傷痕累累，許多傷口到現在還有血液滲出。
高歡其實很早之前就想過他們會有這樣的結局，隻是沒想到轉眼便至。其實當下還好，至少沒有全軍覆沒，他們還有生的希望。
太陽完全升起之後，高歡殘部的身影消失在了沙漠之中。
眼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哈羅池隨即調轉馬頭鳴金收兵。
這一戰哈羅池便解決了高歡部的襲擾，雖不算大勝，但也能將他車覺王的名號再提升一個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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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柔然突襲攻下酒泉城後，大魏和柔然就在酒泉城內外形成了對峙。
河西四鎮是北地邊境的重中之中，同時也是進入中原之地的咽喉要道，所以魏軍必須將酒泉城的柔然大軍鎖死在此，否則六萬甚至更多的柔然大軍順勢南下，到時候西北之地必會生靈塗炭，這般代價大魏承擔不起。
這些日子，大將軍宇文泰一直駐紮在北方前線，酒泉城南下的第一道防線就是宇文泰。
兩關守軍和昌馬河沿線駐紮的守軍已經連成了一線，既是提防還在北方的那剩下三萬柔然大軍，也是為了及時阻擋酒泉城內的柔然大軍可能會有的動向。
酒泉城內充足的糧草給了柔然大軍一個很好喘息時間，柔然領將巴圖魯也通過這段時間完成了接下來新一輪的安排。
六萬柔然大軍倚靠酒泉城與魏軍對峙，酒泉之外北方草原上遊**的那三萬軍隊可以隨時支援。
九萬大軍虎視眈眈，雙方成敗皆在此一舉。
這段時間，巴圖魯對於柔然大軍動向的安排不多，最大的布局便是與鬱久閭容止商量如何使用藏刀人。
藏刀人於當下的柔然來說，可以是一把利刃，若是使用得當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隻不過大魏監天司和地網也一直在盯著藏刀人的動向，而且監天司和地網中的高手更多，這一定程度上也掣肘了藏刀人的安排。
因為魏軍對酒泉城實行了全麵封鎖，所以巴圖魯暫時將藏刀人當作斥候，盯防城外魏軍的動向。
若是再能深入或是遠遁，就依靠藏刀人與城外草原的那三萬大軍形成聯係。
時間一晃，距離丟失酒泉城已快有一月。
巴圖魯和宇文泰都明白，留給他們的時間都不多了。
四月十二，春日的氣息已經在草原上呈現。
放眼望去不僅重新出現了綠意，整條昌馬河也已完全消融。
春日碧水，原本該是和睦安穩之像，如今卻是刀兵霍霍。
對於長久馳騁草原的柔然大軍來說，守城絕不是他們所擅長的，宇文泰其實也深知這一點。但酒泉城的天然優勢給了柔然可以據城而守的條件，而且六萬大軍並不是一個小數字。
巴圖魯也深知己方的舞台該是在廣袤的草原上，而且宇文泰現在就是以此拖延。
若是等到酒泉城中彈盡糧絕之時再與魏軍正麵衝突，那落敗隻會是早晚的事。
這般對峙倒也給雙方提供了短暫的休整期，大戰似要一觸即發。
前線每日的戰報還是會及時送往洛陽，不過坐鎮中樞的元恪當下的目標已經不再是北方了，因為有宇文泰在他可以放心。
這段時間，元恪將目標瞄準了對於朝堂上下的清洗，尤其是洛陽之內的各個大家族。
幾日前，洛陽城內才有一個大家族被夷族，連同老弱在內的四百八十二口一個都沒逃掉，朝廷給的罪名是通敵。
每個淪落至此的人早就知道他們會有這樣的一天，隻不過在被押往刑場的路上他們皆破口大罵當朝皇帝昏聵無用。
被清洗的這些人有官員胥吏、有門閥商賈、亦有販夫走卒，總之三教九流之輩應有盡有。
而在全部了解到後，就連元恪自己也多有驚訝，沒想到自己的好大哥竟還有這麽大的能耐。
洛陽城內的腥風血雨波及到了城中的每一個人，包括尋常百姓在內，這些日子所有人皆戰戰兢兢。
連那青樓酒肆、勾欄茶館亦是少有人去了。
各大官員也都約束自家子弟不要輕易出門，因為這時候任何一個不起眼的事情可能都會連累夷族的下場，沒人敢去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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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泉城南的魏軍大營中，宇文泰又收到了派出去斥候傳回來的消息，還是沒有高歡部的消息。
為了尋找高歡，宇文泰不惜讓斥候試圖進入草原，但也在幾個草原流民身上了解到一些消息，現如今宇文泰隻知道高歡深入了草原，可惜暫時還不知道他們具體身在何處。
