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凝方才那番看似多餘的舉動,落到有心人眼中卻是別有用意,隻是無人能懂罷了。
心中一直留有震驚的宗陽丘其實一直都在注視著沈況,沈況的一言一行,一招一式他都看在眼裏,他是在印證他心中的想法,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連自家少爺宇文淵也沒有。不過,他越是看得仔細,心中的答案便越清晰。薑凝的那一番動作,他也看在眼裏,他甚至在沈況背上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圖案,雖然不起眼,但對於心中震撼的他來說,即便隻是一個圖案當下也可以聯係到許許多多的東西。
不遠處的彭昱,看著重傷少年人的微笑,竟是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他並非生氣,而是少年人身上所展露出的劍意讓他也想握劍了,隻是一手握空他才想起,他的劍還沒有得到。
彭昱看著沈況,良久之後,緩緩開口道:“我從你的劍法上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劍意,叫你劍法的老師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而且他的配劍一定也是百劍榜的劍,而且排名不低,我猜的可有錯?”
彭昱態度上的轉變旁人看在眼裏,這位宗師境的強者如今已開始正視這個不起眼的持劍少年了。
他叫什麽?沈況。第一次流傳於江湖上的名字,但他所展現出的劍道會讓任何宗門裏的劍道天才也為之汗顏,因為在真正的強者眼中,少年人的手中的劍才稱得上劍。
沈況的身形晃了晃,薑凝見狀立刻走到他身邊將他攙扶住。她將沈況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為沈況分擔著重量。
這般親昵的舉動在此刻,所有人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合時宜。
他們忽而想起,這少年人也並非名不見經傳,他的身後有一位神秘莫測的老師,還有一個龐然大物樓外樓。今天之後,相信江湖上再不會有人不知道梅霧城裏這名叫沈況的持劍少年,他手中的劍叫白泥,他是樓外樓薑氏未來的姑爺。
沈況的右手搭在了薑凝的肩膀上,兩人緊靠在一起,沈況甚至能清晰的聞到薑凝身上的味道,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尤為喜歡。
他用力的嗅了嗅,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待彭昱說完,他抬頭望去,答道:“前輩猜的沒錯,師傅的劍很厲害,至少在我眼裏是這樣的。不過,師傅他並非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他隻是一個個平平無奇的劍客。”
彭昱接過話道:“若非今日你我站在對立麵,其實我很樂意與你這小輩探討一番劍法。”
彭昱沒有指名道姓的誇讚,甚至沒有過多的溢美之詞。但此刻,任誰都知道,被稱為小劍客的彭昱對少年人的評價有多高,他是一個有望與一位宗師境劍修坐而論道的劍道少年。
沈況笑了笑,答道:“那就等這裏結束,以後有機會我再向前輩討教一番。”
彭昱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許是因為愛才,所以彭昱當下對於沈況的態度比之前好了很多,他看著沈況又道:“雖然你的劍能說得清道理,但我想你知道,這還遠遠不夠。”
沈況知道他的意思,攙扶著沈況的薑凝聽的更是清楚。
在聽到彭昱的話後,薑凝沒來由的極為生氣,因此臉龐愈發清冷道:“當真以為我們樓外樓不敢動手嗎?”
已沉心靜氣的彭昱沒有因為薑凝的生氣而有什麽改變,依舊輕聲道:“若是你家大人在這裏說這些,或許有用,可僅僅是你的話,還不夠。若是動手,隻要不傷到你,日後你們樓外樓也無話可說。”
“你...”
薑凝有心反駁,但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於是便又道:“那你可以盡管試試,如果我傷到了哪怕一根汗毛,也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小劍客,大魏大皇子身邊第一高手,那又怎樣?”
薑凝語氣咄咄,表明了力保沈況的決心。她說完,原本站在後方的溫華也往前走了幾步,眼神迎上了彭昱。溫華輕輕一笑道:“不要懷疑我家小姐的任何一句話,沈況如今已是我樓外樓的人,我奉勸你們還是三思而後行。”
彭昱不為所動,淡淡道:“薑太玄他有這個魄力敢在這個時候跟大魏皇室撕破臉嗎?”
彭昱的意思,不僅溫華清楚,周圍的很多人都清楚,因為那件東西的緣故,江湖一時間動**不已,所以在這個節點,不宜與人交惡。
溫華聞言,臉上笑容不減:“你可以試試?”