這不到月餘的時間宇文泰一直按兵不動，為的就是這最後的決戰。
晌午時分，太陽出來後照耀著邊境之地一幅暖洋洋之姿。
魏軍大營外，兵卒們還是在做著日常訓練。
酒泉城的陷落，以及將軍劉參在內的大軍被柔然全殲讓所有人心裏都憋了一股氣。
長久的邊境戰爭中大魏還未曾受過這樣的被動，所以遭遇如此奇恥大辱後每個魏軍都雙拳緊握，靜等回擊之時。
酒泉城內，這日午後，巴圖魯將所有將領叫到了一起。
攻克酒泉的喜悅已經在往後的這些日子中逐漸被衝淡，不過這般結果還是讓柔然大軍再次麵對魏軍之時有了更大的自信。
但作為領將，巴圖魯等幾人卻不能就此沉淪於這短暫的喜悅。
唐慕、元稹、晏蘭舟等今日都來了。
如今藏刀人的安排完全由唐慕負責，當然巴圖魯的吩咐也是管用的。
而自入城之後，了解關內的元稹和晏蘭舟也開始負責起了一些事宜。
主位上，巴圖魯環視四下，見眾人都在便緩緩道：“諸位，今日把各位叫過來的目的你們也知道，接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下一步我們該何去何從我們還需商議。”
一句說完，巴圖魯看向元稹道：“大殿下，如今我們也算入了關，下一步該怎麽走你可說說你的看法。”
那日進入酒泉城的時候元稹便覺得恍惚，如今冷靜下來他便知道自己還要重回那洛陽。
巴圖魯說完，元稹開口道：“將軍，如今我們主動，魏軍被動，其實大方向掌握在我們手裏才對。”
巴圖魯聞言道：“宇文泰如今將兩關連同昌馬河沿岸以及河西之地皆派遣有魏軍駐紮，我們有任何動向都會被他們掌握，實在難辦。”
元稹道：“將軍，城內我們有六萬大軍，城外我們還有三萬大軍。九萬大軍若是對準一處，魏軍如何能守？到時候我們隻要繞過一切城池徑直南下，那便能直抵長安，到時候整個西北之地我們可隨意進退了。”
如今柔然大軍兵鋒正盛，這般設想不是沒有可能，甚至就連巴圖魯被說的都有些動心了。
西京長安，那可是大魏的腹地，便是去走一遭也是莫大的榮譽了。
元稹說完，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了短暫的沉思。
片刻後，一直不曾開口的唐慕開口道：“宇文泰可不是傻子，有了酒泉城的例子在先他是不會在同樣的事情上繼續栽跟頭的。”
元稹道：“公主怕是還不知道苗疆也開始襲擾大魏西南邊境之事。隻要他們知道我們南下，苗疆勢必會同時出擊，這無形中又給我們減輕了壓力。”
唐慕聞言看向元稹道：“西南之事我早已知曉，不過大魏朝廷組建打秋軍一事殿下怕是不知道，這是專門為對付苗疆而組建的一支新軍。我想不僅是殿下你，可能就連苗疆自己也不知道。”
唐慕手上的藏刀人幫助她掌握了許多機密消息，不過打秋軍這個消息顯然不是藏刀人就能得到的。
元稹聞言道：“公主，加上西南苗疆，大魏如今算是三線作戰，各地兵力有限。如此大規模沿線布防就會導致他們沒法形成最強的防衛，隻要我們能在大魏其他人馬趕來之前拿下其中一道關隘，那我部大軍南下之勢必定勢不可擋。”
唐慕其實一直都知道元稹的目的，巴圖魯也心知肚明。
唐慕道：“殿下考慮的都是最好的打算，如若我們在其中哪個環節卡住，到時候就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麵。
元稹道：“公主如果擔心會有意外，在下以為可以再分兵一路進取東方。”
“東方？”唐慕疑問道。
唐慕自言自語說完，很快他便醒悟過來，如此東方所在可是那平城。
唐慕意識到後心中多少有些不屑，她冷笑道：“我記得你們中原之地有個詞叫做數典忘祖，殿下此舉便是這般。”
一直頗有疑問的巴圖魯在聽到唐慕的話後也反應了過來，平城可是大魏發家之所在，北魏元氏的祖墳似乎也在那裏。
反應過來後，巴圖魯大笑道：“哈哈哈，若不是殿下提醒我肯定想不到這件事。平城所在那小皇帝肯定不會不顧及，我隻需分出五千騎兵，怕就是牽製大魏最少一萬人。哈哈哈，殿下出了個好辦法。怕個什麽，即如今到了這裏，如何願意這般班師。”
唐慕一直都看不上元稹，不過對他的謀臣晏蘭舟卻是頗為讚賞。
在方才期間，晏蘭舟一句話都沒說，以至於到最後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自從來了柔然，自己效命的主子在一次次打破他的底線，也是他自己的底線。
及至如今，甚至連宗祖都可以出賣。
巴圖魯的讚賞讓元稹臉上流露出了笑意。
在這笑意之下隱藏的是一股狠意，當下的元稹已將奪回皇位當作了自己最終的目標，為此他可以放棄一切。
時間一晃，便就到了晚上，夜色湧上之後也才是北線邊境最重要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