說完他回頭看向溫酒道:“把劍扔過來。”
溫酒沒有絲毫遲鈍,將手中的扶風劍扔了出去,溫華單手接劍,隨後轉身矗立於前方。
一直在旁觀戰的宇文淵見到此時狀況後,大笑著從後方走出:“如今這場麵,我一個萬象境的似乎插不上嘴啊。”
他笑著走到了沈況幾人身邊,宗陽丘以及另一位老者緊隨其後,老者名叫宇文烈,是這一次宇文家來的宗師境強者。
宇文淵在沈況身邊停下,麵待帶微笑的看著沈況道:“沈兄不要擔心,你我之前既然說了合作,那就要合作到底。今天隻要有我宇文淵在,他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
“宇文兄,多謝。”
沈況知道,宇文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依舊選擇站在自己這一邊,是有他們自己的考量的,其中應該有師傅的因素,多半也有他自己的因素。但畢竟別人是冒了風險在幫自己,所以沈況感謝。過多的話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說,所以他沒說,簡簡單單的一句感謝。
宇文烈笑著朝沈況走近了幾步,大大咧咧的他原本想要在沈況肩上拍兩下,再說兩句勉勵的話鼓勵一下這個驚豔的後輩,一氣嗬成。不過在看到薑凝警惕的眼神後他就反應過來,沈況如今有傷在身,於是隻是哈哈笑道:“好小子,劍法不錯。以後給我引薦引薦,我來看看究竟是哪位劍道前輩能教出你這麽優秀的學生。”
宇文淵知道沈況不認識,便在宇文烈說完後,替他解釋道:“這是我的一位爺爺輩族親,名叫宇文烈。”
聽到宇文淵的解釋,沈況不僅知曉了而且恍然,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摘葉拳宇文烈,他曾聽師傅提起過許多次。
師傅說,江湖練拳人多如牛毛,但能夠依靠感悟自創一式拳法的,寥寥無幾,而宇文烈就是其中之一。師傅還說,摘葉拳不僅有普通拳法的剛猛力道,還有與剛猛截然相反的細膩輕柔,故而在猛烈的同時也具有四兩撥千斤的巧妙,實為拳法中的上乘之作。
沈況有些激動,本能的想抱拳見禮,但當下身體不允許,他隻好笑著道:“原來是宇文前輩,家師曾給我介紹過您的摘葉拳,小子至今記憶猶新。”
聽到沈況的話,宇文烈笑聲更大:“好小子,有眼光。”
激動之下便又想拍一下這個小輩的肩膀,可剛伸出手,便看到薑凝側著身子對了過來,將沈況護在了身側。宇文烈尷尬的擺了擺手,哈哈一笑。
宗陽丘也與沈況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兩人見過很多次,還算是熟悉。沈況也許沒感受出什麽不同來,但宗陽丘此時再看沈況時,心中已是嘖嘖稱歎,他篤定了心中的那個想法,他知道沈況一定是那個人的徒弟。
幾人簡單的交流不過片刻,而後,宇文淵轉身看向另一邊的彭昱、晏蘭舟以及許許多多等著落井下石或者看戲的人,大聲道:“沈況除了是樓外樓的姑爺外,也是我宇文家的朋友,今天你們若是想為難他,可別忘了還有我宇文家在這。而且,到現在你們這群人連伏玄劍在不在沈兄身上都不知道,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人,是覺得沈兄好欺負嗎?如果是的話,那現在不好欺負了。”
說完,宇文淵又看向彭昱,輕笑道:“大皇子也做好了與我宇文家結怨的準備了嗎?”隻是這笑聲裏或多或少帶著些許玩味之姿。
朝堂誰人都知道,迄今為止宇文家依舊沒有堅定的出麵支持哪一方。但上將軍宇文泰手中握著重兵,是所有人皇子極力拉攏的對象。
因此,宇文淵此時問出這句話,另一邊的不少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在宇文淵對著那些人說話的時候,南喬和慈音帶著分屬於獨孤家以及雲夢山的人也走到了沈況身後。
沈況看到了走過來的南喬,對她笑了笑。
南喬走近了幾步,從懷中拿出了一枚丹藥遞給了沈況:“這是療傷的丹藥,你先服下吧。”
南喬眉宇間的擔憂之色隱藏的很好,沒有顯露出來。她本想再走的近些,隻是在看到攙扶著沈況的薑凝後,她就慢慢停下了腳步。
“謝謝。”沈況回答道。
他接過丹藥服下,感受腑髒內生成的股股暖流,疼痛感頓時消散了許多。
“你別擔心,我和慈音師姐都會盡量保護你的。”
慈音聞言也對著沈況點了點頭:“沈況師弟別擔心,有我們在,就算他們人多勢眾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多謝慈音師姐。”
沈況說完,本欲在言。
而南喬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開口前又說道:“你不要擔心會給我們造成麻煩,景叔是代表父親的意思,君夢師叔代表的是雲夢山的意思。你與我們都有淵源,所以他們說應該保你。”
南喬此時雖然說的輕鬆,但沈況卻是不知她花費了多少口舌才說服了自家的叔叔,以及雲夢山的師叔,隻是她將這些都輕易的拂去了。
雲夢山超然於外,若非這一次伏玄劍出世,他們很少插足江湖事。而他們獨孤家雖然也軍權在握,但相比於宇文家勢力要小了很多,所以他們需要考慮的方麵有很多,不過最後在南喬搬出了沈況的師傅後,他們都答應了會盡力保護沈況。不僅是因為沈況的師傅,也因為沈況所展現出來的潛力。
沈況聽著南喬的話,心頭很暖,他看著南喬,又說了一句謝謝。同樣的話說出,所夾雜的情感完全不同,其實沈況也有些話想對南喬說,隻是當下千言萬語都變成了一句感謝。
沈況雖然說的很少,但從他的神情中,南喬已經感受到了萬般情感。
“沒事的,我們是朋友。”她淡淡道。
薑凝看著這一幕,看著在女兒家眼中滿是擔憂的南喬,什麽話也沒說,隻是在心尖上笑了。